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头,在客舍之中,萧璧凌则扶着伤口,挪着缓慢的脚步,步履踉跄地回到了客房中。门扇甫一合上,他的身子便因脱力而重重靠在了门扇背后。肋下的伤口虽已不再流血,却依旧散发着剧烈的疼痛。不论是要询问之前的事,还是要寻沈茹薇,最快的办法也只有见到竹隐娘。可是如今最大的问题便在于,夜罗刹藏身暗处,一心想借萧璧凌之手指路;另一方面,萧璧凌又想要等夜罗刹现身,将之降住,方敢前往竹苑寻人。这般僵持之状,越是拖延,沈茹薇的处境便越是不利。他与荀弋原就有些瓜葛,如今想要强行让三人分散,直接向他挑衅就是再好不过的主意,加之除去竹隐娘与顾莲笙二人,并无其他人知晓他已拿到“碎玉诀”的完整心法。而作为三人之中,仍被暗花悬赏,又与此事牵涉最深的萧璧凌,定会成为夜罗刹的首要目标。毕竟,他看起来最易攻破,如今还身负重伤。果不其然,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客房的窗便发出了轻微的响动。“终于来了。”
萧璧凌将沾着血的右手,握在了玄苍剑的剑鞘上。“萧公子的人头如此值钱,竟还敢别在腰上招摇过市,当真叫人佩服得很。”
夜罗刹进入客房之后,在窗下站定。映在地上的影子被阳光拉长,却远不如它的主人阴森。萧璧凌拿着剑,缓缓站起身来。“那小子说你狂妄自大,我看倒不见得。”
夜罗刹道,“别是双鸟失群,想不开罢?”
“何以见得?”
萧璧凌回头,冲他挑眉一笑,道,“既明知是局,为何还要现身?”
“杀你,易如反掌。”
夜罗刹轻笑道,“不过,还有一个机会,能让你活着,还能见到你想见的人。”
“哦?”
萧璧凌饶有兴味点了点头,“什么机会?不妨说来听听。”
“苏易这厮,藏得太好了,”夜罗刹故作懊恼之状,道,“我着实想不出,这世上还会有谁,能够令他不惜性命,也要相救。”
“所以,你想利用我?”
萧璧凌展颜,“好啊。”
夜罗刹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他不过随口应承,于是右手五指微屈,登即扣向萧璧凌左臂,只见得襟上罗刹鬼随劲风涌动,越发栩栩如生。萧璧凌左臂曾在被方铮旭所囚禁之时落下筋伤,至今难以发力,于是只得横剑去挡。他如今功力,已非昔日可比,此举虽仅是挡格,倒也能够阻断了夜罗刹这一爪,令他整只手掌都扣在了剑鞘上。“多谢体恤。”
萧璧凌凭借他这一爪之力,顺势拔剑出鞘,随即翻转剑柄,将剑横在手中,一侧锋刃对准夜罗刹,抹的却不是对方脖颈,而是双眼。夜罗刹适才伸手擒他,二人相距甚近,这一剑又来得飞快,直令他错步疾退,却仍不免被剑锋削断了几根飞扬起的发丝。“好小子,深藏不露啊——”夜罗刹眸光蓦地一沉,阴鸷的目光渐渐开始变得让人捉摸不透,萧璧凌得碎玉诀真传之后,因不再受冲撞之力影响,体内真气充沛,流转不息。只是适才他因刻意捱了荀弋一刀,稍有影响,因此步法稍有滞懈。如此情形之下,夜罗刹如鹰爪般的手,几乎难以近得了他的身。碎玉诀之所以被争相抢夺,多方图谋,也正是因为当中奥妙,博大精深,不说颠倒乾坤,却已在当今大多高手之上,萧璧凌初悟真谛,使得还不算熟,但与夜罗刹交手,却也绰绰有余了。夜罗刹大惊,立时变换招式,先后攻向萧璧凌身周几处他自以为是空门之处,也分明舍了轻敌之念,用上了全力。这厮曾在鄂州那场大火开始之前,与萧璧凌有过交手,那时的萧璧凌,弱不禁风,在他手下半分还手之力也无,可如今这般看来,自己当真是大意了。