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似乎没有料到我的反应如此之大,顿了几秒。等到我声嘶力竭,没了力气才开口:“小姐,你好,我们是xxx街道派出所民警,刚刚接到您的报警电话,请问您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耳边的嘈杂消退了些,我愣了许久,才弄懂他们话里的意思,慢慢松开双手,把头抬起,看到身穿常服的两位警察站在床边,眼神关切的看着我,我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开了好几次口,没有发出声音,最后,我用尽全身力气,才哑着嗓子说:“我杀人了。”
是的,我杀人了。我被警察带回派出所,由于是命案,没等多久,就由公安局的人接手,转送至公安局。审讯室里,我拘束地坐在椅子上,前面不远处是一张长桌,长桌正对着我的这面贴着一张白纸,纸上是一行字:以上笔录我看过,和我说的一样。桌子上端是一盏白炽灯,刺眼的光线晃的我不舒服。长桌对面坐着两个警察,一男一女,女警察前面放着一台电脑,双手在上面敲击着什么。“xxx,28岁,本市人,住在xx小区51栋802室。”
男警察望着我开口。“是,”“刚刚你说你杀了人,是怎么回事?”
我低下头,脑子一片混乱,想了很久,才开口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叙述给警察听,审讯室里很安静,只有我的说话声和女警打字声,男警察时不时会问我一些细节,我如实回答。审讯室里有一块黑色的大玻璃,那是一块单向玻璃,玻璃的另一面里面站了三个人,他们与审讯室里的人一起听着我的讲述。我说了很久很久,久到我的记忆开始出现混乱,久到我开始反复重复:我杀人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杀人了。男警察看我情绪不正常,停止了审问,一旁的女警也停下打字,很快,审讯室的门被打开,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沓纸张进来递给男警察,男警察接过,看了几眼又递给我,对我说:你看下有没有什么问题,没有问题请在右下角签字。我快速的扫了一遍,是刚刚我讲述的内容,我签了字,并照着桌子背面的那张纸,念出上面的话。另一边警方带着搜查令去我家搜查,我坐在审讯室里,两位审讯的警察已经走了,只留下一个协警在一旁看着我。我靠着椅子,抬手搭在眼睛上,遮挡住刺眼的光亮,等着警察找到我的罪证。几个小时过去,警察回来了,依然是刚刚那个男警察,表情很微妙,似乎在想怎么开口,欲言又止几次后道:你确定你杀人了?确定。可是我们并没有在你家找到任何血迹,厨房台面上也没有你说的装眼珠的白瓷杯子。不,不可能,我明明……明明已经……我低头看着白皙的双手,透过白炽灯,我仿佛又看到了上面沾满鲜血。很快警方对我家展开第二次地毯式勘测,终于在沙发套下,血痕发现仪有了细微变化,警方立刻送往检验科进行试剂。结果在第二天出来了,的确是她的血迹,但血迹很少,不足致死,现场除了沙发套下,其他地方没有发现血迹,没有尸体,没有凶器,除了我的口供,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我杀人了。警方按照我交代的路线,调取了去往商场一路上的监控,和药店、奶茶店以及商场装修工人核实,可他们没一个人确定那是我,药店和奶茶店人员说我只是身材比较像,装修工人直接说那天是个打扮中性的大肚妇人,样貌有几分相似,但不是我。警察又调取了小区监控,电梯里的监控是几天前坏的,由于维修工人没有及时上门修理,导致那天录像没有,楼道里的监控是因为电路老化,烧坏了,之前她出门的监控录像被七天覆盖掉了。唯二两个可能正面照清我脸的监控都刚好没有记录,其他地方的监控都只是模糊的侧影和背影,无法确定那是我。72小时候后,我被放了出来。警察告诉我近期不要出国,尽量不要离开本市,随时需要接受他们的传讯。是的,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我杀了她,但是她的确失踪了。警察给她重新立案,不过不是谋杀案,而是人口失踪,她的父母也来到本市,下飞机那天本来是我去接的,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没有去。我不敢回那所小区,在隔壁小区租了一间房子,原来的房子联系中介低价挂牌转租,我似乎真的像我一开始希望的那样,逃脱了法律的制裁,原本我应该开心生活,当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继续我的摆烂人生,可我不开心,不自由,我没办法逃脱精神上的折磨,我没办法逃离自己给自己戴上的枷锁,日子越过越难熬。每天晚上我都听得见那叹息,一声比一声重,一声比一声近,好几次睡意迷蒙间,我能清晰的感觉到那叹息在耳边,似乎她躺在我身边,瞪着两个血窟窿看着我,惋惜我这副模样。每天早上我都要面对熟悉房间,去寻找我要用的物品,在鞋子里找到口红、在洗碗机里找到电视遥控器、在马桶水箱里找到面包等等,层出不穷,我仿佛是在跟她玩捉迷藏,她负责藏东西,我负责找东西,往往一天的时间都用来找日常用品。后来我懒得找,不出门、不做饭、不娱乐,减少一切活动,一天只躺在床上,除了拿手机点外卖后,拿外卖的走动,基本上就赖在床上,果然,我不陪她玩你藏我找的游戏后,轻松了很多,虽然耳边经常会听到叹息与桌椅移动的声音,偶尔还夹杂着奇怪诡异的响动,但只要我装作听不到,她就没办法。门口的外卖盒子越积越多,我不愿下楼,就把盒子放在客厅,客厅满地都是盒子后,我又往厨房塞,奇怪的是她不藏盒子,要是她能把这些碍事的外卖盒子藏起来,该多好啊,我这样想着,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渐渐睡去。又一次醒来,不知道几点,天黑天亮,厚重的窗帘又被她拉上了,房间漆黑一片,我伸手想去摸手机看几点了,却被手腕上的剧痛拉回神经,疼地"嘶嘶“倒抽冷气。我忍着疼痛打开台灯,发现手腕上多了一条很深的伤口,白色皮肉往外翻,双上一滩深红色血,湿漉漉的。她砍了我,这是我的第一个念头,她居然砍了我,我不敢置信,家里没有医药箱,伤口一直在淌血,我不得不出门去医院包扎伤口。穿衣服时,我发现不止是手腕,大腿、胸前、腹部都有深浅不一的伤口,有的已经愈合,只留下淡淡地印子,有的还是崭新的,结着血痂。我惊呆了,这些伤口都是什么时候有的?我害怕的哆嗦着手拿出手机报警:你好,我杀人了,我自首。警察来了,这次没有带我去派出所,也没有去公安局,而到了心理咨询所,接待我的是一位穿着白大褂带金色眼睛的老者,他语气和蔼的问我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我双手颤抖地接过他递来的水杯,仿佛漂浮在海面上快要溺水而亡的人看到一根浮木,我死死的抓住,不肯松开,我求救般的看着他,缓缓开口:我杀人了,救救我,我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