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的手指和牙齿都干干净净的，”她观察力一向很好，
“因为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他停下擦头发的动作，眸光深邃，
“哦，”她想，原来沈湛西也有故事，
他眼睛的光刹那暗淡下去，声音低沉，“有段时间，因为一些事情，变成无业游民，成天抽烟喝酒，差点死了，幸好被人救了，从那之后，就不敢再抽烟了，喝酒也很少。”
她看一眼沈湛西，完全想不出来，他颓废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在延善看来，他身上似乎永远带着光，只要出现必定风清朗月，而他手里的柳叶刀，救死扶伤。
她好奇，“然后呢”
“喝多了，然后倒在路边了，那地点偏僻，很少有人走那经过，大冬天的要是没人救我，一夜肯定就冻死了，后来遇见一个好心人，把我送到医院去了，”
延善看着指尖那一抹亮，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想了想，还是直接摁灭。
沈湛西看见她的动作，笑了下：“我真不介意，”
她问，“还记得救你的人长什么样子么？”
他摇摇头，记忆早已模糊，况且喝的烂醉，哪还能记得清那人的模样，只是隐约记得是个圆脸的姑娘，戴着黑色棒球帽和口罩。
因为那人将他送到医院之后就离开了。
他醒来之后找不到那个人联系方式，最后只在自己的病床边柜子上捡到了她的棒球帽。
大概是走的匆忙不小心丢在那里了。
延善又看了他一眼，重新低下头的时候，眼睛里面似乎带了笑意，她想，真的很巧，原来当时的那个人是他。
虽然那一天对她来说是真的漫长又煎熬，那一天，她经历了永别。
从墓园下来的时候，延善的心情真的很糟糕，却在路边看到一个醉鬼。
她当时直接走过了，觉得既然这个人选择这样麻木的方式，不珍惜自己的生命，那就随他去。
可是走了大概五百米之后，延善依旧拗不过内心的挣扎，重新跑回去，把人支着一路跌跌撞撞，到了山脚下才打到出租车。
原来她早就见过沈湛西，只不过时间不对，场合不对。
延善轻笑，移开话题，“我没有烟瘾，只是，以前压力大的时候，会偶尔拿一根，真的是偶尔，”
真的抽得很少很少，而且只要是抽完都会漱口，因为钟铖铭一向讨厌吸烟的女孩子，
但是后来她又想，自己吸烟的缘由也是因为他，于是，抱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索性更加坦率，
就算钟铖铭发现她抽烟，也丝毫不在意，
延善觉得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自虐实在显得太可笑，后来，就戒掉了，
“那你今天，又是因为什么事情？”他点点头，笑了一下，
直到现在，延善指尖仍是冰的，在看过楼梯监控视频之后，回想起顾清漾被推倒，恐惧感不断从心底往外冒：“理智告诉我，不应该继续帮他瞒着家里，这次受伤的事情，但是情感又告诉我，我作为姐姐应该支持弟弟的梦想。”
“所以呢？你要告诉家里人么？”
“不要。”
沈湛西说：“那不就成了，你早就做出决定了，”
“可是我还是很生气，那几个私生饭，太猖狂了，”
“什么饭，”他没听过这种名词，
“私生，原来沈医生也会有不知道的事情啊，”她故意拖长尾音，
“我不知道的事情还挺多的，延记者，听你这话的意思，难道之前我在你心的印象就是无所不能了？”
他反将一军，她无奈笑笑，
气氛慢慢缓和，不知何时起，不管是他还是她，最开始因为老人状告医院产生交集，而导致的格格不入的感觉和对彼此产生的抗拒心理渐渐消失了，
他竟然觉得穿着猪头拖鞋的延记者也挺可爱，
而延善则是觉得，原来总是活在顾止口中的天才医生沈湛西，好像多了几分人气，
她不由自主看沈湛西，只觉得他似乎身上的光暗淡了几分，有些难得见的失落，延善抿抿唇赶紧移开目光，
“你看监控的时候，看到害你弟弟受伤的人了么？”
“当然了，一共四个人，全部截屏了，我可不会放过这几个人，”她口气瞬间狠起来，
“这就对了，我心想，延记者一个打两男人都没问题，怎么会轻易放过把弟弟害得住院的人，”延善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控诉：“那我也没看出来沈医生记性这样好，还记得那天的事情呢，不过你这有点忒损，”
他又轻笑：“还是让警察去处理吧，”
她清了清嗓子，一抬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延善半天才道：“当然了，我又不傻。”
延善规规矩矩低着头坐在那，一阵冷风吹来，她裹紧自己身上的外套站起来，“我困了，回去睡觉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转身看着他，“今天也谢谢你，”
“因为这个？”他扬扬手中的盒子。
“当然不是，就.......好吧，这也算，”她笑笑，
谢谢他今天是顾清漾的医生，谢谢他帮自己处理伤口，也谢谢他在这样的深夜让自己的心重新安静下来。
“沈医生，真的很谢谢你。”她轻轻的开口，好像风一般掠过，语气轻的让他抓不住。
他转头看着她，迎上她的视线，清明却温和，不再疏远也不再冷淡，笑了。
－－
延善正在吃午饭的时候，忽然想起三天之前接到的结婚请柬，和顾清漾简单说了几句，便赶紧去举办婚礼的酒店，
“恭喜大哥。”她真诚的对着钟温旸开口，“祝你们幸福。”
穿着白纱站在钟温旸身边的新娘典雅大方，悄悄的眼眶湿了，
“好，谢谢你的祝福，”钟温旸笑了笑，轻轻按着未婚妻的肩膀：“去把礼服换上，待会儿就要梳头了。”
南川有个传统，是新娘新郎着正式礼服，新郎在亲友的见证下，为新娘梳头。
“你今天能来，我很高兴，”
延善笑笑，“当然了，你是我的大哥，从小到大，我都把你当做亲哥哥看的。”
钟温旸刮刮她的鼻尖，像是以前对着十几岁的小孩子一样，宠溺又温柔，“你也是我的妹妹，亲妹妹。”
是真的放下了，真的回到兄妹的位置，绝不逾距。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延善转身看到来人，明明她对着自己笑，延善却觉得这一笑，未达深处，
反倒是带着几分的挑衅和得意，
钟铖铭的臂弯里是盛装出席的徐晴，男俊女美，无比登对，
他的目光停在延善的身上，忽然就那么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