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几人才得了消息。 徐臻不愿来汉中相见,在扶风理政赈灾,若是要见,可安排华贵马车,以尊贵之礼迎他们而去。 所来的益州文武也未曾有什么芥蒂,警惕些倒也是正常,毕竟徐车骑曾经遭遇过刺杀,小心翼翼该是他的常态。 所以,很快这些使者都已下了决心,答应徐臻的要求,结伴一同去扶风见他。 此为礼节,同时也是这些谋臣心中所想,一旦见到了徐臻,或许大家也都会各怀鬼胎,不可能就是单纯的为了刘璋而与徐臻见一面那么简单。 在汉中停留了不久,得到刘璋的回应之后,法正、李严一行人得徐臻礼仪车队迎入了扶风一代。 “西凉扶风郡,早年并不富足,因大儒马融而名,也是得了多年名声,引无数士人蜂拥而至。”
“我曾记得在那些年,排列在马氏宅邸之外的队伍多如长蛇,令人感慨无比,只可惜现在,物是人非呀,虽说比当年更为富足,但是人却已经全然不同了。”
进城之后,在马车内得一观西凉繁荣,也是令法正笑得灿烂。 眼睛都因此变得明朗了些,笑得合不拢嘴,法正面貌英俊,身材修长而声音优美。 在益州多年,是由家中资源倾斜,加上本身天赋奇佳,多年求学体悟良多,善于思考与观察,才因此入仕而得名。 其祖父辈,出名士法真,就是扶风之人,所以刘璋愿同意法正来见徐臻。 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当年法氏能从西凉而入益州,后又在益州扎根居住,现在自然也能再从益州回西凉,归于徐臻的麾下。 “孝直今次出来,心情仿佛不太一样。”
宽敞的马车内,李严眯着眼在看他,脸色看似沉稳,实际上已经略有锐利。 他知晓法正不对劲,也想到他早动了另投他主之心。 但是他不还不知晓,在徐臻占据汉中这段时日,或者说之前邀请徐臻入益州打张鲁,是否知情。 所以李严心里不舒服,对法正也心怀芥蒂,哪怕是现在看到他笑容可掬的模样,也有一股无名火在心底。 此人心精腹黑!居然提前投奔徐臻,不叫我! 只可惜被他抢先一步,若是早先而投,或许还能占个好位置,现在极有可能被这法正抢了先,再去投奔就显得没那么真诚了。 此次来见徐臻,虽说是受了命令而来,但也有不少私心,若是来见他态度不错,文武也都能接纳,有意益州的话,便是互相有所求。 到衙署之后,大门敞开,三架马车下来数人,其中几人已经在等待李严、法正等到来,张松虽不在次列,但法正可表其心。 而黄权等人,则是真正的忠刘派,根本不愿意投降曹氏与徐氏,他们是真的来问罪的。 至于李严,倒是不曾有什么偏颇想法,他是中立之人。 可入了衙署,心态上稍稍有了些许变化,这徐臻的衙署内,戒备森严,行走的宿卫,军中将领还有官员,穿着的丝线袍服都颇为精良,而且脚步坚实,神采奕奕。 而且大多都是身高体壮之人,乍看一眼便可看出来,都是贵气之人,气度不凡。 扶风本来不是太过壮阔富庶之地,但一路走来却可见不少过往的车马行人,都令李严感到诧异。 就是感觉气度,行人都有沉稳之感,一看就是颇为富态,这不是一点点粮食就能养出来的,这得是跟随多年,信任其主,并且知晓一定能有未来,才会这般沉稳安逸。 所以李严稍稍有些感觉,若是跟随的话,自己家族日后有可能得以保存下来不说,还能更富足的长存下去。 现在不再是士族可以左右大汉命运的年代,他们甚至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何况是整个大汉的泱泱几千万人。 不多时,门内出来一个儒生,胡须略长,气质儒雅,带着微笑作揖行礼,让李严和法正都轻松自在了些,彼此露出了何须的笑容,这个人他们当然认识。 因为在不久之前,他才刚刚在益州做客,也就是他的出现,才有了后来的徐刘之盟,共除张鲁。 此人是诸葛亮,徐臻的弟子,而不是门生。 这是他唯二的弟子,而且是当年为太守的时候,还没有收徒的资格时,就收下的大弟子。 可惜的是,现在汉中被徐臻占据。 “诸位,车骑在正堂等候多时,但是能给诸位的时间并不是很多,在半个时辰之后,他要到军营之中挑选新营的精锐兵马。”