夜罗刹本已认定,这短暂的空隙,已足够让他取了这年轻人的首级离去,却不想,陷入这般窘迫当中的,竟会是他自己。萧璧凌借几番错步的空当调息运气,找出最恰当的时机,一剑对准夜罗刹鹰爪般的右手,斜削而上。只听得夜罗刹发出一声哀嚎,来不及全部缩回的右爪,伸得最长的食指与中指,立刻便同他的手掌分了家,如同打开豆荚的刹那因用力过度而迸散的豆子,一根掉在地上,另一根则飞了出去,落在了窗沿。夜罗刹震怒之下,发出一声低吼,直听得萧璧凌蓦地感到一阵耳鸣,他见对手怒目圆瞪,眼底延展开如密网一般的血丝,却只是回以一声轻笑。继而掉转剑身,刺向敌人眉心。夜罗刹心知时机不对,不可久战,便将脚尖在地上一蹬,向后纵步跃开,就要翻窗而出。萧璧凌见他要逃,便要上前将他拿下,然而转念一想,这碎玉诀自己尚未完全熟练,何况此时身上还有伤,久战下去,于自身而言只会更不利。于是,只见得窗扇摇曳,断了两指的夜罗刹的身影也已消失不见。萧璧凌裣衽衣衫,只朝着相反的方向,沿着河道,一路去往竹苑。夜罗刹未知他如今深浅,离开之后便不再盯梢,当然也不会跟来。去往竹苑中心的路悠远深长,而外围的机关,他也只是记得零星的几个而已,未免在这机关重重的密林中迷失方向,身首异处,萧璧凌便在只往前探了一小段的路后,停下了脚步。“青梅前辈,”萧璧凌思虑再三,终还是唤了这个名字,“若您还在此处,可否答应一声?”
然而他喊完话,别说回应,连猫叫都没有一声。萧璧凌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晚辈心中知道,您不能原谅家母曾经做过的事,对此,我并无奢求,可您还是救下了我的性命,细数以往,我们母子二人所亏欠您的,便愈加不可估量了。”
江湖中有内息深厚者,隔千里亦可传音,萧璧凌虽没有这种通天的本事,但隔着一片竹林,将这番话传到竹林深处的小木屋中,却并非难事。此刻的竹隐娘正抱着若玉坐在院中,听到这番话,脸色当即便沉了下去,退回到屋内,关起了门窗。她至今都不能接受顾莲笙的提议,只觉得陈梦瑶害死师妹,仇深似海,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把这便宜儿子捡了去。可她却又不得不承认,顾莲笙的话,的确很有道理。萧璧凌自幼便失了真正的生母,与父亲同处一个屋檐下,却始终无缘相认,最叫人难以接受的,还是在这之后,眼睁睁看着陈少玄死于这些陈年旧怨之下,而他偏偏又是喜欢将所有罪过揽于一身的人。在这种时候,将一切告知于他,只怕当年陈少玄的结局,还会在他身上重演一遍。“你口口声声说,那个女人才是你的母亲,可你哪里会知道,当年的真相又是如何?”
竹隐娘绝望地闭上双目,竭力压抑着几欲脱口而出的真相,在心里说道,“傻孩子,即便你真是陈梦瑶的儿子,她的所做作为,又与你何干呢?”
良久,她终于长长舒了口气,放下怀中的若玉,伏在案上写下一张字条,让若玉衔在口中,随即推开窗户,给若玉下了指令,让它把这字条送出去。若玉灵性十足,叼上字条便越出窗去,在原地转了几圈,灵动的眸子眨了几下,便奔着萧璧凌所在的方向去了。这猫儿随竹隐娘出入竹苑多次,早已清楚这竹林中的路,该如何走才安全,于是它叼着字条,不一会儿便到了萧璧凌跟前。“若玉?”
萧璧凌见了猫儿,先是一愣,继而回过神来,将它口中字条取下,拿在手中,看到那几个字的刹那,目光陡然黯淡下去。字条上写着两行字:往事与你无关,恕不见客。萧璧凌一时无言,只得颓然转身,然而转念一想,却又回过头去,对着竹林深处,正要开口,却听到林子外头传来一个声音:“从金陵来的那小子,你是不是在里头?”
