一早第一个打开奚漾大门的是茯㵔儿,一个人想不出吃点什么对付心情,手里只抿一口的浓烈咖啡,算作早餐。脚上左左右右随意舞动往前扭的动作,兴奋点是办公桌上透明文件袋里的东西,满心期待是如此。空旷灰暗被拉起电闸的店铺,随手轻轻一推,开门营业,微微扬起下巴,在炫耀,真好,又一天。面前是她们收拾干净透亮的硕大玻璃门,快步径直走去想必是满心的期待,再一推,开的是所有目光瞬间停落的源泉,悬半空又突突跳不停的心,将重点随深呼吸安稳降落到面前的房间,此刻脸上笑意证明,很喜欢奚漾这里的工作,愿意全身心都投入,就算埋头苦钻半天也毫无怨言。别看这一刻失心疯没了,刻意麻痹心情的,竟是文件上黑加粗字体“试发地”,这个创意来自“儿子”,秘密自然是现在从里紧紧锁上的氛围,笔划在纸上的沙沙声,偷偷的像模像样……突响的电话铃声,令一切改了节奏,屏幕上的备注让茯㵔儿尤为慌张,起身捏起手机的同时捎带上文件,随手胡乱抓起遮阳帽,匆忙里,顾不上是戴上还是扔上了脑袋。咖啡?在桌上晃动,没倒在地是对房间最后的倔强,拧反锁门的手,丝毫没带上眼睛,快步走的时间里已单手扶好遮阳帽,“哒哒哒”高跟鞋踩出的节奏声在走廊,无处安放的手,将文件手机换到另一只,凭空举着咖啡,点点头和迎面的员工们互道早安。若非问茯㵔儿的心在哪?很明显,早分了全部出去,到帽檐微掀起,门外句宅的豪车上,那才是聚焦点,关于句然,是一路小跑的迫不及待。很可笑,每年,只有今天才能名正言顺的看到句然,竟然只能在句老爷祭日这天。更可笑,听句老太太的贴身司机说,准备选儿媳。最最可笑的是现在一喊就到位的茯㵔儿,没忘补个妆,竟有打扮得体而讨好句老太太的想法,想象过再见面,句老夫人依然面色红润,热情不减:“茯家妹妹,你和茯姈是姐妹,我那不省心的儿子,这些年不娶,想必还是惦记,毕竟多年夫妻情分在,你再帮我劝劝?”
细想到这,茯㵔儿浑身发抖,笑出眼睛的亮晶晶,真如此,应该恭喜自己眼光可以,钟对了意,痴对了情,但忍不住细品一番心里的空落落,大老远抛店弃己,图啥。她们可真吵!茯㵔儿满脑是讨好的一路小跑,奚漾门口,句老夫人的司机将车开走,现已在宽阔的马路上驰远,茯㵔儿辙回店里,双肘抵抵桌子,真不是年纪大了穿高跟站不利索,是认清自己,说不上后悔与否,心软让人犹如一摊烂泥。店里,早八卦的内容无疑还是围着句宅热榜,从聚会宴到各种猜想,论勇气,风头出尽,茯㵔儿甘心败给茯姈。诡异的事,是茯㵔儿不随着句宅的人走,内心的矛盾只有身在其中才了解,吊着他的胃口不见得会贪吃自己这一款,多年都过了,耗尽所剩不多的青春,让卑微的自尊心寥寥无几。镜子里影着店铺正中央看似认真琢磨方案的茯㵔儿,八卦的氛围早已将思绪掀开飞远。不甘心,这些年有喊必应的茯㵔儿,让庭院里本是晒着早晨阳光笑眯眯的句老夫人,眉角没了笑意,四目相对,司机微侧头点一下的动作,和除了身着板正工装的佣人,眼前再看不到想要的画面,黯然无神,“心薄如纸?”
喃喃自语过后,句老夫人手遮掩住未说不想说的怨气,哈欠连连。佣人们焦急的在门外等,对于今日,句然从不上心,一向由人提醒的生物钟,到了这个时候依然没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从句舜奚的房门口回来,人就异常躁动,在房间外走来走去,完全看不出有脚伤,“不争气的家伙。”
低头骂的是伤脚。佣人在门口小声发音,“句先生,要不要喊句少一起用餐?”
只见句然一挥手,偷偷笑的很坏,“喊也不会来,不争气的家伙。”
清晰看见路过门口房里那一幕,似曾相识,“敢作不敢当真是亲生的?”
脸上透露的惋惜不像是装。“是。”
佣人低头站在原地附和着点头,说完察觉不对,紧闭上嘴,再不多说半个字。管家朝佣人瞪眼,趁句然还没反应过来,在耳边嘀咕:“老夫人心情不好,那边说今天的行程取消,现在在来的路上。”
“司机回去了?”
句然知道老夫人不爱使唤家里的豪车,大致猜到差不多该到了。“没有,就跟在后面。”
句然拍上脑袋,“茯㵔儿真没来?”
