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云光！”叶贞等离开了教学楼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她眼泪还没擦干，哆哆嗦嗦地问，“刚刚是不是校长在巡察？”
他们，刚刚，是不是在走廊上当着校长的面，手拉手跑掉了？
她的目光落在瞿云光拉着自己手腕的手上，觉得自己不如昏过去比较好。
“怕什么？”瞿云光回头看她，眼睛里有不知道是不是折射路灯的亮，他的笑疏朗清越，顺着晚风在叶贞耳间回荡，“他还指望我们俩考上清北呢，现在又没到晚读时间，我们去散散心，怎么了？”
叶贞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就算去散心，也没必要说当着校长的面手拉手吧？
校长等下就会把他们叫到办公室问他俩是不是在早恋的吧？
不会吧，不会吧？
“好啦，这边没人。”瞿云光拍了拍长椅，他身边的位置，“坐这里休息休息吧。”
叶贞已经破罐子破摔了，毕竟都那样了，现在就算校长冲下来逮他们，他们也是那样过的，相比之下坐静心湖边长椅上谈天根本就不算什么。
不得不说，湖边的空气比教室里清新许多，也让叶贞的脑子愈发清醒。
她一五一十地和瞿云光说了她刚才的那些纠结，但瞿云光明显更关心别的：“是什么事情让你突然有了这些想法的？”他迎上叶贞的目光，坦坦荡荡，“因为你平时就不像是会在意这些事情的人，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引导你去思考这个，所以你才会这样的。”
“我不是不会在意，”叶贞纠正他的说法，“我只是尽量让自己不去过多在意。但今天，”她垂着脑袋，无精打采，“我爸说是我不够努力我才没有第一，然后我就想，我不够努力吗？我又想到老师经常说什么‘叶贞你跟瞿云光也就差了没几分，努力一下就超过他了’，我就在思考我是不是真的不够努力，不然为什么就差几分，我却超不过去。”
瞿云光想了想，反问：“那你觉得你努力了吗？”
说到这个叶贞激动起来，她与瞿云光对视，几乎能在瞿云光平静的双眼里看到快要冒火的身影，她提高了声音，不光是在问瞿云光，更像是在问她自己：“那你觉得我不努力吗？我每天都在看书，有空就复习学过的、预习没学过的。我已经在看高二下学期的课本了，习题我也做了很多。我每天都在背单词。错题本、学习笔记、单词本我每天都有做，已经好几本了。我不努力吗？”
“努力啊，这为什么是不努力或者不够努力呢？你已经做到了你能做的最好了。”瞿云光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看着她的眼睛，看着那双平时充满笑意、此时却盈盈含泪的眼睛，说道，“你知道自己很努力，你得到的分数能证明你很努力。我也从来没有说你是不够努力才只有第二，相反我一直在对你说你已经很棒了。一中有很多好成绩的人，你在其中是最好的。如果不是我的话，第一确实是你的。但我只是……而你是实打实的分数。”
叶贞一愣，她抿了抿嘴唇。她知道瞿云光没说出口的地方是什么意思，天才想要藏拙对于天才来说未免有些不公平。而这样的天才，跟她的差距却很小，这说明了什么呢？
“这说明了，你非常、非常优秀。”瞿云光坚定地说，“你不要怀疑自己，因为你的怀疑是在侮辱你的努力。”
晚风有些凉，在湖泊上泛起阵阵涟漪。天上明月高悬，没有一丝乌云能够遮挡它的光芒。
哪怕它的光芒并不属于自己，它在黑夜中依然足够耀眼。
叶贞抬头看月亮，指着它对瞿云光感叹道：“我此时此刻就感觉，我像是月亮。虽然很耀眼，但是怎么都比不上太阳。”
瞿云光却说：“你不用把自己比做什么，也不用跟别的去比什么，你自己就很好，‘叶贞’就很好。”
他的目光坦然澄澈，让叶贞心中一动，接着酸涩感再次蔓延开来。
可这回她不是难过，而是感动。
她说：“瞿云光，可能你不想听，但我还是要对你说句‘对不起’，因为我那样揣测你。还有，谢谢你。”
瞿云光笑了，他替叶贞把落在她唇边的细发别在耳后：“好啦，没事啦。”
然后在一旁偷听了很久的校长终于不想再被冷风吹了，他站了出来，和蔼可亲、满面笑容：“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赶紧回教室里休息吧，在外面万一感冒了怎么办？回去吧回去吧。”
叶贞下意识就站了起来。
校长注意到她，只笑着说：“叶贞同学赶紧回去吧，外面挺冷的。”他拍了拍叶贞的肩膀，“学习是自己的事情，尽到自己的力就好了，不用太在意别人的评价。因为他们不是你，也无法代替你去拥有你的未来。”
教室里，班主任老徐正坐在讲台上，他看到叶贞和瞿云光回来了，本来要说些什么，结果他发现他俩身后还跟着校长。校长冲老徐招了招手，老徐不明所以地出去了，再回来就没有指责叶贞和瞿云光临上课了跑出去。
夏秋彤看叶贞眼睛红红，想问问她怎么了。
但是瞿云光竖起一根食指搭在嘴唇上，示意让她噤声。
第二天早上，瞿云光一来就听到叶贞主动和自己打招呼说“早上好”，他不禁笑：“怎么了满面笑容的？”