顾莲笙?怎的他也到了这里?萧璧凌一愣,连忙转身走出林子,在与站在空地上的顾莲笙四目相对时,忽然便感觉到了心虚,垂下了双眼。“我就知道,你一不回金陵,二不去齐州,九成是来了这里。”
顾莲笙快步走上前道,“师姐早已铁了心,你还是别再打扰她了。”
“你把他带走吧。”
竹隐娘从竹林深处传出的声音,缥缈若云烟,只叫人听来十分恍惚,“这喜欢寻根问底的性子,着实让人头疼得紧。”
萧璧凌听着,眉心略微一蹙,却不说话。“愣着作甚,走了。”
顾莲笙说着,便上前伸手拉他,却没能拉动,反倒听到了一句话。“她落在了白鹿先生手里。”
萧璧凌沉声说道。“谁?”
顾莲笙问完,方才反应过来,“你说那个丫头?”
萧璧凌略一颔首,却听到身后传来机关开合的声音,当下回头望去,却瞧见竹隐娘站在不远处,蹙眉凝神,逼视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问道:“你总是牵挂着的那个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
竹隐娘本是不忍再见萧璧凌的,可听闻了他此番造访的目的,竟主动打开了林中机关。顾莲笙虽仅仅是在青州盗剑时见过恢复容貌后的沈茹薇一面,但那时的沈茹薇,不同于她化名“青芜”时的相貌,手里拿的,却是同一把刀。这一疑惑之处,他早便说与了竹隐娘听。那张脸孔,令他印象极其深刻。未免被人察觉这避世之所,竹隐娘只得让二人进了竹苑之中,竹苑里的猫儿仍旧是那么多,一个个都不怕生,趴在院子里,目不转睛盯着主人领回来的这二人。“原本上回就想问你,可那时的你,身负重伤,着实不便多问。”
顾莲笙的口气轻飘飘的,说的却是十分正经的话,“我也不知,是否看错了什么,可那丫头的眉眼,当真……像极了青崖。”
萧璧凌听罢,沉吟片刻,终于还是将遇见沈茹薇前后所遭遇的一切,娓娓道来。竹隐娘听完,眉心又蹙紧了几分,纵是顾莲笙,也不由得哑然,半晌,方长长吐出一口气,摇头苦笑:“真是冤孽……”萧璧凌只道二人是在感叹当中曲折,殊不知,令这师姐弟二人唏嘘的,却是另外一件事。青崖就是沈肇峰,而沈肇峰,害死了他们的师父,也就是文萱宁的母亲。然而造化弄人,沈茹薇是青崖的亲生女儿,而萧璧凌,却是文萱宁的孩子。若无那些恩怨纠葛,这不过是同门师兄弟姐妹的后备,机缘巧合相遇相知。可偏偏他们这个近在眼前却不能相认的师侄,念念不忘的,竟是害死自己亲生祖母的恶徒之女。那么一旦将真相公之于众,遭受折磨的,便不止一人了。“小子,有件事你得瞒下去,”顾莲笙沉默良久,开口说道,“我看那丫头性子拧得很,若是叫她知道,自己生身父亲曾害过旁人,心中必会不安。”
顾莲笙不顾师姐的暗示,继续说下去,道:“就连你自己,都得快些忘记这些事,总之仇人已死,也不必……”“那倒未必,”竹隐娘幽幽开口,“白鹿青崖,多半就是同一个人。”
“怎么连青梅师姐你也……”“要证实此事,何不让他去凝霜谷看看?毕竟,那也是个极佳的藏身之所。”
竹隐娘不忍去看萧璧凌,只是盯着顾莲笙的眸子,道,“画下地图给他。”
“去凝霜谷作甚?”