不愧是母子,共同关注同一人。半天,从回应的话语里回神,缓解尴尬,“年纪大了,不想坐就算了。”
不是心疼一个月白开不使唤的出行费,是老夫人的固执,任谁都说不动的。管家习以为常了一切,的确早看出异常,但眼下不应参与的事在句宅少过问,该有的眼力见还是不缺,热情招呼走佣人们去后厨,“都愣着做什么,去后面帮忙呀!”
远处房间里哼哼唧唧的人是句舜奚,未得逞,又一次伤上伤。一旁的叶倾娍掐腰,“跟我无关啊,你休想讹我。”
身为颜值控族,对面前,从没觉得帅的脸庞,瞬间有了更多欣赏,念他正人君子,对突然的皱眉,又心生不忍,“你没事吧!”
声音低到更像自言自语。斜躺的句舜奚试着站起来,抿了抿嘴角,看见叶倾娍在揉后脑勺,伸伸手,“疼?”
疼疼疼,我不知道疼的,仗着你帅还无法无天了……一把从背后拽回房间摔在地的怨气攒够一肚子,都没找到原谅的位置,真的超生气,“像这样优越感高的,应该不会在乎别人的感受,自己舒服就好。”
叶倾娍看清了这里的豪阔,想必已决定不打算继续观赏。“这就走了,不应该说句谢,吗?”
句舜奚重新躺回,美想着,都帮忙揉了脑袋,礼尚往来要有吧。花香浓浓的绿茵大道上,句老夫人走几步叹一口气,“造孽哟。”
语停,佣人见脚步停下,慌忙退后半步再继续随地上的影子往前紧跟,都怯怯低头着,在自省。原本句老夫人只想劝退门口堂兄弟的子嗣,句然都不管的事,她也不想管,最闹心的是,一大早争着抢着上坟,真晦气,“我累了,今天看不到茯姈,谁都别想去!”
话题又循环回来,佣人们相互看看,一点辙都没有。从出了院门口,从茯㵔儿到茯姈,佣人们个个给犯了大错般,低着头凭地上的影子一步一步往前跟近。茯姈?在国外和她的前夫拍桌争婚产,原本她不稀罕那些碎银子,偏偏对方急赶着找了下家,句然都不会甩的脸子,茯姈根本不服这现实的耳光。带着国内国外资深的律师,这不,一进门话都没说,直接甩文件夹过去,砸在桌子上,弹起的时候差点呼在前夫脸上,这一举动着实吓得前夫往后跌了跌。一群跟屁虫围着,句老夫人无论如何是没有回笼觉的打算,每年这一天,在房间哭晕在墓碑旁哭到站不起,伉俪情深如今早说的一够百够,同时这段是句老夫人最烦的,这不,往句然的住所去的路,又推开今日最后一位登门的堂亲,“等我百年好好拜,拜个够。”
执意去句然住所的想法是不会轻易改变,要说这说话的底气,完全取决于那俩有血缘和尚,一个离了婚不打算结,一个有订婚还是不惦记结,连身边的佣人都请假回家带娃,越想越怒,力气都用在脚步上,身上的飘逸长衫被步伐带起,这个热天气,佣人们主动围的近了些,用蒲扇煽起风,额头有超出自然风的风,惹得句老夫人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住所变成了视线一小点,“是我自己走过来的?”
佣人头点的如捣蒜,倒不是觉得累,见司机和佣人们在后面跟的是气喘吁吁,不断叮嘱着,“老夫人,您慢点。”
本来不想娇情,看着一个二个的亚健康状态,只好用手指点点,摇摇头,“每天是要罚你们跑句宅一圈才对的,才走几步远就喊累,哪个都比我年轻,都还不抵我这老太太身子骨强。”
嘚瑟里,几个佣人又小跑一路才追得上步伐。句舜奚的手办院外,总共没来几回的茯㵔儿,迷了方向,“早知道就服个软,擅长的总归不是记这里的门牌号。”
话是嘲讽自己与这里完全不搭,配得上这里不过是高贵高定的,自己这一身顶多算得上土洋。直到面前出现一身运动装的叶凡凡,想法才有了不同。晨间阳光里,叶凡凡在和佣人追逐,笑的嘻嘻哈哈很是尽兴。这是第一次看见咸束常常说起的会爱到骨子里的小姑娘,想来搞笑,一个陌生的小孩子都能在句宅出入自由,笑容里无忧无虑,自己整天想的是不是太多。叶凡凡先一步掐着腰走到句老夫人面前,用异样眼光看半天,“哥哥说,闲杂人等,一律请回。”
“没教养的小丫头,看我不揍你。”
句老夫人身后不知是谁喊了这一嗓子。“敢!”
句老夫人懒得回头,责备的是佣人。“看我敢不敢!”
叶凡凡往前近一步,双手掐腰,大眼睛咕噜转着,想着若实在不听就躺地上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