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传来细密均匀的呼吸声，我转过头，瞧见陆庭诀近在咫尺的放大的面孔。
他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
变的是，他待我更温和了，没变的是，他依旧气质冷淡。
我将药粉从指甲盖里掏出来，放在陆庭诀鼻前，让他慢慢地吸入体内。
为了完成这一步，我必须成为他的枕边人。
一夜都睡得很踏实，陆庭诀最过分的举动，也不过是将我搂在怀里。
前半夜兴许是因为他太困了，后半夜是因为药物，我明白，初次吸食，他根本不会有动我的力气。
那是我特制的一种毒药，能使人致幻，并且一般太医诊察不出来。
既然诊察不出来，那它的药性只能特别轻，并且特别慢，为了保险，我也只能这样选择。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陆庭诀已经不在床上，想必去早朝了。
几名宫女守在床边，手上捧着干净的衣裳，见我醒了，她们直直跪在地上齐声道:“娘娘，你醒了，奴婢为您更衣。”
娘娘？我何时变成娘娘了？
我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倒是琢磨了个透彻。
许是陆庭诀早起吩咐他们的吧，难道他要封我位份？
若果真如此，不知道宋希予会是何种反应。
预料之中，我还在梳洗的，宋希予便过来了。
她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仿佛在看一个跟她多年旧仇的敌人，哦，我差点忘了，我的脸可是有七八分是模仿念安娘娘易成的呢，她许是觉得震惊吧。
“你们都先下去吧。”宋希予给我梳洗的两名宫女说道。
宫女退下，宋希予笑意盈盈走到我身边，拿起我面前的梳子为我梳头。
她的手很软，却十分冰凉，我由铜镜里看她，只见她唇边始终带着浅浅笑意。
可那眼里，分明是无尽的寒气。
“妹妹生得真是美。”平静的语气，听不出什么别有用心。
“哪里敢和姐姐比。”我也用同样平静的语气回答。
“是吗？不敢比？”身后的手突然加重力道，狠狠将我头发一拽，“不敢比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我从镜子里看到宋希宇的脸，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
我推开她，她却冲上来揪住我的头发，“说，你接近王上有什么目的？”
她拧我头发的力道并不是很大，我顺势滚坐到地上，抱住自己的双腿“奴婢没有什么目的，奴婢只是一介下人，一切以侍奉王上与娘娘为主。”
“小嘴倒还挺能说的，既然知道自己是一介贱奴，还敢勾引王上，谁给你的胆子？”
“回娘娘，奴婢没有……奴婢没有勾引王上。”
“孤给她胆子。”一道声音打断我。
陆庭诀穿着花样繁琐的朝服出现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像一颗华盖如伞的树。
宋希予瞬间花容失色，但是很快恢复正常。
她走到陆庭诀面前:“臣妾在跟妹妹聊天呢。”
陆庭诀径直走到我身边，弯腰将我扶起来，“聊天？原来王后是这样跟人聊天的。”
我趁机挤出几滴眼泪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楚楚可怜。
果然，我看到了陆庭诀眼中一闪而过的疼惜，他语气冰冷的对宋希予说:“王后近来是闲得慌？南霞院那边许久不曾有过人气了，王后若是闲得慌，孤便让人把那边收拾出来，王后过去小住一段时日，可好？”
我心下唏嘘，这哪里是小住呀，这分明就是关禁闭。
我心里闪出一阵快意，却也不忘维持自己的无助形象。
宋希予没有一再低头，她竟然扬着脸，“王上如今有了新人，便如此待臣妾吗？”
陆庭诀没有再看她，而是将目光落在我身上，他一边给我整理发髻，一边漫不经心的说:“与新人无关。”
“难道王上还对那个人念念不忘？都已经多少年了，王上还想着她？王上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臣妾，从前王上待白玉好便是因此，如今又来了一个，王上，您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清醒？顾熙雲已经死了。”
“滚出去！”陆庭诀忽然大吼。
宋希予冷笑出声:“怎么，臣妾戳到您的痛处了吗？”
我总觉得如今的宋希予哪里不太对劲，少了从前那股温婉的劲，似乎变得有一些偏执，有一些恐怖。
陆庭诀不说话，宋希予又换上一副柔弱的表情，她走过来拉住陆庭诀的手臂，“王上，臣妾说的都是实话，臣妾做一切都是为了王上您啊。”
“够了。来人，王后乏了，带下去。”陆庭诀朝门外道。
几个奴才下人进来恭敬的对宋希宇说:“请吧，王后娘娘。”
说是请，实际上我觉得宋希予仿佛是被他们强制拉下去的。
着实有些奇怪，我心想着，一定要去调查楚。
“怎么不多睡会儿？”陆庭诀柔声问我。
“睡不着。”我回答。
从一年前开始，我就变得睡眠不好，秦尘用药给我调理过，可惜收效甚微。
“此后你便是孤的惜妃。”
我笑着问他:“哪个惜？”
“珍惜的惜。”
我心里冷笑，是可惜的惜吧。
那日他说我的名字凉薄，可这惜字又如何不凉薄呢？他不过是用我怀念一些让他遗憾的人罢了，比如念安娘娘。
要到很久之后，我才会知道，他怀念的遗憾，并不是念安娘娘，他的遗憾，早就已经不是念安娘娘了。
我找了时间与怀宁套近乎，她冷冷清清，根本不愿意搭理我。
我让丫鬟把陆庭诀送来给我的一样一样的好东西，都送到她宫里去。
即便如此，她依然对我十分淡漠，这倔强的小丫头，我从前怎么没发现脾性这么大呢？
她不理我，我便日日去，终于有一回，她对我说，你长得有些像我一个姐姐。
我知道她是说的是我，可我却不能承认我的身份，因为我想要保护她，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倒是有好几回，我去慈宁殿都碰见宋倾之在，他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当着怀宁的小跟班。
这样也好，有人照应着怀宁，我也算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