顾莲笙愣道。“若是那个所谓‘白鹿先生’藏在谷中,那么九成便是青崖。”
竹隐娘背对着二人,面无表情道,“如果不在,则另说。”
“可要是白跑一趟,那姓沈的丫头……”“那也是她步步该灾,”竹隐娘咬了咬牙,却又叹了口气,道,“罢了,父辈恩怨,本就不该牵连至斯……”萧璧凌听到此处,心下蓦地一颤。然而抬眼看时,却见竹隐娘正回过头来看着他,道:“你可知道,你本就不该……”“师姐!”
顾莲笙暗道不妙,索性大声道,“你还记得去谷中的路吗?”
“当然。”
等拿到地图,回到客舍时,程若欢也已经回来了。“你怎么带着伤还敢跑出去?”
二人在客房门外遇见,程若欢一脸讶异,问道。“去见一个人,”萧璧凌淡淡说完,便即推开房门走了进去,道,“怎么不见荀兄?”
“他走了,”程若欢道,“你行啊,居然能削去夜罗刹两根手指,我和荀弋撞见了他,便过了几招,想来短期之内,那厮也没能耐四处骚扰人了。”
程若欢如此一说,萧璧凌便立刻明白过来,想是夜罗刹逃离客舍后,又撞上了这二人,心有不甘又起了冲突,以至于伤上加伤,落荒而逃了。“荀弋说,话都已带到你这儿了,再说,不论看你还是看我,他都不觉得顺眼,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
“那你呢,为何回来?”
“我没资格知情吗?”
程若欢挑眉,道,“人是在我身旁丢的,难道我还能一走了之不成?”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萧璧凌不咸不淡回了一句。“怎么?”
程若欢抱臂倚门,冲他一努嘴,问道,“还是不打算说?”
萧璧凌略一摇头,道:“此事牵连甚广,等我确认一件事后,但凡能够说的,定会知无不言。”
“确认什么?”
程若欢又问。“我想知道,她愿不愿意将这一切如实相告。”
萧璧凌直截了当道。的确,对沈茹薇待此事的态度不甚明了,也是他此前之所以不与宋云锡等人详叙的缘由。至于他自己,这些年来唯一苦心隐瞒多年的身世也已昭然,着实无所谓这些。“那索性等见着了人,再直接问她便是了。”
程若欢说着,却又蹙起眉来,道,“可惜啊可惜,我们连那位白鹿先生姓甚名谁,藏身何处都不知,只怕这人啊,得去天上找咯……”“有个地方,或许就是他的藏身之处,”萧璧凌说着,便从怀中掏出竹隐娘交给他的地图,递给程若欢,道,“要一同去吗?”
“当然了。”
程若欢接过地图,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可当她将此物交还给萧璧凌时,却看见他不声不响将那张地图撕了个粉碎,随即在掌中轻轻一捏,揉搓开来,便都化为齑粉,散落一地。“这是作甚?不去了?”
程若欢愣道。“我已都记下了,未免此物落入人手,当然是早些销毁的好。”
萧璧凌说完这话,程若欢适才留意到他略显低落的情绪,于是推测是否与沈茹薇被人擒走有关,她略一思索,便笑着问道:“那我们几时出发?”
“尽快。”
萧璧凌说完,见肋下伤口又渗出血来,不由龇起了牙,却瞧见程若欢从怀中掏出一只油纸包,搁在桌面上,道:“这是我遇见你时抓的那副药,也是治疗外伤的,我看你现在这样,可危险得很,别等不到找着青芜,你就一命呜呼了。”
“多谢。”
萧璧凌言罢,却见程若欢狡黠一笑,晃了晃手中的油纸包,道,“我能不能先问你几件事?”
萧璧凌听罢略一蹙眉,若有所思点点头道:“但说无妨。”
“你们两个,为何会与夜罗刹结仇?”
程若欢不解道,“叶涛身死,秦忧寒失踪,这些事就旁人眼中看来,所围绕的人或是门派,也始终局限于金陵城内,和夜罗刹又有何关系?你说话只喜欢说一半,我听得却是云里雾里,怎么都不明白。”
“我也不过是猜测,夜罗刹对金陵城中的某件东西,或许有所图谋。”
萧璧凌平静答道,“还有其他的事吗?”
