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总,现在还不到48小时,没法报案,我们该怎么办?”秘书急得像个没头苍蝇。
祝栋辉还在外地,他负责坐镇后方,遇到这事当然责无旁贷。可没法报警,难道要他亲自上阵去找包文才?
电话那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是蠢的吗?赶紧打个电话去问问,看包文才被抓了没。没有的话,他就是最大嫌疑人!还管什么48小时不48小时的!要是抓了的话,”长久的停顿后,闷闷地说了句“到时再说”,又表示自己会马上飞回来,便啪地挂断了电话。
秘书一边擦汗一边打电话,那边却久久都是忙音,他只得转而找段壁人几个,结果对方不接电话,可急得他够呛,还是最后忽然记起还有个存在感不高的小虾米,先前见面的时候似乎给过自己名片,又去翻箱倒柜找,这才兜兜转转找到了“留守青年”袁昕。
傅沅、梅方两个前往木屋酒吧时,为防万一,手机特地都调了静音,段壁人则是跑去偷懒去了,这下可苦了袁昕。他一边疯狂拨打几人电话,一边暗暗决定,赶明儿就趁他们三个不注意,找机会把他们的手机给黑掉,起码下次出紧急情况,得及时掌握他们的行踪才好。
好容易联系上了,几人一对信息,秘书心惊肉跳地跑去试着报警了,还嘱托他们几个先帮忙找下祝小少爷、包文才的行踪,若有线索他家祝总定当重谢。
梅方跟祝栋辉是旧友,祝家这位公子今年不过十岁,才上四年级,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这会儿人丢了,他心里也着急得很,很不客气地将段壁人臭骂一顿后,却开始陷入迷茫。
“我们往哪儿找人去啊?如果是包文才,那是绝对不可能将人藏在他家的……”
据秘书说,祝小少爷是昨天吃过午饭出的门,说是约了朋友到市区玩,晚上让朋友家的车子送回来。因为那个朋友是祝夫人认识的,为人也比较稳重,于是祝夫人也不在意,直接派司机送他出门。而后,祝夫人见丈夫儿子都不在家,一个人无聊的很,便约了几个老姐妹,去了其中一人家里打麻将,这一打起来就是没完没了,直到天将破晓才回家。祝夫人迷迷瞪瞪的,打开儿子房门看了眼,瞧着鼓鼓囊囊的像是有人躺在被子里睡觉,便放了心,自个儿跑去睡大觉。结果,到了下午醒来才发现,儿子压根昨晚没回家!再问那个朋友,对方却说祝小少爷昨晚也没在他家过夜,两人吃过晚饭便在市区分道扬镳了。
“那就是回家路上出的事了?”傅沅若有所思。
袁昕小心翼翼表示:“用笨办法总好过漫无目的地找。要不,我们兵分几路?我已经快到祝小公子昨晚和朋友吃饭的餐厅了。”
段壁人也道,“我正赶去包文才家,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有消息及时共享。”
梅方不置可否,由得他们去了。
“小傅,难得看你这么沉默,有什么想法,说说?”
傅沅从发呆状态中出来,一板一眼道:“如果真是包文才劫持了祝小少爷,他的目的无非两个。一个是为财,另一个则是报复。但他明知自己已经暴露,就算能利用绑架拿到巨额钱财,他也很难逃。更何况,他还有病在身。这样的人,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后者可能性高一点。”
梅方突然说:“我在老祝的办公室见过他一次,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不是很了解他,但我总觉得,他不是个穷凶极恶的人。”
车内重归安静,只有左前窗一角冒出的烟雾在慢慢萦绕。
傅沅却冷不丁道:“恕我直言,老大你的直觉并不是很准,尤其是在朋友这个问题上。据我所知,你年轻的时候好像曾经被好友骗过一大笔钱吧?”
原本吞云吐雾的梅方马上垮了脸,高深莫测的气氛登时化为乌有。
夜色很快降临。
尚未完工的江湾大桥上几乎空无一人,等待合拢的一侧桥沿,不知何时却多了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小的那个犹犹豫豫地问:“这方法真的有用?”
大的那个不咸不淡道:“有没有用,再等一会你不就知道了。短信我已经发过去了,约好一会八点半在这儿见面。”
“可,如果他不来怎么办?”
“那你明天一早就自己回家,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
“可……”
“你哪那么多可是?”
男人瞪了小人儿一眼,后者便扁了嘴低下头不发一言,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没过多久,小人儿又怯生生地看向男人,嗫嚅道:“包叔叔,我饿了……”
包文才脸黑黑的,凶狠道:“不是刚刚才吃过一碗面吗?”
祝小少爷对手指道:“那个太素了,我晚饭一般都要吃肉,不然很快饿……”
包文才摸了摸自己瘪瘪的钱包,再思及自己黯淡的前程,表示不想理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等待的时光总是比较难熬。终于,在20点20分的时候,他们身后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
而且不止一人!
这一大一小靠在一起,却坐得安稳如山,仿佛没听到这动静似的。
祝栋辉早认出那个小的是自家倒霉儿子,挺着半圆的啤酒肚跑得飞快。
跟在他身后的是梅方、傅沅二人,他们在车上接到了祝栋辉惊恐的短信,表示自己接到了绑架者的要求,不能报警,让他自己过去江湾大桥见面。而后,经历了一番团结友好的争执,最终傅沅屈服于金钱的淫威,决定放弃特地回青州准备陪她过生日的陶其华,心不甘情不愿地陪着过来当“谈判专家”。
因为包文才二人坐的地方离桥沿不过一肘的距离,祝栋辉很担心包文才发疯,把他儿子推下水,故而,也不敢莽撞冲过去,在二人身后一米的位置停了下来,喘着粗气骂起了包文才。
“小永,爸爸来了,别怕~包文才,你到底想干什么?有什么冤仇你冲着我来,找个小孩子算什么男人?”
