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大亮。“你还真是很讲义气,留下两个同伴对敌,自己不管不问。”
萧璧凌双手环臂而立,对着正在水边洗脸的青芜道。“他们两个的本事都比我大得多,再说了,我还没追上你的时候就看到,十瀑峡那边有人朝那边跑了,那几个雇主不想暴露身份,不该纠缠的事自然会罢手。”
青芜洗干净脸,又挽起袖子,掬了一捧水清洗有些擦伤的胳膊。“雇主?”
萧璧凌一愣,可随后便注意到,她的胳膊上,赫然刻着几道醒目的长疤。“没错,正是荀弋他们的雇主。”
萧璧凌不觉蹙眉。昨夜他离得太远,并不清楚究竟是哪些人在远处争斗,唯独沈轩是在从大殿离开之后便被他留意到的,所以才会出手相救。青芜并不清楚他看见了什么,却也并不多嘴,只是问道:“你找到苏易了?”
“没有。”
萧璧凌道,“扶风阁的事,也轮不到我来管。就像你说的,他本事也比我大得多,自有法子全身而退。”
青芜洗干净胳膊,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眉角还有一团黑渍,唇角微微一扬,道:“你就打算这么下山去?”
“怎么?”
萧璧凌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脏乱的行头,摇头叹道,“这光洗脸也洗不干净,倒不如下山找间客舍,把衣服也都换了……”不等他这话说完,一捧水便被泼到了他脸上,萧璧凌本能闪避,目光却刚好对上青芜浅笑的双眸,一时愣了愣。她倒也不全然只知损人。等到下山之后,二人便立刻去了山下的客舍落脚,萧璧凌有伤在身,顺便还委托了伙计去抓些适宜的药材,随后便各自回了房去沐浴更衣。毕竟这一身污泥,换了谁都不会觉得舒服。青芜靠在木桶之中,看着肩上的几处擦伤,脑中思绪流转,却忽地想起她与程若欢在山上偷窥到那黑袍人面容的瞬间,便匆匆披衣而起,向老板娘要了纸笔,勾勒出了那张脸大致的轮廓。这时候,老板娘敲门进屋,替她送来了衣物。在这样的小镇上,也不会有什么太精致的衣裳首饰,只是一些色泽昏暗粗糙的料子,但相比之下,总比自己那身破得不成样的衣裳好得多了。“这个人我见过的,”老板娘无意瞥见了那张画像,道,“在我们这儿住过。”
“是吗?”
青芜喜道。“不只是这胡子,这人额头上还有条疤……”老板娘看着她走去屏风后头换衣裳后,忽然问道,“看姑娘这身打扮,也是和昨日那些人一道来的罢?”
“昨日?”
青芜眉心一拧。“这两天,山上看样子是出了大事,许多人往下抬尸体呢,姑娘你要不是和他们一道的,可千万当心着点,离他们呐,远些。”
“多谢东家提醒,我会当心的。”
青芜换好衣裳从屏风后走出来,对老板娘施礼笑道,“我去隔壁看看那位公子的伤势,您且去忙罢。”
老板娘应声退出,青芜也跟在她身后,给画像额头添了道疤后,拿起来走出房门,转入萧璧凌房外,伸手敲了几下。“稍等。”
屋内传来萧璧凌不紧不慢的回应,片刻之后,这才走来开门。他穿着乡下人的粗布衣衫,竟还挺合身的,只是和他那张看起来像极了侯门世家的文弱公子的脸格外不搭。青芜回到中原时间不长,对各大门派虽有了解,却认不得几个人,可萧璧凌就不一样了,最起码,某些上了年纪的前辈,他应当是认得的。她走进屋内,关上门后,这才把画像递给萧璧凌看。“何百川?”
萧璧凌下意识说出一个名字。“谁是何百川?”
青芜说完,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她应当是听过这个名字的,毕竟,此人还是与重华观比邻而居,时常与之有所往来,还帮着重华观找过段逍遥那个臭名远扬的小子麻烦的,天元堂长老。也是天元堂主葛正的亲师弟。“你找他干什么?”
萧璧凌好奇道。“雇主,”青芜指着画像,认真说道,“找你们扶风阁麻烦的。”
“我说过很多次我早就不是……等等,是这玩意儿雇的荀弋?他和张公子有什么关系?”
萧璧凌一脸诧异。“那盒子不是宝贝吗?这些道貌岸然的老东西,会垂涎于此也说得过去。”
青芜一面撕碎画像,一面说道。“这事怎么就越来越麻烦……”萧璧凌有些懊恼地坐下,挠了挠头道。“萧大侠,”青芜坏笑道,“我一直好奇,你反复强调自己已不是扶风阁的人,那么为何会对这个张公子如此感兴趣?”
“那你又是为何?”
萧璧凌反问,“我和你一样。”
这厮,脑袋可比荀弋转得快,说话也利索得多。倒是个有趣的人。“话说回来,你还记得玉星儿吗?”
萧璧凌忽然问道。青芜立刻猜到了他想要说什么。玉星儿那个脑子不好使的大嘴巴,八成也同萧璧凌掰扯过要他找盒子,而她又将那位神神秘秘的爱郎称为“张郎”,对比所有线索与沈轩所出现的时间,这厮应当就是玉星儿的爱郎无疑。而之所以自称姓张,多半是取自母亲的姓氏。“虽然不清楚为何会如此巧合,不过最起码,知道了那位张公子是从哪来的。”
萧璧凌似笑非笑。“他既已被夜明宫给逐了出来,只能说明,此人往后的死活,都与裘慕云无关。”
青芜怀疑他又是试探,便有意将话题引向别处。总而言之,只要沈轩过得不好,她就开心。青芜想起与程若欢的约定,转身便出了门去,萧璧凌亦不愿多做停留,当日便向她告辞离开。程若欢是夜里才到的客舍,身上也有些轻伤,却并不狼狈。“你不是要找荀弋吗,他人呢?”
青芜问道。“昨日我们被人群冲散,鬼知道他去了哪里,”程若欢仰起头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我得去齐云山看看。”
“为何?”
青芜明知故问。天元堂那帮老混蛋,可不就在齐云山。“看看究竟是何百川自己心怀鬼胎,还是整个天元堂的人都不是好东西,此番坏了我的事,非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程若欢这一句话说道后半句,整个人都好似振奋了起来,“怎么样,你要是没别的事干,回去且修养些日子,等养好了伤,一道去那看看?”
“当然。”
青芜欣然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