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运辉回到金州厂，立刻把这几天思考所得落实到纸上。
他所在的设备改造小组意见并不统一，主要分为两派。
一派是以程厂长和刘总工为代表的保守派，希望通过改造现有设备，只引进关键零件，达到增产的目的。八壹中文網
另一派是以宋运辉和其他大学生职工组成的激进派。他们的想法是，既然要改造，那就一步到位，全套换新。
两派考量不同，难说对错。
程厂长和宋总工的想法需要的资金少，设备改造周期短，改造后可以立马投产；但不先进，在国内还勉强够看，以国际水平上看，已经是快要淘汰的技术。
宋运辉他们的想法更大胆，改造后可以保证十年内不落伍；但需要的资金多，周期长，不确定性高，新设备买回来还得重新学习如何使用。
以宋运辉为代表的大学生们学历高，知识丰富，眼光长远，程厂长和宋总工权利虽大，但不能不考虑他们的意见。
现在就看哪边准备的材料详实，论据充分。
水书记失权后，没其他事做，每天泡在图书馆里消磨时光。
初六，他如同往常一样，拿着茶杯来到图书馆，远远儿的就看到了一身工作服的宋运辉。
宋运辉低头皱眉，神情严肃，左手扶书，右手拿着一支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宋小子，没回家？”水书记放下茶杯，坐到他对面。
宋运辉抬头，笑了笑：“哦，水书记，回了，昨天刚来。”
“设备引进的事儿？”
宋运辉点点头：“国内使用相同新设备的相关案例很少，没有经验可供学习，现在我们只能算出全套引进新设备理论产值，恐怕不能说服程厂长。”
水书记笑了一下：“小宋啊，你就是算出花来，老程也不会采用你们的想法！问题的关键不在这儿，明白吗？”
宋运辉不解，疑惑地看向水书记。
“老程今年多大了？还有多久退休？这个关口上，他能同意你们这么冒险的计划？”水书记轻飘飘地问道。
宋运辉立刻明白了！
程厂长快要退休，用旧设备改造的方法，既稳妥，还能在最后一段时间捞点成绩。
全部引进新设备，什么时候投入生产是个未知数，最好的情况当然是他在职期间能投产，他好风风光光退休，落个鞠躬尽瘁的好名声。
更大的可能则是，这么大一个成绩白白便宜了下一任厂长。
万一，新设备买回来再出点问题，顺利退休都别想…
“那就没办法了？”
“办法嘛，当然有，不过你得自己想。”水书记笑呵呵地说道，“你这么聪明的脑瓜子，别光用在这些书里，也琢磨琢磨别的地方。工作可不是光把本职工作做好就行。得，你看资料吧，不影响你了。”
水书记走后，宋运辉还在想他说的话，眉头越皱越紧，好像有点想法，又理不清楚。
下午回到宿舍，宋运辉看着草稿纸上“退休”、“时间”、“稳妥”、“冒险”、“产量”等几个词，依旧没想出办法，怎么看都是矛盾的。
“嘿！想什么呢？一回来就神不守舍的！”寻建祥伸手在他脸前晃了晃，“给，你的饭啊，赶紧吃，一会儿凉了。”
宋运辉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设备改造的事…”
“这啊，甭跟我说了，说了我也听不懂。”
时间进入三月，宋运辉绞尽脑汁，依然没想到水书记说的办法。
三月的旧金山正值雨季，小雨接连好几天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江卫民来到商场，带着从梁思申外公那里提前预支的2000美元。
给国内亲戚朋友买礼物。
家里的父母兄妹，姑姑姑父，加上学校好友老师，总共得买十几份。
首先走进书店，给江亚宁买了几本小说，《傲慢与偏见》、《小王子》、《麦田里的守望者》、《杀死一只知更鸟》…
找了半天，没找到《霍乱时期的爱情》，才想到现在还没出版呢。
从书店出来，转头就是电器商城，江卫民走到柜台前：“你好，这里有科学计算器吗？”
“有的，请问您要什么价格的？”
计算器是带给宋运辉的，他的工作常常需要长篇累牍的计算。
“拿最贵的给我看看吧。”江卫民想着送宋运辉一个好点的，他在国内，坏了不好修。
“好的！”服务员跑到后面搬出一台机器，比鞋盒还大一点，“这是我们这里最好的了。”
“多少钱？”
“75美元。”
现在汇率是1:1.9，换算一下，接近150块人民币，宋运辉三个月工资，有点贵…
江卫民咬咬牙，买下了计算器，顺带买了五六节电池。
之后，又给其他人一一选完礼物，兜里还剩五六百块。
按照国内平均工资40块算，逛这一趟商场，江卫民花了一个普通人六七年的工资！
回到家里，黛妮卡看着江卫民带回来的一大堆的东西，惊讶地捂住嘴巴：“我的天啊，江，你是打劫商场了吗？”
零元购是美利坚人的特色活动，江卫民可不敢学。
江卫民笑着对黛妮卡说道：“怎么可能？你知道的，我是一个胆子很小的人。我过几天要回国一趟，这些是给国内亲友的礼物。”
“还会回来吗？”
“当然，我学业还没有完成呢。这次回国是因为我妈妈要过五十岁生日，我回去为她庆祝生日。”
黛妮卡放心了：“那就好！江，说实话，你以前没住到这里的时候，我觉得一个人生活没什么不好，但这两年我大概已经习惯了有人陪伴。亲爱的，我想我已经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了。”
美利坚人的感情总是外化而直接的。
江卫民对这个有点抠门的小老太太印象也挺好，走过去抱住她，安慰道：“没关系，我还有两年才毕业呢，即使我以后回国了，也会常常来看你的。还有一点我不得不说，妈妈可不会向孩子要房租…”
“你想得美！”
第二天，江卫民带着大包小包出门，准备去机场。
“江，替我向你母亲传达生日祝福！”黛妮卡拿着一个小袋子出来，“这是我送她的生日礼物！”
“谢谢！我会的！”
江卫民没有拒绝黛妮卡的礼物，美利坚人对互送礼物这件事特别敏感，一般不会送很贵重的。
此行回国一共四人，江卫民，梁思申和她外公，以及她外公的助理小王。
十几个小时飞行，抵达香江，然后从香江回到安云。
江卫民和梁思申约定好第二天一起到金州找宋运辉，与她分开，独自回到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