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人声鼎沸的前院,忽然被一声尖细的“圣旨到”给打断了声响。
年汀兰静坐在镜子面前,外头日头初升,手心里一阵紧张,这背上的伤口可能裂的有些厉害,年汀兰几乎可以感觉到,后背一阵湿润,强自撑着精神,她一定要走到众人面前,这样才能以最惨烈的模样,将年家之危,展现在众人面前。
青鱼早早地便来了消息,说是何木珍还未曾进宫,便被玄渊的人,给堵在了宫门口。至于年寻受伤之事,他也只说是有心人故意为之,挡了何木珍进宫,婚宴如期举行。
年汀兰别无他法,命青鱼给墨卿桑送去了消息,只说那地宫之事,还有小庙村的种种迹象,只希望,墨卿桑能够调查明白。
年汀兰在等,等墨卿桑的消息,也在等那件事,公之于众,给那个人最为致命一击。
门被扣响,外头的人高兴的直呼,“恭喜王妃,贺喜王妃,圣上下了旨意,咱们二皇子,被封了太子,王妃今日之礼,照着太子妃的规制来。”
卫嬷嬷最是高兴,虽说这事是早就有想到,当真下来的时候,还是恍然是在做梦。
满屋子的人瞬间下跪道贺,“恭喜太子妃,贺喜太子妃。”
年汀兰在心中冷笑,这声太子妃,来的这般早,谁知道能有多久远?
“太子妃,礼官说是吉时已到,还请太子妃前去正厅行大礼。”年汀兰并未说话,看着满屋子跪着的人,她向来都是高高在上的,但是从来没有像今日这个时候,这般厌恶自己的身份,她自己深陷局势里,但是并不知道自己扮演的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她以为她与玄渊是旗鼓相当,可是这几日才想明白,玄渊是有多大的实力,可能,他比墨卿桑的势力还要大了许多的许多,说不准,就是他今日的太子之位,他也是早有预见。
只是,年家,还有她年汀兰,在他玄渊的局里,究竟是什么分量?
“走吧!”年汀兰静静地说了声,也许是久未讲话,竟有些莫名的沙哑。
如今她上了脂粉,脸上是红润饱满的,只是那双眼睛里的疲态,却是瞒不过卫嬷嬷。“太子妃可是身子不爽快?”年汀兰摇了摇头,看了看镜中的自己,那一支九尾凤凰簪,跃跃欲飞,似乎是并不甘心,栖息在年汀兰的头上。
“再是不爽快,这礼,还是要去的吧?”年汀兰站起身来,挺直了腰板,今日,明杰院的人,大多会来,也是到了,可以用一用那些人的时候了。
卫嬷嬷瞧着年汀兰,心里只道她是知道轻重的,暗自做了打算,等礼一成,便私下与娘娘说一声,请了御医来府上,也好给她诊断一二。
寝门一开,刺眼的阳光一束束的刺进来,就像是巨大的双手,一把捆住了年汀兰。
头上分凤冠很重,身上的嫁衣很冷,年汀兰身形不稳,眼前一片漆黑,堪堪接着卫嬷嬷的力,这才缓和过来。
“老奴记得,年小姐身边有一个会功夫的丫头,今儿怎么没有瞧着?可是小姐不打算带着她出嫁?”卫嬷嬷这才反应过来,平日里伺候年汀兰的丫头,并不在她身边。
年汀兰笑了笑,踏上特意为她铺上的红毯,“怎么会?遣她做事去了,嬷嬷放心,劳烦嬷嬷跟着走一段,待会那丫头就会来了。”
卫嬷嬷听此,这才放下心来,年汀兰身边的丫头,武功高强,相比来说,身边有个会功夫的,会比只会梳头的有用的多。
年汀兰被盖上了薄纱红盖头,角落上,绣了一只金灿灿地凤凰,东西精致绝伦,让人欢喜。“太子妃,还请等一等,前头出了点事儿,稍后太子殿下再来接您。”
有人匆匆赶来,是这府里的管家,气喘吁吁,看那模样,不见得是什么小事。
“发生什么事儿了?”