新营。 诸葛亮说出来的话透露了不少信息,让来人都颇为错愕,法正本来就喜欢笑,现在笑得更是得意。 甚至还左右看了几眼,法正身穿青色长袍,腰间玉带就是诸葛亮送的,而且是代了徐臻的名义而送,让法正当初在益州时炫耀了好一段时日。 八字胡的法正,笑起来有一种精明的感觉,眼睛略大,显得也是英俊儒雅,和诸葛亮颇为合得来。 现在说的新营,就等同是甲骑、弩骑等营地,说明又有了新式的军备,除这些之外,还有这一次在攻打张鲁的时候,使用的飞军,通过战火磨出来的精锐。 现在肯定又有新式的军备。 西凉军很强,而且极其富足,日后还能继续分出新的军备,这不是别的诸侯可以随时做到的。 “车骑,车骑会亲自去营中挑选?”
“不错,”诸葛亮点了点头,一边迎他们进去,一边笑着解释道:“车骑只要是有空的时候,都会亲自到军营之内训练兵马,从箭术、马术入手,所以许多新丁一样都能有强度不断训练。”
正是因为这样,多是以这些不断军训拉练的方式,才让麾下兵马变得更加默契。 对于他来说这才是加强军中的建设,否则每日所谓的练兵都没有进步,那还有什么意义。 “走,咱们快些。”
诸葛亮加快了脚步,带着他们快速进入了正堂,对于李严和法正来说,终于见到了一直未曾谋面的徐臻。 这位一生极其富有传奇性的大汉车骑。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徐臻还是那么年轻,看起来不过是三十岁。 他的胡须修整得十分简洁,气度沉稳儒雅,三十六岁的徐臻就坐在主位上,举目而视,脸上并未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盯着李严点了点头。 但看向法正的时候,却是嘴角上扬露出了笑意。 这让法正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随后止不住的有些狂喜。 他当然可以感受到这种态度的不同,无形之中让他觉得自己与张松的选择非常正确。 车骑,对我是笑,而在益州拥有不少名气与家底的名士李严,他只是淡淡点头而已。 果然,我们若是继续留在益州群体,那么永远不会超过李严,才学再怎么提升,也不可能超过李严这等早早就在益州已经扎根士族集团。 但若是迎来了徐臻等人,却是功绩不小,日后可以扶摇直上,若是在当年盛世,那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达成的。 现在只要跑得快,就可以先人一步。 蜀中不少人都已经有了另投他主的意思,现在来了一位真主,那当然极好。 “诸位,一路辛苦。”
徐臻在许久之后,才缓缓的说出了那么一句,经过一番寒暄之后,又低下头去看书简,等看完后才关上放在一旁。 而后对法正说道:“刘璋非明主,不是日后可以稳定中原之人,从他善于丹青、笔墨来看,就可知晓。”
说到这,徐臻自己都笑了一声,“我精通内政、外政、军事等,但是我却唯独不通丹青妙笔,现在的书法都还处于难登大雅的地步。”
“只是,偏巧也因此,我才得了这样的家业。”
“虽说,依靠他人而起,可最终地位还是以结果而看,并非是当下。”
“诸位既然到了我这里,那么应该是各有想法的,”徐臻看向了法正,道:“孝直送来的礼物,我已经转赠给典韦了。”
“典韦,是我生死宿卫出身,也是而今当世难寻的猛将,我这人,从不收礼,但既然是你送的,我会转赠给心腹之人,如此既不会违背了自己的原则,也不会让赠予礼物之人,略有寒心。”
这话说完,当堂三个人也都傻了眼,法正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徐臻居然当面说出来,而喜的是他这话就是代表了接纳。 而黄权则是冷冷的轻哼一声,别过脸去怒意盎然,甚至还偷偷的瞪了法正一眼。 没想到你法孝直居然是这等人,当真是丢你法氏的脸,“哼!徐伯文,此事你大可不必如此堂而皇之的摆在明面上,我等到此来,不是听你虚言假意,拉拢离间的。”
“我忠于我主刘璋,绝不会因一两句话,就对益州之臣动心思而进谗言,你无论如何挑拨,我等都会自有分寸。”
“哈哈,”李严当即打了个干笑的岔,把徐臻的视线从黄权的身上移到自己这儿来,而后说道:“车骑,黄君的脾性一向是秉直中正,说话很直,还请不要见怪。”
“他的意思是,此时耽搁时日已经极多了,益州境内百姓不安,担忧去了一个张鲁,如今又来西凉兵,自董贼祸乱之日起,西凉兵马的名声就不太好,与匪徒无二,所以现在也是闹得人心惶惶。”
“长此以往下去,益州与汉中,恐怕都会有百姓乱而无序,贼寇反得滋生的可能,必然也是乱事。”
“因此,我主与麾下谋臣,尽皆是颇为焦急,担忧政乱而民忧,才想来问问车骑,现下驻扎在汉中兵马,何时退去?”
