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苏州现寨令之后,又有数十起打着建文旗号对抗永乐朝廷的事件在全国各地发生,其中最大的两起要数济南西南面沂蒙山地区的‘敢死铁营’和浙江东北边舟山群岛的‘飞舸水军’。朱能、张辅军下济南,马善回战死,铁弦被擒。时有弦军‘敢死轻骑队’的十余骑人突围而出,一路向西,到了沂蒙山区,择深处人烟罕至之地屯住,一边派人回济南打探铁弦下落,一边派人出河北探寻下一步去路。‘敢死轻骑队’是建文二年燕军围困济南时,铁弦所募八百壮士组建,用以袭扰燕军,是一支善于夜战,敢于硬战的队伍,当年数度夜袭燕军,却无一人一骑死亡,燕军不堪其扰,被迫撤围。朱能、张辅军用三十余门火炮轰塌济南西面城墙数百米,‘敢死轻骑队’作为前军,力图压制住敌军,无奈燕军亦全是精锐,且十余倍之众,一场血战,除十余骑突围而走,其余的全部战死,无一人投降。突围出去的十余骑中,除一位中级军官,其他的军官全部都战死,该中级军官姓蒙名季,字飞度,自称是秦朝名将蒙恬的后人,曾是李景隆中军护卫队里的一名骑兵,郑村坝之败时随中军护卫队保护李景隆一路南逃,被燕军冲散后,随督粮的铁弦去了济南防守,并成了铁弦军‘敢死轻骑队’的一员,在夜袭燕军中因作战英勇,被一路提拔成了中级军官。蒙季一面派人打探铁弦消息和探寻出路,一面将十余人骑藏于沂蒙山深处的一个人迹罕至的山洞,靠打猎和采摘野果为生,当他和手下听说铁弦在南京不屈而死,个个义愤填膺,大家都愿意与永乐朝廷对抗到底,誓为铁弦报仇,于是他们以‘敢死铁营’之名举起义旗,广招因灵璧之战失败散落安徽河北的士卒,数月间得六千余兵,推蒙季为帅,以‘飞度将军’称之,一下就占有了沂蒙山地区的十余个县,周边郡州无可奈何。练子宁杭州募兵时,在西湖练有一支水军,于燕王攻陷南京时,该水军舍大船,扛小舸东北入海,以舟山群岛为依托,择三个较大的岛屿建立了营寨。燕王篡位,以永乐为纪,该水军誓不入永乐,常择雨雾天气乘小舸靠岸袭击近岸县衙,州郡亦有派兵剿灭,无奈所用步兵不悉水战,以为造大船可以胜小舸,造了数十膄十余米长两层楼高的战船出海剿灭,结果反被灵活快速的小舸射火箭烧毁于海上,州郡再不敢加兵,该水军因所乘小舸来去飞快,被临海居民称之为‘飞舸水军’。‘飞舸水军’只攻衙门,不扰百姓,民甚护之,而州郡震怖。燕王朱棣靖难功成,登帝位,改元年,大封群臣,以为就此可以天下太平,安享荣华富贵。哪知各地的反叛奏折飞至,令他寝食难安。已有建文帝焚宫出城,流落于野的传言入于永乐之耳,又有僧、道名‘张邋遢’、‘云半仙’者现身荆、襄的奏折呈于永乐之眼。这更是让永乐皇帝惴惴不可终日。这日早朝出来,永乐皇帝带了十余随从一路挥鞭飞驰去了栖霞山的霞光寺,见了那里修炼的僧道衍姚广孝。姚广孝可谓靖难第一功臣,但他拒绝了永乐皇帝的封赏,仍旧要求去做他的和尚,永乐皇帝只好让他还去做燕京万寿寺的主持,但颁令万寿寺为总理全国的大寺庙,万寿寺主持自然就手握了管理全国僧侣的权杖。因万寿寺的大寺庙地位正大肆扩修,姚广孝便暂居南京城外栖霞山的霞光寺里。永乐皇帝见到姚广孝时他正闭目捻珠参佛,永乐皇帝并不打扰,只一旁静候,约莫半个时辰,僧道衍姚广孝放下捻珠,双手合十,依旧是闭目的道:“请问施主有何见教?”