傅沅盯着那小孩靠在包文才肩上的背影,心里却浮现出浓浓的疑窦。
这一大一小的姿势,怎么看都不像绑架者和被绑架者的单方面钳制关系啊?如果不是先入为主,平时看到的话,说不定还会以为是一对父子呢。还有,他们突然出现,这么大动静,包文才故弄玄虚也就算了,但,除非祝小少爷是聋子,不然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
包文才忽然动了,他没起身,只是转过头看向众人,凉凉道:“你今天倒是难得的守时。”视线落在傅沅二人身上,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怎么?是我这个绑架者不够吓人,让你自己来,你还要带这么多人?”
祝小少爷仍没动静,祝栋辉这时也察觉到了异常,神色恐慌:“老包,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你有什么条件,尽管开,不要伤害他!”
“哦?随便我开吗?”
“当然!”
“如果我让你去销案呢?”
“可以!”
“要你的公司呢?”
“没问题。”
“要你的全部资产也可以?”
祝栋辉陷入短暂的犹豫,但,十秒钟过后,他胀红了脸,紧闭双眼胡乱点了点头。
慢悠悠的掌声响起,仿佛在回应着祝栋辉的城下之盟。
包文才短促地笑了一声,“虽然我知道你不过是随便说说,不过,也是我低估你了。”
他戳了戳旁边的半大孩子,不客气道:“我知道你醒了,别装睡了。”后者身体微微一颤,正要挣扎着起身,却被包文才一把拽住手腕。
祝小少爷懵懵懂懂的,他只是对日日忙于工作、一周回家没两天的爸爸有些怨念,又在妈妈那里接受了些许小三、狐狸精之类的负面讯息,更觉得自己凄惨得很。碰到这位几年前和他家来往较为密切、对他向来温柔可亲的包叔叔后,他忍不住便向对方倾诉起了自己的心事,又在对方的循循善诱下定下了这么个“绑架计划”,只为看看他到底在他爸爸心中有多少份量。
刚刚饿到睡着,迷迷糊糊醒来只听见了一半,他不是很懂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他很确定,那就是,这位包叔叔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你,你放开我——”
“这就想走了?”包文才笑道,“怎么?难道你以为,我真是一心来帮你的圣诞老人?”他转过脸又对祝栋辉道:“祝总,你这个儿子可不怎么像你,天真得很,别人说什么便信什么,倒是更像我一点。这副性子,今后走出社会要是还不改,只怕要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这话明显意有所指,祝栋辉只能硬着头皮道:“老包,过去是我对不住你。我知道你现在日子不好过,这样,我想办法补偿你,行不行?你先放了小永。”
包文才冷冷道:“一句对不起就算了吗?当年,要不是你们联手下套把我逼走,又买通了那边挖我过去,还瞒着我宏达即将注资的消息,我怎么会轻易放弃股权离开?我跳槽之后,名义上说是副总监,其实就是个被架空的傀儡,这个也是你们早早算计好的,就为了让我心甘情愿、自己主动提出来要走,还有那么多股票……”
祝栋辉脸上有些火辣辣的,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到最后甚至还做出痛哭流涕的模样来。
梅方也加入了劝说的阵营:“包先生,祝总既然答应销案,车子那事只当没发生过,你大可放心。至于你的病,相信祝总看在过去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也会尽力去帮你,对不对?”
祝栋辉点头如捣葱。
梅方继续劝:“你也是有家有室的人,何必因为旧年的一点过节闹这么大呢?今天还是父亲节,你不在家跟孩子共叙天伦,这么闹腾又有什么意义呢?退一万步说,要是你出了什么,又让家里人怎么……”
傅沅仔细观察着包文才的表情,忽然觉得不大对劲,再联想到先前段壁人给过自己的那份资料,连忙拽住梅方,不让他再往下说。
可惜为时已晚。
本来包文才还挺正常的,一听到有家有室、孩子的字眼,脸上肌肉便古怪地抽搐起来。
“呵,共叙天伦,哪里还有什么天伦?”他斜斜看向祝栋辉,眼底满是冰霜:“久病床前无孝子,贫贱夫妻百事哀。我不是祝总,身家雄厚,即便在外面拈花惹草,回到家太太照样温柔体贴。我有时会想,在这个世界上,金钱到底算是什么。是数据,人类的工具,还是人类的主人?”
他咳了两声,手下仍是紧紧钳制着祝小少爷不放。后者一双圆眼泪汪汪的,想哭却又不敢哭,只会喊“爸爸救我”之类的话,还不敢喊大声。
场面正胶着之际,暗处却又冒出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这里是施工现场,你们不能呆在这里,赶紧走!”说话的那人风风火火地小跑过来,嘴里暗骂了几句,便准备动手赶人。
就在这时,他却看见了令他胆寒的一幕。
原本坐在桥沿的男人忽然朝他诡异一笑,而后,整个人往前倾倒,直直扎入寂静的江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