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国如今强大,外头有年寻这个大将,抵御外敌,里头又有曾志帆等人一心辅佐。
当今皇上,也算是知人善任。
年汀兰很少主动请往皇宫,这一回,她可是带着目的去的。
惠嫔极少出她自己的行宫,若不是有必要的需求,就是宫中再盛大的活动,她也不见得会出来。
以前年汀兰不理解,如今了解了巫族的历史,才开始对惠嫔有了些同情。
巫族小国,但巫族地处西南小境,高山流水,向来盛产美人。
这惠嫔便是巫族里头,最为出众的。
年汀兰走在皇宫的宫道上,想着与墨卿桑的谈话……
“惠嫔清高孤傲,有悬崖傲梅之姿,她与皇上相识的时候,已经嫁做人妇。”
杏林斋的消息,向来深远又广泛,惠嫔入宫前,竟是有夫之妇?
“那个人还不是别人,正是巫族小王,说来,惠嫔本该是一国王后。但也不只是,她连累了巫族小王,还是巫族小王连累了她?”
墨卿桑说的很慢,慢到就像是在回忆过往,细细品味。
年汀兰听得仔细,她喜欢听墨卿桑讲话,平静如水,一两句玩笑话,就像是偶有涟漪。
“墨先生这话,从何说起?”
“当年巫族依附于汉国,巫族小王携惠嫔来朝,皇上对惠嫔一见钟情,巫族小王深爱发妻,自然是不愿意拱手让人,故此,诱发了两国大战。巫族人口稀少,哪里敌得过汉国大军?被灭,也不过是顷刻之间。”
墨卿桑说的很平稳,但是再稳,却仍旧让年汀兰听出了些波澜。
她瞧着墨卿桑,总觉得有些奇怪,是哪里奇怪,却又说不上来。
“这两国之间,当真会为了一个女人,发动战争?”年汀兰不过是随口说出,墨卿桑却是倒茶的手,有片刻的停顿。
幽幽叹了口气,看着杏林斋,主楼之下人来人往,“是啊,两国之间,怎会简简单单,因为一个女人便爆发战争呢?”
年汀兰并没有听出墨卿桑这话里的伤感,“自古以往,以女人为借口发动的战争,一般都怀有不可告人的理由,只是不知道,咱们这位皇上,对巫族发动战争,真正的理由是什么?”
墨卿桑摇了摇头,“亏得你是武将家的女儿,如何这些史事了解的这般少?”
“先生这话?”
“真正发动战争的,是巫族小王!”
墨卿桑的话也只说到这里了,年汀兰深受震动,往日里,都不曾好好瞧过惠嫔,如何她能让一个男人,因为被人多瞧了两眼,便气的不顾自身弱小,跑去攻击一个泱泱大国?
惠嫔的小院实在是算不得宫院,只是在东西两宫之间做了僻院,距离两宫又都有些距离。
年汀兰入宫,第一个拜见的,自然是皇后娘娘,如今二殿下与三殿下交好,皇后对年汀兰也算是待见,只是终究比不得往日里的亲厚。
时值盛夏,年汀兰拜托若枫,亲自做了牡丹花样的冰糕,一路小心护着,打开的时候,冰水都化了大半,索性那冰糕还是模样完好的。
“这东西,到是精巧,之前如何就未曾做过这个样式的?”皇后看着那鲜艳的牡丹红冰糕,心里是当真喜欢。
年汀兰将东西递给嬷嬷,笑着解释,“回皇后娘娘,这牡丹花式,轻易做不出来这模样。再说了,牡丹花是国花,也唯有娘娘能得享用,这牡丹冰糕,不卖,只等娘娘有兴致的时候,再做。”
皇后听着这话笑开了,“这宫里啊,奉承的人不少,偏偏你奉承的时候,本宫就是觉得这心里,特别的舒坦。”
奉承话谁都会说,奉承事,谁都会做,但这说话做事的人,这便不一样了。
年汀兰不是普通人,向来不像其他人那样卑躬屈膝,每当年汀兰对着皇后阿谀奉承的时候,皇后总觉得,自己是不一样的。
“如此,还要多谢娘娘赏脸才是!”
看吧,若是其他人,必得诚惶诚恐的千恩万谢,偏偏年汀兰却要说是皇后娘娘给了脸面。
皇后是喜欢这个姑娘的,但是再喜欢,这也不是自己的儿媳妇不是?
“听说,你今日进宫,是想来瞧瞧惠嫔?”
年汀兰不急,也不主动说,到是皇后先提起来。
“是,惠嫔毕竟是二殿下的生母,汀兰从未拜见,此事,还要请娘娘安排一二。”
皇后看了眼身边的嬷嬷,放下手中的牡丹冰糕,“你要拜见你未来夫婿的生母,自行递交拜帖就是,如何还要来本宫这里走一遭?”