。永乐皇帝起身施礼。道:“近日全国十余处打着建文旗号的反叛者,多者数千人,占有近一郡之地,还有一处是水军,在浙江东北海岛之中,凭借大海为依托,经常袭击近岸县衙,不知其人众如何?州郡莫所奈何,数番廷议无果,我亦不知该当如何?特来请教先生?”
姚广孝喉结动了几动,便沉寂了下来,约莫一盏茶功夫,姚广孝才又开口言道:“谋臣言兵,战将言和,亦非军国大事必施主亲往,故数番廷议无果,然放任又怕将来不可收拾,是挺难为耶!”
永乐皇帝道“正如先生所料,每廷议,那些功成身就的战将都不愿再前线去冲锋陷阵,纷纷言和,而那些无须前线奋勇厮杀的谋臣,都慷慨言兵,虽数番廷议,亦无果,故特来请先生教我!”
姚广孝道:“建文降臣封伯者有三,其中有两人为统兵之将,一为前朝兵部尚书茹瑺,一为前朝水军都督陈瑄,可令二人领兵分往山东、浙江荡平之,其余肖小宜厚加优抚,不出数月,悉数具安。”
永乐皇帝道:“此二人乃前朝统兵之将,怕拥兵为患,故疑而不用。”
姚广孝道:“但用无妨。”
永乐皇帝喜曰:“善。”
于是起身告辞,正出斋房门槛,只听身后姚广孝道:“施主匆忙间是否忘却一事乎?”
永乐皇帝回身躬身施礼道:“先生所指何事?”
姚广孝道:“有僧、道名‘张邋遢’、‘云半仙’者起于荆、襄,施主闻之该当如何?”
永乐皇帝道:“此亦正是来请教先生者也,一时忘之,还请先生教我。”
姚广孝道:“可以新君莅临,派户部官员前往全国各地以察户籍及风土人情为名,实为暗访‘张邋遢’、‘云半仙’者为谁?掌握其踪迹,控制其言语,不使有隙乱国者也,以使民心宁,统序安,施主亦心安耶。”
永乐皇帝拜伏于地,曰:“吾之有先生,犹周之有子牙,汉之有张良也。”
是日永乐皇帝回朝,即派忠诚伯茹瑺领步兵两万往山东的沂蒙山区攻‘敢死铁营’,派平江伯陈瑄领水军一万往浙江的舟山群岛战‘飞舸水军’,另派户部的户科给事胡濙往全国各地以察户籍及风土人情为名,实为暗访‘张邋遢’、‘云半仙’之踪迹。不言两处用兵,单表胡濙去向。那户科给事胡濙正是管理全国户籍及风土人情的主官,得永乐皇帝密使寻建文帝踪迹,他不向山东、浙江,也不往荆、襄,而是一骑快马直接去了云南。胡濙知道建文帝焚宫出城,终将会去到云南,一则首任西平侯沐英,和建文帝父懿文太子最为亲善;再则西平侯已历两代三世,民殷而兵强,是最有能力庇佑建文帝者。建文帝必会以云南为最终的落脚之所。倘若建文帝已至,直接云南察之,倘若建文帝还未至,先去云南待之,则可减省许多的辛劳。胡濙西平侯府见了沐晟,向西平侯府的一班文武传达了永乐皇帝核察户籍及风土人情的谕旨,另单独向西平侯沐晟宣了密诏:察建文帝踪迹。沐晟安排胡濙暂住驿所,并拨了十余随从供胡濙差遣,实则也是对胡濙的一个监视。隔天深夜,沐晟秘密别院里会见了建文帝一行,白天密使叫了溥洽、程济、叶希贤、杨应能、薛通回别院议事。平常只建文帝夫妇住别院,溥洽住白马寺,程济、叶希贤住商号,杨应能、薛通住“兵柳营”。沐晟告知了大家户科给事胡濙来滇及永乐皇帝密诏事,沐晟道:“那胡濙全国他地不往,单单挑云南首访,莫不是朝廷已对云南有所疑议?若是让那胡濙访察到了陛下一行的行踪,加兵云南,不知得有多少生灵涂炭?故不得以才夜见大家,看如何商讨一个万全之策?以保陛下等人无虞,云南百姓平安!”