“若是不退,又可否告知是有何等变故?当初我们在益州所言,并非如此,告知一声,在下也好回去复命,还车骑一个信守诺言、急公好义的名声。”
李严脸上和煦的笑着,不紧不慢的将这话缓缓说出,仿佛稳稳地把一块托盘递到徐臻面前一样。 这份气度和交谈的口才,颇为让徐臻看得意外,益州果然还是人才不少,这些年不光是物产丰富,在当地养出的家学也倒是不少。 当年和刘焉一同跟随进入益州来避难的人数不胜数,就包涵了很多不同学派的人才,譬如许靖兄弟都有家族到此处。 经过十几年战事不波及的平静日子,发展自然也是壮大。 “那,正方觉得该如何?”
徐臻反抛了回去,但李严还没来得及说话,但黄权马上又骂了过来,“阁下还需要问吗?”
“当然是守当年承诺,立刻退出的此地,将汉中归还我益州,否则——” “否则能如何?”
徐臻笑得得意,盯着黄权看,一脸的戏谑,“难道要动兵来与我血拼交火?”
“阁下能定得了这等大事吗?若是可以,我立刻就答应,典韦送客!”
“不,不不不!”
李严嘴角猛然抽搐了一下,法正脸上笑容也猛的僵住了。 妈的黄公衡,你虽说是名士,有清正之风,但是也没必要在这位面前如此清高吧! 真没必要,少说几句,我们就要谈成了! 说不定还能有转机,现在直接几句话干到开战,主公根本不敢开战你不懂吗? 打个张鲁都被人差点攻到成都城门前来,那五斗米道教把我们政权都快逼没了。 打徐臻你是怎么开得了口的!? “不是,车骑息怒!”
法正顿时上前,想要稳住徐臻。 李严在那脸都胀红了,这就是来之前彼此不和,所以未曾交流所引起的隐患。 早知在来之前,该都见个面,彼此通个气再进衙署,好歹不会出现这等状况,我好不容易圆回来的话,你一句又毁掉。 这人有气节是好事,气愤人家不要脸的暴行也是好事,问题就在于这家底上。 徐臻家底厚,他才敢这么做,而且他是个谋定后动的人,否则岂能从一介白身,到这车骑之位? 他肯定是想清楚了后果,才会这么干的。 他真的不要脸。 蜀地百姓的名声,于他而言,也绝对不是什么不可放弃的事情,毕竟,他的家底太厚了。 若是那种立足之地都没有的诸侯,急需一块领地来稳固班底,那倒是可以欺辱一番,再好好谈谈价码。 但是这位…… 跟他说话大声点都是罪过! “车骑,黄权做不了主,我们却是能将话语都带回去,是以如今这汉中之事,还是全凭车骑来做主。”
“是以,此次来也不是为了兴师问罪,只是求车骑一个明示罢了。”
李严无奈之下,拱手鞠躬,由衷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