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修站里有个伙计，是昨晚负责在这儿值班的。刘水把他叫过来了解情况。
那伙计名叫朱太奎，长得又高又壮，肤色黝黑，身穿一件蓝色的工作服，上面还有机油留下来的污渍。
刘水问道：“你昨晚是怎么发现这个涂鸦的？”
朱太奎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们这里，养……养了个狗……”
胡栗不耐烦地说：“我们领导问你是怎么发现这个涂鸦的，你提什么狗啊？！”
朱太奎转向胡栗，结结巴巴地说：“狗……狗……”
“你骂谁是狗啊？！”胡栗哭笑不得。
还是张一钊反应快，对朱太奎说：“你要是说话不方便，就写出来吧。”
朱太奎连连点头，就拿出手机，在手机上打字。
这人的打字速度倒是极快，没过多久，就在手机上打出来一段话。
刘水拿过手机一看，只见屏幕上写着：“我们这里养了一条狗，每天晚上，狗在门口守着，值班的人在屋里呆着。昨晚我在屋里打手游，打到十点多钟，觉得有些冷，怕狗在外面冻着，就打算把狗叫到屋里来。结果一开门，发现狗不见了。我就披着大衣出去找，远远地倒是听到隐隐约约的狗叫声，但就是不知道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又过了一阵，那叫声也听不到了，我觉得它可能是跑远了，又找了半天，实在是找不着，手电筒也快没电了，就干脆回来了。然而，就在我回来的时候，发现屋门开着。我离开的时候，是把门上了锁的，现在门开着，如果不是有其他人来了，就是来过贼，把门给撬开了。我赶紧进屋，看看有没有丢东西。结果东西倒是没丢。然后我就给110打了电话。110的接线员一开始问我是不是自己丢了门钥匙，我说不是。我说门被撬开了，狗也丢了。他们就说派人过来。没过多久，来了个巡警，先问我有没有看到贼，有没有丢东西，我说没丢东西，就是狗丢了。他就帮着我一起找狗，找到天都亮了，狗也没找到，结果回来一看，大门上多了这么个涂鸦。那巡警就说，他要把这事情马上上报。”
刘水看完，点了点头，无论是110的做法，还是那巡警的做法，都没有任何问题。110的人每天要接到大量的报警电话，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根本不值得出警的。被老师作业逼急了的孩子，被分手的青年，找不到工作又无家可归的流浪汉……都会把拨打110当成一种求援方式，而本地原本就不怎么够用的警力，在这种情况下就会进一步被分散。因此110的接线员会显得特别谨慎。
更何况这位朱太奎还是个结巴……不知道接线员是花了多长时间才听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之后，接线员联系到了附近巡逻的巡警，并让巡警过来检查，别说那位巡警了，无论是谁，恐怕都会在刚开始的时候把这当成是一起普通的盗窃案来处理。在得知屋内的东西没丢，狗丢了的情况下，心态也就会有相应的放松，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无非就是帮着找狗。但后来发生事情可就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了，尤其是那个鲜血染成的巨大涂鸦……根据刘水的估算，哪怕用3000毫升以上的血量，也不足以刷出如此巨大的涂鸦。而普通人只要失血超过1500毫升，就会出现出血性休克，乃至危及生命。
刘水又问朱太奎：“在你和那位巡警找狗的那段时间，有没有听到有什么奇怪的动静，或者看到什么奇怪的人？”
朱太奎又在手机上写了一阵，然后交给刘水。
刘水一看，上面写着：“都没有，我们一直找到离汽修站很远的地方。还是没找到狗。然后才回来的。”
刘水想了想，说：“先做鉴定吧。”
他看张一钊还在盯着那涂鸦看，就说：“小张，你有什么想法？”
张一钊说：“这个涂鸦，跟照片上的涂鸦太相似了。简直就像是一个人画出来的。小丑的嘴画得这么夸张，笑容这么诡异，眼神里带着阴冷。在晚上利用粘稠的血液做出这种涂鸦，而且还是涂在大门上，这人的“绘画技术”应该相当熟练才对。”
一旁的胡栗也点头：“是啊。不知道练过多少次，才能在短时间内完成这么大的一幅画。”
在经历了之前的张婧一案后，刘水等人对“画技”的了解也逐渐上升，像这么另类、“个性”的画风，除了在尸体上出现过之外，还没在什么公开场合上出现过，而且，画得这么传神，谁都会认为出自同一个画手之手。
过了一阵子，汽修站的领导来了，职工三三两两地来上班了。刘水对汽修站的领导说，先不要让职工们靠近现场，另外，在汽修站腾出一间屋子，他要找这些职工们谈谈话。
汽修站里的“炉头”黄大图是第一个被叫去问话的人。所谓“炉头”要身兼两职，一是要给整个汽修站不间断地提供热水，二是要照顾好全站所有人的一日三餐。所以这“炉头”来得比较早。刘水心想，这人身为“炉头”，平时职工们要打饭肯定先找他，他肯定熟悉这里的每张面孔。所以，刘水就先找黄大图问话。
黄大图一听警察要找自己问话，显得比较紧张，进屋之后小心翼翼地看着刘水，手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警察同志，我还要给大家准备热水和早饭……”
刘水说：“黄师傅，你别紧张，就问你几句话，问完了之后您就可以去烧水做饭了。”
“欸，那您问吧。”
刘水说：“您觉得这朱太奎是个什么样的人？”
黄大图觉得奇怪：“警察同志，不是说就发现了个涂鸦么？怎么会关系到朱太奎的人品了？”
刘水说：“我问您什么，您就回答什么。不要反问我，好吗？”
黄大图点头：“朱太奎是我们这里的老职工，他是个粗人，虽然动不动就发脾气，但总的来说，正义感强，为人也很善良。他平时见我收拾水桶比较累，有的时候还帮我干活儿。就是太穷了，还是个结巴，所以到现在还没娶上媳妇。前些年我们站给他评了个标兵的称号，这应该很能说明问题。”
刘水点点头：“第二个问题，你们站里养的那条狗，有没有伤过人？”
“没有，这个我也可以保证。那是前几年的腊八，我们这里的领导从大门外头抱回来的，他说看这狗在野地里趴着，脖子上还有个吊牌，像是谁家养的宠物狗。由于是腊月，又赶上降温，狗在外面都快冻死了。我们领导就把它抱进来取暖，说只要主人来了，就让他们把狗带走。结果，过了仨月，都没见主人来。贴了告示都没人认领。我们领导就说，唉，反正也养熟了，这狗脾气也好，就给咱们看门吧，于是就成了我们的宠物狗。我们也给它办了正经的狗证。它跟站上的人都很熟，我们有事没事还喂它半个馒头啥的。来了陌生人的话，它也只是叫，从来不咬。另外，这狗的腿冻伤过，行动不方便，所以也跑不远，最多也就在这汽修站附近转悠转悠。它也懒得出大门口。”
一连问了几个人，刘水也没问出个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在大家眼里，朱太奎是老实人，狗也是老实狗。
“实在想不出什么动机啊……为什么要在这里涂鸦呢？”刘水隔着窗子，望着大门上的涂鸦，苦苦思索：“仅仅是因为这里的地理位置偏僻么？还是说有其他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