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们在楼上忙碌着，为了不打扰他们。方芳等人从楼上下来了。
方芳问身边的服务生：“你们老板娘去了房间里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吗？”
服务生答道：“我都不知道老板娘来了……她自己有这里的大门和楼上的钥匙，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不用跟任何人打招呼。”
方芳跟胡栗说：“是件比较棘手的事情啊。这老板娘几乎是自由来去的。而且，这里好像也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
胡栗说：“就算没有监控摄像头，这里的顾客和服务生这么多。不怕找不到目击者吧？”
“好像比较悬。”刘水说：“刚才我已经看过了。现在的服务生一共只有两名。”
胡栗有些吃惊：“服务生怎么这么少？我看这店的面积可不小啊。楼上的‘宿舍’好像也是多人间啊。”
一旁的服务生答道：“这是因为时间问题——现在这个月份，已经很接近年底了。一到这个时候，有的人就会提前请假回家。老板娘也不能不准假。所以，能走的都走了，只剩我和一个姓赵的同事一起看管这里。”
胡栗问道：“那你们这里没有咖啡师和甜品师吗？”
服务生答道：“咖啡师和甜品师也已经请假了。我们俩现在都是身兼多职——前台收银，顾客点单，制作咖啡，调配酒水，打扫卫生……凡是您能想到的活儿，我们俩几乎都给包了。”
方芳点了点头：“万一有顾客需要吃的，你们俩怎么处理？总不能亲自下厨去做吧？”
那服务生指了指吧台后面的一台小型机器，说：“那是一台速热机，我们把从外面买回来的速食餐包套餐在那里热五分钟，差不多就熟了。然后我们再给客人端上去，客人就有吃的了。”
方芳咂舌道：“速食餐包？！你们就给客人吃这种东西么？酒吧收费不是蛮贵的么？！”
那服务生答道：“客人更多是需要一个比较温馨的氛围，一种可以放心聊天的环境。除此之外，无论我们给他们什么，他们都会接受。”
方芳忍不住转向刘水：“头儿，你们是来吃饭还是来喝酒的？如果是来吃饭的，建议你们下次不要来这里了！”
刘水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我是来喝咖啡的。他们家的现磨咖啡还算可以。至于他们提供的其他饮品，以及食物，我从来都不会碰。”
胡栗又问那服务生：“这两天，你有没有见到可疑的人出入？或者听到老板娘的房间里有奇怪的声音？”
服务生摇头：“都没有。就我们俩人，来回忙活，您别看就这么大的店，可把我们俩累坏了。每天只要一关门打烊，我俩就躺在床上睡死过去了。哪里还管什么别的声音……”
方芳点了点头：“你去吧，把另一个服务生叫来，我也要向他询问一下情况。”
这服务生离开之后，方芳低声对胡栗和刘水说：“这人的表情、动作都显得很坦诚，语速也很正常，不像是撒谎的样子。”
一旁的李洁悄没生息地凑了上来，对方芳说：“你为什么要跟刘水说这些呢？”
方芳愣了一下，答道：“刘哥是我们的领导啊，我向他汇报不是很应当的吗？”
李洁冷冷地说：“死者被发现的时候，他和我一样，都是在案发现场——也就是这间酒吧里。换句话说，我们俩现在都是嫌疑人，你能跟嫌疑人讨论案情么？”
“这……”方芳没想到这位未来的领导居然一见面就来“刁难”自己。胡栗也愣住了。
刘水赶紧打圆场：“咱们两个毕竟来得晚嘛。谁都看得出来，受害人的死亡时间是在二十四小时以前，远比咱们来这里的时间要早。再者，你和我是一起进来的，咱们两个一直在一起，我们可以互相证明对方没有时间去杀人啊。”
李洁却说：“既然死亡时间是在二十四小时以前，那么咱们两个依然还有杀人嫌疑。”
刘水摊手道：“干嘛那么矫情呢……如果是二十四小时以前，我是和同事们一直在一起的。在这种情况下，他们都可以证明我不在场！”
李洁瞪着他，冷冷地说：“你以为我矫情？！你以为我是在为什么事矫情？！这些是你带出来的兵，你首先要告诉他们，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严守规矩，恪尽职守！必须由官方认定我们两个人没有嫌疑，我们才没有嫌疑，仅凭咱们俩的话，能证明什么？！”
方芳觉得自己头都大了。她偷眼望了望胡栗，只见胡栗脸上也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位新来的领导可能是太较真，也太古板了一些……不过，在督促自己人严守纪律方面，她应该比刘水要强一些。
这时候，那个姓赵的服务生走了过来。这人的表情显得很不淡定——低着头，不时地偷眼瞄一下方芳等人。方芳偷偷朝胡栗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让他注意这个服务生的表现。
这服务生走过来之后，胡栗清了清嗓子，严肃地问道：“你就是小赵吗？”
服务生——小赵点头，用怯懦的声音说：“是……是我。”
胡栗见这人有怯场的表现，似乎有些心虚，就故意又把声音抬高了一些：“听说，你和老板娘之间的关系不大好？”
胡栗这么问，并不是故意误导小赵，他这么问自然有他的原因——在进店之后，他发现这两个服务生的表现不大一样。刚才那个服务生似乎满面愁云，而这个小赵却似乎有点儿兴奋，不停地搓着手。直到通知他要过来接受警方问话的时候，小赵才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一下子蔫了起来。综合以上情况，胡栗觉得这小子和老板娘的关系应该不大好，所以才问了刚才那个问题。
这小赵的眼珠子转了转，说：“警官，我们这些在老板娘手下做事的，恐怕没几个觉得她是好人的。虽说我并不恨他。但我也不喜欢她。”
“为什么这么说？”
小赵摊手道：“您恐怕也知道我们的饭是怎么准备出来的了吧？——几乎全都是用速食餐包调出来的。就算是厨师在的时候，也只负责做几件较为简单的食品。至于其他的，全都是靠餐包。这么做可以极大地节约成本。除此之外，我们这里提供的肉排，都是老板娘从超市打折购买的接近变质的肉。饮料也是，她对外宣称的‘全新鲜水果压榨’而成的果汁，其实也都是速溶的果汁粉冲兑出来的。至于这里卖的酒，基本上都是兑过水的，只不过我们都是在后面操作，外面的人看不到而已。老板娘对我们是有要求的——每杯酒里兑的水，不能低于百分之十，如果低于百分之十，我们的工资就会被扣。”
刘水忍不住插嘴问道：“你们这里的咖啡，不会也有问题吧？我觉得咖啡的味道还算好啊。”
小赵答道：“这里的咖啡是没问题的，是正品咖啡豆。”
刘水这才松了口气：“如果连咖啡都有问题，我就太吃亏了……”
他偷眼看了看李洁，李洁却面无表情，似乎毫无反应。
小赵撇了撇嘴，接着说道：“您以为这里的咖啡豆都是好咖啡豆吗？错了！她每个礼拜都会去隔壁城市的高级宴会厅，把人家宴会上用剩下的咖啡豆都收过来。那些东西人家本来是打算当作垃圾扔掉的。但老板娘就把这些垃圾都带回来了。稍微处理一下，当成优质咖啡豆，做成咖啡给客人用……”
刘水的脸色变了，旁边李洁的表情也显得不自然了起来。
小赵耸了耸肩：“明白了么？你们说，我能不讨厌这种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