叶贞搓手手，满眼的期待：“啊，我的小笼包你给我带了没有啊？”
“带了带了，你都那么说了，我肯定给你带了。”瞿云光把新鲜的小笼包和热气腾腾的豆奶放在叶贞面前，还没忘给她拿了蘸料，他故意开玩笑，“懂了，要不是我给你带早饭，你不会对我笑是不是？”
叶贞扭头看他，两根食指勾住嘴角给他做鬼脸，说：“你看这不是对你笑了吗？”
瞿云光笑骂：“去你的，吃去吧。”
他心里的石头因为她的笑脸而落了下来。
当然，叶贞不会说她今天心情好是因为她十六周岁了。
即便十五周岁的最后一天很不开心，可她现在十六岁了，是新的年纪就要开心地面对第一天，这样以后十六岁的每天都会开开心心的。
她已经准备好了，等下午放学去校外的奶茶店里点一份小甜点，就当给自己庆生了。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瞿云光说要带她吃晚饭，结果带她来到了海底捞。
最重要的是，他跟服务员说了，她！生！日！
全场都响起了生日快乐歌，海底捞的服务员举着发光板端上了一碗面，拍着手祝福叶贞。
叶贞手足无措、满脸通红，她都不知道眼睛该盯哪儿比较好，最后选择了盯着瞿云光。然后她发现瞿云光含笑望她，显然是不觉得这一幕非常社会性死亡。
叶贞心想，她何德何能，昨天在校长面前和瞿云光手拉手，今天在海底捞被当众庆生，脚趾都要扣出三室一厅一卫了。这日子一天天的还真是惊喜他妈给惊喜开门，惊喜到家了。
等服务员离去，叶贞拍着自己的胸口想让自己躁（慌）动（张）的小心脏平静下来，她正要去吃海底捞精心准备的长寿面，就见瞿云光跟变魔术似得掏出了两个盒子摆在了桌子上，其中一个还是透明的，能让她清晰无比地看到那个粉色奶油的生日蛋糕。
叶贞心说，太惊喜了，她差点心脏停跳就这样离开美丽新世界。
她颤颤巍巍地指着蛋糕，问瞿云光：“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啊，昨天上学之前去蛋糕店订的。”瞿云光把蛋糕包装打开，拿刀熟练地切了一块递给叶贞，“我让蛋糕师没有加很多奶油，不会很腻，也避开了你过敏的水果，你尝尝？”
叶贞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是该问“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还是该问“你怎么知道我对什么水果过敏”，索性都问了。
瞿云光笑着说：“你的生日我是之前去办公室交作业看到你的资料上写着的，在你转学来那天。至于你过敏嘛，那天去吃水果捞的时候，我问过你的。”
行，叶贞还能说什么，毕竟是过目不忘的人，她随口一说的话他当然能记住了。不过这个蛋糕确实挺好吃的。叶贞指了指另一个盒子：“那这个不会是生日礼物吧？”
瞿云光点点头。
叶贞本来还想去拿盒子的手顿时收了回来，因为这个包装看起来……里面的东西一定很贵。
瞿云光问：“拿啊，为什么不拿？你不拿就失去了意义了。要不我给你拆？”
那当然还是叶贞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她打开一看，发现是一瓶香水，她有些疑惑地看向了瞿云光：“朋友，虽然高中生化妆的也不少，但是我不化妆啊，你送我香水我目前用不着的。”
“是这样，”瞿云光挠挠头，老实承认他的不足，“我不知道给女孩子送什么生日礼物。就是因为你不化妆，看起来又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我就不敢瞎送。然后我去问了瞿淼的妈妈，她是开美容院的，她给我推荐了这个。我当时是闻了之后就觉得你很适合，香水和你给我的感觉是一样的，”他形容道，“是温柔又坚定有力的少女。所以我就买下来了。”
叶贞沉默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我温柔吗？”
瞿云光反问：“你觉得呢？”
能在知道他过目不忘之后，第一反应不是“哇居然真的有过目不忘的人”，或者“你不会是在和我开玩笑吧真的假的”，而是“那你如果真的过目不忘的话……你是不是很辛苦啊”。
就凭这一句话，她在他这里，就是温柔的。
叶贞犹犹豫豫：“算了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价格应该挺贵的，我可以把钱给你。”
“不用你付钱给我。”瞿云光笑意深深，“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是你每一年都可以享受到的一次不需要支付任何代价的优待，因为这是庆祝你当初的诞生的东西。如果你真的想回报我什么的话——”
叶贞紧张地等待着瞿云光的下文，她甚至开始思考假如瞿云光说她以后都不要做年级第一她是该反驳好还是该答应好。
“——我只要你快快乐乐长大就可以了。”瞿云光是这样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