“剩下的,等见到青芜再说吧。”
程若欢笑道,“天快黑了,你身上又有伤,不如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再启程。”
言罢,伸手打了个响指,便即踏着轻快的步伐,回到了荀弋留下的那间还未退回的客房之中。萧璧凌随后也关上了房门,心事重重在卧榻沿坐了下来。他下意识摸了摸怀里,这才想起他在离开兖州前,便已将文萱宁的手记转交给了顾莲笙。毕竟,这往后路途艰险,他能耐有限,如何守得住如此重要的遗物?让顾莲笙代为保管,最少比留在他的手上要妥当些。他不知个中真相,只觉得是自己与陈梦瑶亏欠这师姐弟三人良多,越是借助他人之力,便越是良心不安。与沈茹薇重逢的喜悦,似乎根本没能持续多久,很快就被种种不可避免的无奈遭遇冲刷殆尽。仿佛死灰被点燃,却只亮了那么一刹那,便立刻熄灭了。也不知此行一去,会否得到他想要的结果。萧璧凌在心下默默祈祷着这一去能够推翻此前对白鹿先生身份的猜测,如此一来,至少沈茹薇不用知道更多的真相。可若是这样,等到达凝霜谷,必然是要扑空的,她的处境又会如何呢?究竟是为了什么,白鹿先生只选择要捉走沈茹薇,又不要她的命?那个一向神秘的男人想要见的人所做的事,必然不会简单。她或许对白鹿,对夜罗刹,对于他们的所有计划而言,都至关重要。萧璧凌就沉浸在这样自相矛盾的种种猜测中,逐渐昏睡过去。大约丑时过半,一个人影从窗户翻身进了这间客房里。一开始,由于肋下伤势带来的疼痛,萧璧凌睡得并不深,可到了后来,却因为过于疲惫,竟然睡得比平时还要死。等他有所反应过来,颈项间已蓦地多了一丝锋利的寒凉之意。屋里没有点灯,但他却能察觉出架在脖子上的兵器并不算重,应当和苏易那把几十文买来的断剑是差不多的货色。“谁?”
萧璧凌话音刚落,那个身影便以他无法估量的速度飞掠到了窗边,于是立刻翻身下榻,向窗边追去,却看见那个人影上了屋顶,身法之迅捷,直叫他慨叹起云泥之别,只觉自惭形秽。这般步法,分明远胜苏易。正是月初,新月如钩,散落在夜幕里的灯火也随着它们主人的入眠,而一盏盏熄灭,能被月光照到的地方,当真是少得可怜。“阁下便这么闲,大半夜的不睡觉,还专程跑来杀我吗?”
萧璧凌追上屋顶,站在离那人丈余远处,话音冷淡而低沉。“受了如此重伤还能动弹,看来是我低估你了。”
那人的整个身子都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分别辨不清容颜。“既要取我性命,为何不动手?”
萧璧凌蹙眉。“杀了你,有人会恨我,”那人沉声答道,“不然,很多年前你便已死透了。”
萧璧凌摇头,只觉困惑不已。“放弃那个女人,”那人淡淡道,“我便告诉你,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你……吃错药了?”
萧璧凌摇头,“阁下的话,请恕在下听不明白。”
那人冷哼一声,并不答话。在方才追出窗外时,萧璧凌便已将玄苍拿在了手里,此时此刻,他将手中这把剑,向上抬了些许,虚虚指向那人。“莽夫。”
那人说着,却缓缓向前踏出了一步,口中缓缓吐出几个字来,“我早说过,你若负他,我定让你生不如死——”听到这几个字,萧璧凌先是不解,可紧随而来的,却是不明缘由的剧烈头痛。他下意识伸手在太阳穴处揉了揉,却瞧见那人身形飞纵而起,旋即便下了屋顶。“站住,你……”萧璧凌说着,只觉得一阵更为剧烈的头痛袭来,令他的话戛然而止,而再抬眼时,那人的身影却已不见。萧璧凌摇了摇头,只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着实古怪,然而当他再度望向方才那人所站立之处时,看见的却是程若欢。“往那边去了,”程若欢指着东南方向的街口,抬头朝萧璧凌喊道,“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