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热。
首都，中科院，一个二十平米的小平房里，闷热更甚。
这里就是中科院才成立不久的计算机公司。
虽然叫做计算机公司，平房里却没有计算机或其他电子设备，只有几张桌子条凳。
副总经理比其他人更显烦闷，桌上的几张纸在他的来回翻动间，哗啦作响。
他叫杨承向，本来在中科院工作，因为对艰深的科学研究兴趣寡然，每天的工作内容基本上是喝茶读报。
计算机公司成立后，杨承向主动请缨，担任了计算机公司的副总经理。
外祖父曾担任大军阀孙传芳的财政部长，父亲是国内最早的金融家之一。杨承向自认出身于金融世家，把计算机公司做大应该手到擒来。
上任伊始，向领导胯下海口，要把计算机公司做成年产值200万元的大公司。
杨承向由于没有科研能力，只好把目光投向倒买倒卖。
他先是领着公司的人摆地摊卖电子表和旱冰鞋，后又批发运动裤衩和电冰箱。
是的，你没有看错，这位现在志向远大，将来声名赫赫的大企业家想到的挣钱办法是，领着一群科学家摆地摊。
平房里安静得可怕，杨承向翻动纸张的声音愈发急促。
“啪！”
手里的纸张被杨承向拍到桌上，他的目光在平房里环顾一圈，问道：“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平房里众人皆低头不语。
一个员工脸上的汗流到了嘴边，他小心翼翼地擦了下。
杨承向注意到了这个员工，指着他说道：“你有什么想法？”
员工心底直呼倒霉，站起来试探着说道：“杨经理，我认为我们还是应该跟领导汇报一下，毕竟十几万不是小数目。”
杨承向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看了看其他人，问道：“你们也是这个想法？”
小平房里的其他人没有说话，各自点了点头。
杨承向哼了一声，说道：“跟领导汇报也不是不可以，但责任是计算机公司全体员工的，不能让我一个人担。”
说完话，不管其他作何人反应，推门走了出去。
杨承向离开后，众人才像重归水里的鱼，稍微动弹了几下。
也许有想抱怨的，但没人敢开口。
事情是这样的。
几天前，杨承向不顾众人反对，倒卖了一批彩电，被人骗了14万。
杨承向一个月的工资是105元，14万相当于他111年的工资。
“领导。”
杨承向站在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进。”领导看到杨承向，问道，“承向啊，坐，有什么事？”
杨承向依旧站着，摆正姿态道：“领导，我是来承认错误的。”
“怎么了？”
“我们公司进了一批彩电，结果被人骗了，数额不小，14万。”
领导皱眉道：“多少？”
“14万。”
领导站了起来，指着杨承向，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啊你，竟给我掉链子，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这个时候出事！”
“这个时候？怎么了？”杨承向问道。
领导走到杨承向面前，唾沫星子直接喷在他的脸上：“还怎么了，我们才向美利坚ibm公司定了500台电脑，本来我打算把维修和培训工作交给你的，你现在出了这事，还让我在会上怎么提？
要不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早把你撸了！”
“领导，如果这项工作交给我们计算机公司，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领导瞪了杨承向一眼：“给我办好了！再出岔子，你也不用干了。”
“是！”
这五百台电脑的维修培训工作非常关键，如果没有这项工作，后世那个立足世界的“全球性”公司也就不复存在了。
学术研究机构中，应该是心无旁骛，只专注研究的地方。
大部分人印象中，学术研究人员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忍受得了研究的枯燥。
事实并非如此，学术机构比其他地方的水更深，人情往来更加肆无忌惮。
学术腐败的现象几成常态。
翻一翻研究机构的研究人员履历，很轻易地就能发现，这些研究人员很多都是师兄师弟，徒子徒孙。
不是一个圈子（同一个学校，或同一个导师）的，难有机会进到机构里。
～～～～
杨承向到底得到了这项任务。
ibm对华国市场非常重视，专门派了一个商业考察团运送这500台电脑。
帮助安装电脑的同时，考察国内市场，建立华国ibm办事处。
ibm飞机到达的这天，杨承向早早来到了机场，等在候机处，手里举着个大牌子，上面写着“ibm”三个字母。
候机处大概出了两三拨人后，杨承向终于看到了一群外国人。
“hello！ibm？”
人群的最后面跟着两个年纪不大，非常漂亮的女人，一个是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另一个黑头发黑眼镜的亚洲女人。
黑头发女人听到杨承向的话，小跑几步，来到他面前：“你好，我是ibm的翻译，罗小马。”
“你好，你好！”杨承向说道，“车等在外面了，我们出去吧。”
在美利坚找到几个既会汉语也会英语的不难，但能准确翻译计算机行业专业术语的不多，所以，从事计算机销售行业的罗小马被临时聘为ibm的翻译。
从事计算机销售很难不和ibm打交道，罗小马能被注意到不奇怪。
和她一起的金发碧眼美女不用多想，自然是妮可。
她没有工作，单纯想来华国看看。
“我们的机器？”罗小马指了指后面停机坪的方向，对杨承向说道。
杨承向满脑子都是和ibm的人打好关系，为将来成为ibm华国区代理努力，经罗小马提醒，才想起来那五百台电脑，忙道：“有人接收，不用担心。”
罗小马点了点头，把杨承向的话和ibm的人翻译了一遍。
走出机场大厅，罗小马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色，不免颇多感慨。
好像回来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