建文帝道:“这些年因我遭受屠戮者逾百万之众,若是因我再起战乱,殃及无辜,吾将更加的罪孽深重,不如我自缚现身,以免连累兄长及云南百姓。”
说罢流下泪来。程济道:“不可,陛下此时云南现身,还会殃及更多无辜,我等流落于野,让那杀人如麻的朱棣有所顾忌,反而会使更多的人处身安全。”
溥洽道:“那日徐辉祖将军与十余骑将保护着乔装成陛下的我从朱高燧数万大军的眼目下突围东去,此事应已南京城中言传开去,我若去往东边某地现身,我乃陛下主录僧也,当是不离陛下左右,我或言陛下藏于某座山中,或言陛下躲于某个海岛,朱棣及身边的谋臣武将必然信之,让他们把注意力转移东边或海外,只要陛下及众人这边隐好身,不让那胡濙发现任何的蛛丝蚂迹,不久胡濙便会离开,大家自然就会转危为安。”
建文帝泣曰:“先生如此,怕是会凶多吉少矣!”
溥洽安慰建文帝道:“未找到陛下,朱棣必然留我活口,陛下不必为我担心。”
大家均觉溥洽所言极是。于是溥洽当即启程东往,建文帝等人化作‘兵柳营’里受训的小兵,常妃则接了西平侯府做了沐晟夫人的贴身丫鬟。想那胡濙再怎么高明,也断不至于会想到贵为皇帝、重臣的建文帝等人会去做一个受训的小卒。沐晟还派人秘密的将‘兵柳营’建文帝手书的‘柳营冬训卒’的碑文铲掉,刻上了自己的字体。并将那胡濙安排住进了别院,还不给胡濙任何的羁束,由着他云南各地去明察暗访。溥洽高僧打扮,一路向东,并不隐藏行踪,而一路的关卡见了他的高僧打扮,亦都不盘问,乃太祖起于袈裟故也。只二十余日溥洽便到了福建海边。溥洽还在湖南境内时,便听说了永乐朝廷派水军去浙东北的舟山群岛战‘飞舸水军’的事儿,亦听说了‘飞舸水军’打着建文旗号,只袭近岸衙门而并不扰民之情况,于是溥洽决定在海上设一局,让永乐皇帝和他身边的文臣武将们相信建文帝去了海外,以隐建文帝等人的真正行踪。溥洽冒建文帝的笔迹并以建文帝的身份写了一封信藏于身上,高价租了一艘泉州渔民的渔船一路向北,在浙东的海面上故意躲躲藏藏,被陈瑄的水军巡逻队拿住,从溥洽身上搜出有建文帝亲笔信,赶紧押了去见主帅,陈瑄乃建文朝重臣,自然是认得建文帝主录僧溥洽的,亦识得建文帝笔迹,陈瑄觉得事情重大,将前线战事交由副将代理,亲送溥洽去南京面见了永乐皇帝,呈上了建文帝书信,信曰:‘飞舸水军’大都督明鉴:奸臣得计,篡我帝位,然朕有幸焚宫趁乱得出。虽数遇危难,历经千辛,可朕尚安在!得数位建文忠臣相护,辗转来到了海外番邦苏禄国。该国由数十个大小不同的岛屿组成,人民往来,驾舟而行,如履陆地。该国除水军外,没有马步兵。该国国王闻朕失国,愿借水军一万,并联络了占城、真腊、暹罗、吉兰丹、满刺加、南渤里、苏门答腊、旧港、婆罗州等海外番国,共借得水军十万,已正往占城集结,准备挥师北上。欣闻大都督帅‘飞舸水军’对抗永乐朝廷,故派朕主录僧溥洽往见大都督,可速遣使前往琉球、高丽两国,请两国国王派水军支援。朕继位之初,有倭国水军攻打两国,朕派水军往救,打退了倭国水军,两国国王由是感激,年年亲自来朝进贡,今朕蒙难,两国国王必定施以援手。前时朕遣近臣程济密往安南国,该国王为朕所封,与朕已为唇齿,朕失帝位,所封随时被废,故该国王已答应朕愿意出兵伐逆,正调集全国之兵。不久我水、陆两路大军便可挥师北进。复我帝位,还我河山,已是指日可待矣!望大都督明察。建文皇帝朱允炆手书建文五年九月永乐皇帝揽书大骇,赶紧召集文臣武将商讨对策,成国公朱能道:“李景隆、盛庸前后所帅南军逾一百万,尚且被我等打败,那海外番邦的纠合之众,虽说十万,亦不足惧也,主公给我五万精兵,定会将那来犯之敌杀个片甲不留。”
谋臣袁珙道:“我等常居中原,亦不知海外番邦真实存在与否?倘或被妖僧以虚妄之词蒙骗,岂不贻笑大方,望陛下祥察之。”
永乐皇帝问解缙道:“解爱卿太祖时已为朝廷重臣,可听说信中所言海外番邦?”
