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是腊月廿八日,东海之滨犹自温暖如春。潮湿而温润的海风,吹动营帐,哗哗生响。陆然在大帐中交代诸百户都伯回师事宜:“我们要回黑水县,等过完年再回守护司,小心照看好弟子们。训练可以暂停几日,不许他们打架喝酒惹事。”
一众百户都伯道:“这些弟子已经调教好了,教官放心。呵呵,他们都怕被关禁闭。”
陆然哈哈一笑:“记得下次要关他们禁闭之时,封住修为再关啊!”
大帐之中,忽然有营前守卫来报:“启禀教官,那日被遣返的百户与弟子跪在营前。”
陆然沉声道:“带他们进来。”
一众被遣返到四司护隋明那的百户与弟子进入大帐,单膝跪地:“教官,我们知错了,让我们回来吧。跟着四司护度日如年,别人都在奋勇杀敌,我们却在飞舟之上看风景,实在羞愧难当。”
陆然盘点人数,九十四人,一个不少。沉吟一会:“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过三位百户都伯与什长伍长们可要委屈了,你们得从普通弟子做起。不知众位意下如何?”
百户都伯与几位什长伍长们对视了一眼,躬身答道:“属下尊令。”
陆然轻轻拍着一名百户都伯肩膀:“放心,以后立了功自然会升上来的。你们回自己营中收拾收拾,咱们准备拔营回家了!”
众百户都伯回营告知弟子们,全营爆发出一阵阵巨大的欢呼声!行军打战十数日,每个人都已经归心似箭。拆去营帐,弟子们排成队列,屏息静气,等候陆然训话。陆然挥手笑道:“走吧,走吧,别傻站着,快回家。”
弟子们右手捶胸,敬礼!齐声高吼:“教官,洛阳再见!”
陆然薛衣陆陆捶胸回礼,目视众弟子一队一队登上飞舟,奔赴洛阳,凯旋而归!此时皇甫松将军带着几名亲兵匆匆赶来送行。清朗面容之上满是不舍之色,抓着薛衣陆然的手:“还想多留你们几日,等过完年再回洛阳,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分离。”
陆然道:“以后我们每年带队伍来东海清扫一次,见面的日子多着呢。”
皇甫松将军哈哈一笑,对薛衣道:“贤甥,到了洛阳一定回家看看,你外祖父外祖母知道你来了东海,天天在家中等着你。”
薛衣微微颔首:“是,舅舅放心。”
皇甫松将军整整薛衣被海风吹乱的衣服:“今日凯旋,一路顺风!”
勾三召出五彩飞舟,登舟而去。飞舟驶远了皇甫松方才回自己营地,心中暗道:魏王难以为君,薛鸿是个白痴。眼前这位皇四子薛衣,虽然话语不多,却坚决果断,或许有一天能更进一步也未可知……除夕正午,陆然等人回到黑水县。刚从温暖如春的东海之滨回来,入眼便是天地白茫茫一片,那雪正下得紧。食肆门口贴着陆天机手书新换的春联,年味甚浓。一进大门,陆然习惯性的大喊大叫:“师父老头!师父老头!我们回来了!”
陆陆“汪汪汪!”
一路撒欢直奔后院,扑在陆天机身上,柔软的舌头满头满脸一顿乱舔。陆天机揽着他的脖子笑:“陆陆乖,别闹,老夫在给你做好吃的,你要弄翻了一会可就没得吃。”
陆陆舔了个够,放开陆天机:汪!师父!我要啃骨头!还要喝你亲自调制的仙酒!好久没吃了!汪汪!陆然斜靠在门框上,望着眼前闹腾着的一大一小,心中忽然觉得有一股暖流缓缓涌动,这就是回家的感觉吧!陆天机拨开围在脚边转悠的陆陆,手中端着两盘菜肴递给陆然:“去摆碗筷,就快好了,咱们边吃边说话。”
陆然从盘子里抓了条菜胡乱塞进口中,满脸幸福地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师父老头做的菜最好吃,这两个多月可把我馋死了。”
“洗手!脏!”
陆天机佯怒,敲敲他的手。弦五贼忒兮兮的从股四身后探出脑袋:“大少主,还是我来端吧,你口水都要掉盘子里去了。”
勾三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给你端就会连碟子都不见了!咱们都出去,这里交给股四就好,人多,省得碍手碍脚的。”
陆然看着熟悉的陈设整洁的大堂,伸个懒腰:“难怪人家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这一回来,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
薛衣道:“在司内训练紧张倒不觉得如何想家,回来见了师父,猛然觉得心中一片喜乐安定。”
股四端着菜,提着一大坛酒走进来,后面跟着满身油渍脏兮兮的陆天机。陆然捂额:“诶诶诶,赶着回来忘记给师父老头买衣服了,大过年的,看师父老头这一身油乎刺啦样儿。”
陆天机唇边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转动身形,一阵璀璨夺目的五色仙元闪过。所有人尽皆被这道五色华光迷了眼睛,再看时,眼前却是一位白衣胜雪的中年美髯男子,超凡出尘,眉长入鬓,面如冠玉,双目之中神光湛然。脑后圆轮大放光明,元神盛景中,霞光万丈,瑞气千条,显露一派仙家气象。隐约仙山云海,玉楼仙宫,间有仙鹤飞舞,传来仙乐飘飘。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其广袤无涯处,宛如一整片大陆。其玄妙无方处,较之李文达的元神胜景又不知高明了多少倍。咯刺咯刺,所有人的眼睛珠子直接掉了一地!半晌,陆然大叫一声:“咄!何方妖孽!幻吾师形貌!还不速速变回原形!哎哟!疼!又拿石子打我!”
他虽然修为日深,却无论如何也避不开这飞石一击。陆天机微微晃动身子,周身涌动的五色仙元显得更为炫目,满脸得意洋洋:“怎么样?老夫真容帅吧?说了那猥琐老头只是幻象,臭小子还天天想着给老夫换衣服。”
陆然捂着额头揉眼睛:“师父老头,收了神通吧!”
弦五瞠目结舌:“还是猥琐老头看着亲切,这仙人真容,看着压力山大。”
陆天机收敛仙光,复又幻做一名老者形象,不过总算将青袍之上油渍隐去了。陆陆金灿灿的爪子直拍胸脯:汪!刚刚师父那一变身,我连气都不敢喘!吓死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