“娘娘,臣女,与惠嫔娘娘不熟,只之前在定亲的时候见过一面。”年汀兰说的有些不自在,“母亲说了,为人做事,不能失了自己的礼仪。故而,还要劳烦娘娘安排一二。”
其实不是没有想过,私下拜见惠嫔就是,或者寻个空档,自己躲着人去瞧一瞧。但这宫里,终究是个是非之地,次数多了,总归容易出问题,诸如此等明面上的东西,还是该通过皇后娘娘才是。
皇后看着年汀兰,微微叹了口气,若不是自己的儿子,早早定了本家的姑娘为妃,年汀兰,当真该是个极好的选择。
只是如今,二殿下一心归附,倒也算的是一家人。
“也是,惠嫔生性孤僻,与我们都不合群,有二皇子成亲这一契机在此,能让她走出那方小院也是好事。”
皇后娘娘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但是年汀兰可顾不得。
“娘娘,如今四殿下已经长大了,素之姐姐也与我一同赐婚给二殿下,这其中,只怕是少不得一些深意……”
年汀兰如今,是要事事为玄渊和年家谋划的,这宫里朝堂上,所有的矛盾,所有的关注点,都不在二殿下与年家身上才是最好。
毕竟皇上对四皇子的看中,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如今二殿下与两位世家嫡女联姻,不可避免又容易引人遐想。
只是在皇后他们的心里,唯一的想法便只能是,皇上有心,为曾贵妃和四殿下,拉拢玄渊。
至于她年汀兰,当初大家都是看到的,那可是惠嫔娘娘出宫,才能让皇上临时改了主意,赐给了玄渊的。
只是,皇上最开始的心思,究竟是什么,大家都不得而知了。
皇后紧紧握住手指,面上一阵僵硬。她这个皇后,当得只能算是个皇后,连带着她的儿子,都不受皇上待见。
年汀兰面上平静,这皇后娘娘,当年与惠嫔,因为大皇子早夭的事儿,没少找麻烦,反倒是让贵妃娘娘钻了空子,入了宫。
惠嫔是被皇上给冷落了,连带着她的儿子也不受待见,但是如今这个贵妃娘娘,生出来的儿子,却又太受皇上待见了。
“她曾瑶舍的儿子,想要与我儿子争,还差些火候。”皇后娘娘满脸冷笑,继而又看着年汀兰。“你啊,毕竟是老二盼着娶的,总归比她家那个得心,这老二的心啊,你还是该好好把握,你放心,只要我东宫不倒,你,你年家,还有夫家,都一生荣光。”
年汀兰将皇后这话,听着便听着了,这宫里头的人,说的话,孰真孰假?又有谁知道呢?
“是,汀兰定不负皇后娘娘期许。”
“嗯,你若是能调和好他们母子的关系也好,这样你也更能得他们的心意一些。”皇后略微一想,看着年汀兰仔细叮嘱。“只不过本宫这份情意,年小姐也是聪明人,该是能明白?”
年汀兰连忙跪下,“是,臣女多谢娘娘费心,臣女在二殿下府中一日,自然是督促二殿下与三殿下手足情深一日,还请皇后娘娘放心。”
皇后为的,不就是她那个三儿的太子之位吗?
只是,只要如今太子之位一日未定,大家便都有机会,就是有机会,这有皇上在,那也随时都有变动的可能不是?
皇后扶起年汀兰,打量着她眉目雅致,拍了拍她的手。
“你呀,是个好孩子,又聪明!”
“皇后娘娘,说的汀兰都不好意思了。”
“呵呵……”
哄高兴了皇后,年汀兰自然是顺利,堂而皇之的,被人带去了惠嫔的院子。
开门的是小宫女,瞧着年汀兰有些欣喜,只是年汀兰在身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女孩也立马便明白过来,与年汀兰故作不熟。
等带路的人做了介绍,回了自己的寝宫,那小宫女将门给拴好,才高兴的将年汀兰往屋子里引。
“年小姐今儿来的巧了,我们娘娘昨儿才念叨您,您便来了。”
年汀兰笑了笑,跟着那小宫女进了屋,才瞧着惠嫔正在鼓捣花瓣,凤仙花汁,被她一双纤细白皙的手挤出来,落在坛子里,透红发亮。
惠嫔穿着最简单的素衣,未曾画上脂粉,但眉目精致,朱唇自红,头发只松松的系在身后,松松垮垮,却有一种慵懒又迷人的风情。
年汀兰看呆了,以往只觉得这惠嫔娘娘这里,东西好吃,如今才惊觉,这人,就算是年近半百,也美的沁人心脾。
身边的嬷嬷在一旁轻笑出声,“年小姐小时候,头一回来,瞧着我们娘娘就瞧的出了神,之后都不曾再这般神情,还当小姐已然习惯了,不曾想,你竟又看得痴了。”
嬷嬷的话一出口,便打断了惠嫔,她抬起头,瞧着门口站着的年汀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晶莹的牙齿,当真是,冬日腊梅着了色,美的更添了颜色。
“小丫头,过来!”
年汀兰回过神,冲着惠嫔娘娘行礼,这惠嫔娘娘当真是美的,只是她的美,不像是曾贵妃那般艳丽,她是那种温柔的、无声的美,让人赏心悦目,又不会觉得太过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