解缙道:“信中所言番邦皆然,且太祖时都有遣使入朝进贡,倒是那苏禄国,却从未听说,信中所言借得十万水军,多半为虚妄之词,不足信也。”
永乐皇帝听说心中释然,只以妄言惑众之罪治溥洽终生监禁,因溥洽之为僧侣之故,当庭令禁军押解往栖霞山的霞光寺交由僧道衍姚广孝系锢之。永乐皇帝正要解散众大臣,传宫外有安南国旧臣叫裴伯耆的求见,说是有重要事情来奏。永乐皇帝听说有安南国人前来奏事,还以为是刚才信中所言出兵犯境来耶,赶紧传入。来人是一衣衫破旧,满头白发的老者,见了永乐皇帝,趋前伏地泣奏曰:“吾乃下番之安南国旧臣裴伯耆,是大明首封安南国王陈日煃时候的礼部官员,陈氏传至三代时上幼暗弱,被那相国黎季犛谋逆篡弑,时为大明建文元年,不知何故,那黎氏竟得建文皇帝封为安南国王,时臣已老朽,在家颐养天年数载,但臣仍耳聪目敏,臣闻黎氏篡弑,冒死救出日煃王玄孙陈天平,藏岭南乡间,以祖孙相称,隐姓埋名,臣以为老朽再也看不到陈氏复位之日矣。哪知天道开眼,让臣看到了大王的谕示,才知那建文乃假传太祖遗诏,僭得帝位,今得以匡正,臣想那建文所封亦当废止,所以臣才敢斗胆前来,奏请大王废黎氏复陈氏为安南国国王。”
永乐皇帝朱棣听奏喜形于色,建文假太祖遗诏事,竟得番邦旧臣的认同,那何须再愁中原人士之不服?永乐皇帝亲下台阶,扶起裴伯耆,向满朝文武慷慨言词,亦如他当年慷慨激昂的动员众将士‘靖难’一样。永乐皇帝道:“黎氏篡弑,乃逆天之举,和那建文僭位如出一撤,应当废止。”
永乐皇帝转向问裴伯耆道:“只不知那陈天平今何在?”
裴伯耆道:“为安全起见,老臣已将陈天平交给老挝宣慰司,由他们派人护送来京,已在路上,不出十日便到。”
永乐皇帝道:“老先生驿馆休息,等那陈天平到来,朕即派护送使、兵将护送陈天平往安南,宣诏废黎氏,封陈天平为安南国国王。”
裴伯耆向永乐皇帝跪地三叩,高呼:“天朝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永乐皇帝命人送裴伯耆去驿站住下,解散了众大臣,回内庭正待宽衣休息,传司礼太监郑和求见,永乐皇帝敞衣赤脚迎接郑和入内,就榻前的方凳上坐了,永乐皇帝道:“郑爱卿此来,所为何事?”
郑和道:“闻有建文帝书信,可否与臣一见?”
永乐皇帝衣兜里拿出书信,递与郑和。郑和略加浏览,道:“此信所言非虚。”
永乐皇帝大惊失色,道:“郑卿家何以见得?”
郑和道:“臣九岁那年,随父亲和祖父去天方的麦加朝圣,沿海所经番邦,大多为信中所言,若非亲往,何以知之?”
永乐皇帝道:“若如是?如之奈何?”
郑和道:“可令臣监造宝船,亲帅船队出使海外,以扬我国威,震慑宇内,亦可暗寻那建文帝踪迹,相机搜捕之,不使其有祸乱之机。”
永乐皇帝转惊为喜,道:“此谋正合孤意。帖木儿汗国跃跃欲东侵,此正可以海外扬我国威,以联络海外各国抄袭帖木儿汗国后方,牵制其东侵,亦可暗寻那建文帝踪迹予以搜捕,以安吾心。”
于是永乐皇帝下旨升郑和司礼监太监为内官监太监,授二品,负责监造宝船,相机出使海外各国。郑和能否监造出宝船出海杨威,寻得建文帝踪迹呢?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