年汀兰还没有开口,卫嬷嬷已经先问了话,她毕竟是惠嫔娘娘派来的,在惠嫔娘娘到此之前,代表的,自然是惠嫔娘娘,为玄渊操心府中杂事,也是正常。
“是四殿下,似乎是突然听咱们殿下被册了太子,心里有些不爽快,与殿下在前头打了起来。”
管家并未隐瞒,都是正在发生的事儿,但凡去了前院,就能看的明白。
卫嬷嬷脸色微微一变,瞧了瞧年汀兰,这四殿下与二殿下之间的较量,几分为了女人,几分为了地位,已经变得有些扑朔迷离了,那四殿下,是打小便被宠爱的一个,性格养得霸道专横一些也是在正常。
猛然听见,本以为是自己的东西,忽然交到了别人手上,这心里自然是有几分不好受的。
就在卫嬷嬷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匆匆又来了一位青衣长衫的男子,直逼年汀兰而来。
年汀兰的视线大部分已经被盖头遮住了,但是隐隐认出了来人,恍若初见,他踏着阳光而来,仿佛从太阳里走出来的男子,温暖和煦,让人如沐春风。
“年小姐!”柳中和步履很快,三五步,就到了年汀兰面前。
“柳大人!”如今再见,却是她的婚宴,他已然是过往。
柳中和拱手行礼,模样诚恳,“年小姐,还请年小姐前往前院,劝诫二殿下,不,是太子殿下能够手下留情,莫要再与四殿下多做计较。”
“怎么?”年汀兰并未想到,有朝一日,柳中和会为了玄胤来与自己求亲,若是在以往,她只会觉得柳中和必是又在筹谋什么,但是如今,年家是何种情状,已经不甚清晰,他又能谋求什么呢?
柳中和眼神担忧,“不瞒年小姐,今日小姐成亲,四殿下本就不高兴,人还未坐稳,三五杯酒便已经下了肚,谁知方才又来了圣旨,四殿下不信,险些与宣旨的公公发生了争执,二殿下去拉的时候,他们,他们兄弟二人,便打起来了。”
年汀兰脑海里有些混沌,“既然是他们兄弟二人打架,咱们过去,如何劝得下?”
她这意思,是不想去多管闲事了。
“年小姐,太子殿下是军旅大将,身手了得,四殿下毕竟是在宫里长大的,哪里是太子殿下的对手,还请年小姐出面,调解一二。”柳中和这话是只说了一半的,如今的玄渊,既是长子,也是太子,于情于理,家法国法,他对玄胤都能教训。
可是玄胤如今,身份尴尬,一时意气用事,伤人获罪,不伤人又败了名,如何都是不利的,他劝解不下,只能来请年汀兰了。刀剑之声已经消失不见,年汀兰等人到的时候,玄胤已经被玄渊一把打掉了剑,半跪在地上,脸上也不知是因为喝酒,还是因为打架,染上了一层厚厚的红晕。
“来人啊,将四殿下看顾好,坐在他自己的位置上,不容差池!”
没想到,玄渊的身手竟然这般厉害,年汀兰不是没有见识过玄胤的身手,她与玄胤打小便腻在一起,玄胤的身手,至少不会比一个二等侍卫的身手来的差,万万没想到,玄渊竟然能这般快,便制服了他。
玄胤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玄渊伸手一紧,直接将他给定在原处。“你再敢生事,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你!”“二殿下!”年汀兰提高了声音,薄纱外头,众人纷纷给她让出了一条道,年汀兰顺着那条道走近。
看了看不能动弹的玄胤,“二殿下,放了四殿下吧。”
这是这么多日以来,年汀兰与玄渊说的第一句话,玄渊有些呆愣,她披着盖头而来,分明就即将是他的新娘,但是不知为何,听着她沙哑又空灵的声音,仿似有一种,即将要失去她的感觉。
玄渊将玄胤一把扔给旁边的人,“我,本就未曾打算要与他多做计较,毕竟今日,是你我大婚。”
玄渊似乎又变成了之前的模样,对着年汀兰,用最宠溺的眼神,和最温柔的语言。
“只是我不是派人来说了,叫你晚些来吗?这里刀剑无眼,若是伤着你,便不好了。”
年汀兰看着玄胤被人抓住,“汀兰,汀兰,你跟我走,这个人,就是个伪君子,你不能嫁给他,不能!”玄胤毕竟是皇子,那些人也不敢抓的太紧,一把挣脱开来,想要去拉年汀兰的手。
谁知玄渊竟是一把举起手里的大刀,狠狠地向玄胤的手砍去!
“小心!”幸好年汀兰时刻关注着玄渊,一下子便看出来了他的用意,说时迟,那时快,玄胤猛然收回了手,却仍旧逃不过刀锋划破衣裳,手臂上一注鲜血迸出。
血液四溅,落在年汀兰的婚鞋上,本就红的鞋子,变得更红了。
玄胤吃痛,一把捂住伤口,玄渊冷眼看着他,“往后,她便是你的嫂嫂,你若是再敢越礼一步,小心今日断的,便是你的手臂!”
此话令人寒意四起,一阵瑟缩……周围的人议论纷纷,这刚刚封了太子,便性情大变,着实让人有些难以捉摸。
年汀兰看着眼前这一出,只能感叹,世事无常啊,想当初,作为兄长的玄渊在玄胤面前都只能隐忍,如今,玄渊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直接说出这样威胁同胞的话。
果真是,权力,是个好东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