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的烛光,微微摇曳跳跃。陆天机眼中闪过一线缅怀之色:“当初在寰天界之时,一众仙家就是这么副形象。冰冰冷冷,观之毫无人气,望之不似人身,没劲的很。不过,寰天界中的仙元力可比九州大陆的天地元力精纯充沛的多,景致也好。”
陆然猛地心中起疑:“师父老头怎么忽然想起要显露真身给我们看?你总不会是无聊到只为了吓我们一跳吧?”
“这个么,先喝酒,吃菜,一会再说。”
陆天机目光闪烁。“陆陆,这个是你最爱的大骨头棒子,这是老夫精心调制的仙酒,满满一大坛子,够你喝的。陆然臭小子,你吃的刁钻古怪,这几道是你爱吃的。薛衣,这几道是为你准备的。勾三股四弦五,你们也吃,每人都有,除夕彩蛋,永不落空。”
陆天机不停殷勤的给所有人劝菜。陆然停下筷子,深邃的眼神紧紧盯着陆天机,一动不动:“师父老头,你有事瞒着我们,是也不是?”
陆天机哈哈一笑,掩饰道:“臭小子,就你最多心,好好吃饭,吃饱喝足先。”
这下连薛衣也反应过来:“师父?真有什么事?”
陆天机不答薛衣的话,敲敲陆然的手道:“你看着陆陆些,就几句话功夫,已经偷偷喝了三碗酒。今天这酒可不比平常你们喝的,当心他一会要醉了撒酒疯。”
陆陆松开小碗,晃着脑袋,醉态可鞠:汪!今天这酒真带劲!陆然见陆天机故意岔开话题,心中已经知道他必定有事隐瞒,只是暂且不肯说而已。伸手递了根大骨头给陆陆:“来,吃这个先,别老灌酒。”
咚咚咚!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勾三皱眉:“大年三十,又这么漫天大雪,谁会这个时候跑来?”
股四赶紧起身,门开处,一阵刺骨的寒风旋将进来。只见李晖披风戴雪,乐呵呵扛着一只獐子站在门外。陆然一跃而起,喜上眉梢:“李大叔来了,快进来坐,正好吃饭,顺便喝两杯,搪搪雪气。”
他这一去洛阳二三个月,心中甚是想念李晖。李晖放下獐子,先朝陆天机施了一礼,坐下对陆然笑道:“我以为你们还没回来呢,特地送只獐子来给陆老爷子过年。饭就不吃了,你婶娘与二丫还在家中等我呢。”
陆然倒了满满当当一碗酒塞在李晖手中:“饭不吃了,酒喝三碗吧,这是师父精心调制而成的,喝了对修为大有好处。”
李晖连干了三碗酒,告辞而去。陆然送出门外道:“明日年初一,我去给叔叔婶婶拜年。”
李晖笑着挥挥手离开,他修为已复,大雪无人,运起元力走的甚急,一晃就消失在茫茫雪地中。陆然关上大门,走回大堂问陆天机:“师父老头,你看李大叔的劫数到了没?”
陆天机白了他一眼:“哪有你这么说话的?问人劫数到了没……你这臭小子的嘴有些奇特,本来该劫数未到的,被你这么一问,恐怕就快了……”陆然一惊:“那怎么办?”
陆天机抚着雪白长须笑笑:“放心,暂时没事,何况他还有老夫的灵符护身。对了,这獐子你们想怎么吃?”
勾三道:“明日年初一,不动荤腥,过两日再吃吧。”
陆天机道:“咱们修仙之人,不用去理会这些习俗。就明天吃吧,一半烤了,一半切片吃火锅。”
看着陆天机这么一说,陆然揣测不安的感觉越扩越大,心中微微发虚。略微再喝了几杯酒,就叫过喝晕乎乎的陆陆回房歇息。今日这酒中蕴含的元力充沛无比,其余人都默默在自己房中炼化酒力。陆然心中有事,翻来覆去的思忖,念头纷沓而至,直是入不了定境。半夜人静,洁白的大雪,扯絮一般飘飘洒洒。雪光透过窗户纸,满室微明。陆然披衣而起,孤身走至陆天机房中。见陆天机盘膝坐在炕上,燃起一盏幽幽的油灯,倒像是正在等候着他一般。陆然直入正题:“师父老头,你要走了,是不是?”
心中微微一酸,眼圈便发了红。陆天机拍拍炕沿,示意他坐下说话:“老夫就知道你会来。本来想着好好过完这个年再告诉你们,不想又被你这猴精猴精的臭小子猜着了几分。”
陆天机发出一道微不闻声的叹息。“是这样,老夫在大青山尽头,诸神兽之墓的深处,发现了一个秘境。本来当时就想进去探查,一番卜算之下,发现天机晦暗不明,吉凶未料,只是隐隐感觉其间与老夫大有关联。老夫担心这一去可能一时回不来,怕你们回家看不见老夫会胡思乱想,所以一直等着你们。”
陆然拉拉陆天机袖子:“师父老头,不能不去么?”
陆天机抚着他头顶道:“傻孩子,为师本是太乙金仙,逗留尘世已经数千年。仙凡路阻,一直回不了寰天界,现在好容易发现了线索,不亲自去看看,老夫念头实在难以通达……”陆然趴在陆天机膝前,声音中带着些许哽咽:“既然要去,那么咱们一起去,不许抛下我们不管。”
他虽然两世为人,不过水蓝色故乡中的亲人已经离他太过遥远,久到面容都已模糊。自从认识陆天机之后,他心中早已把陆天机当做亲爷爷。陆天机摸着陆然的头发,微微一声叹息:“如果真跟寰天界有关,只怕那秘境里面危机重重……万一老夫一时照顾不到你们,又该如何是好?”
陆然擦擦眼泪,仰起面庞望着陆天机:“既然卜算结果是与师父大有关联,我想未必有危险。或许,真是师父能回家的路呢。”
陆天机猛地心中一动:陆然这臭小子说话,天生带有三分言出法随。或许,那秘境里真有归途也未可知。拍拍陆然肩膀,笑眯眯道:“好了,别撒娇了。十六七岁的少年郎还这么粘人,羞不羞的?今晚你就在为师这睡,过几天咱们一起去秘境。”
陆然欢天喜地钻进被子:“嗯,一起去!睡觉喽!”
“不许打呼!不许磨牙!不许说梦话!”
陆天机照例嘱咐。“知道了!罗嗦老头!”
陆然拱拱身子,陷在柔软的被窝里。感觉到陆天机身上散发着一阵一阵宁静祥和的元力波动,渐渐眼皮越来越重,进入梦乡。陆天机吹灭油灯。目光悠远的透过白茫茫大雪,浓厚的云层,飞上天际。飘飘荡荡,仿佛直至那个已经数千年没有能回去的故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