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依旧望着她。
明明蓬头垢面，可一双漆黑的眼睛却亮闪闪的。
“尝试……会死吗？”
“很可能。但不尝试的话，他也一定不能活。”
“只不过如果尝试失败，他可能会立刻死去。”
“而不尝试的话，也许他还能再拖上几日……”
就像现在这样，半死不活。
女孩的眉头微微拧起。
看着躺在地上出气比进气多的弟弟，狠了狠心。
“婶婶，我愿意让弟弟尝试。”
“如果弟弟知道，他自己也会愿意尝试的。”
苏芸看着眼前懂事的小女孩，心酸的要命。
但灾难面前，谁都无能为力。
苏芸按照先前同顾文武说过的方法尝试。
一针定住这孩子的百会穴。
果然他的神色立马就变得不一样。
混浊的眼睛冒出精光。
像是忽然变好了一般。
苏芸神色一凛。
深知这反应不会是自己的错觉。
便趁着他这一口气刚刚提上来，便立马刺如下一个穴位——
人身上上百个穴位。
苏芸觉得自己是在赌。
但没想到，却依然赌错了。
眼中的光芒散去。
瞳孔涣散。
任凭苏芸再将针刺入别的穴位也再无反应。
“……”
苏芸半天才舒出一口气。
可对上那小姑娘的神情，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倒是小姑娘眨巴着眼睛开口。
“婶婶，我弟弟……是没救了吗？”
苏芸该如何开口说她弟弟已经死了？
她心中正有些愧疚。
却听见破庙的外面开始骚乱起来。
苏芸和小姑娘赶紧走过去，却发现是外面躺着的一个孕妇，忽然肚子疼起来。
苏芸赶紧上前去查看。
“破水了，这是要生了。”
苏芸拧起眉头。
指挥着众人把人抬到一个稍微隐蔽些的地方去。
“你丈夫呢？”
女人捂着肚子，脸色煞白。
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一句。
“死了。病死了。”
“……”
苏芸噎了噎。
望向身边的小姑娘，“这里有接生婆吗？”
她怕若是有什么情况，自己忙不过来。
小姑娘摇了摇头。
不过却又仿佛想起什么一般。
“我出去找！”
说着便头也不回的跑出去。
女人的哼哼声在破庙来回回荡。
衬得那残破的神像都有些狰狞起来。
女人胡乱挣扎喊叫着。
让破庙外面的人也不由揪心起来。
小姑娘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一位接生婆。
那婆子看起来脸色也不是很好，显然也感染了疫病。
可却依然强撑着来帮忙。
然而摸了摸女人的肚子便不住的摇头。
“太险了，太险了。”
“这胎怀的太大，怕是要克母啊。”
“……”
苏芸眉心一蹙。
那女人听了这话脸色不由更白。
连忙抓住苏芸的手哀求道，“婶子，婶子，我知晓你是妙手神医……”
“我不想死，你救救我，啊……”
苏芸反握住女人的手。
安慰道，“孩子都是福气，什么克母的说法不过是迷信而已，你别怕。”
女人点头，却已经遭不住疼。
接生婆叹了口气。
只好也坐在一旁帮着接生。
“用力！”
“哎，这会子别用力！”
“这时候用！”
“……”
女人显然没有经验，不知道何时应该用力，叫嚷的越发厉害。
苏芸没办法，只好掏出针囊行针替她缓解情绪。
可胎儿却仿佛是卡住了一样，无论她如何用力，脑袋却一直出不来。
“这胎太大了！”
接生婆止不住的叹气。
“她体力又不行，肯定生不下来的！”
“还没到最后一刻，怎么就生不下来？”
苏芸瞪了她一眼。
总是在产妇面前说这种丧气话，是嫌人死的不够早吗？
说着，又吩咐身边的小姑娘，“去给我找把剪子来！”
小姑娘不敢耽搁。
苏芸拿到剪刀，二话不说就要给女人剪上一刀。
可却被接生婆拦住，“这如何使得？人会死的！”
“……”
苏芸觉得这个接生婆必然是来帮倒忙的。
一把甩开她的手。
“你若是真心希望他们母子平安，就把嘴闭上！别说这种不中听的话！”
“……”
接生婆脸色一白。
虽然不敢再说什么，但却也是不住的叹气摇头。
苏芸用剪刀替女人在产道开了口子。
伴随女人的用力，这才稍稍能看见几分孩子的脑袋。
破庙外面的人都听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心口不由捏了把汗。
“用力！”
苏芸大声说道。
女人撕心裂肺的哀嚎——
连带着破庙外的人也不由屏住呼吸。
不知道谁小声的跟着说了句，“用力！”
众人都开始帮着喊“用力”。
虽然都是病人，但破庙中的声音却十分有节奏的此起彼伏起来。
“啊——”
女人仰天哀嚎。
眼看着体力到了头，苏芸想也没想便将自己的手递到了女人的嘴里。
女人下意识的咬住她的手臂。
让苏芸疼的不由闷哼一声，却没有躲开。
“唔——”
随着最后一下绵长的用力。
破庙里终于传出了孩子的啼哭声。
原本一片绝望的破庙此时却欢呼起来。
“生了！生了！”
“太好了！”
“……”
这些人非亲非故，也许都并不相识，可此时却都被这婴孩的啼哭声所感染而欢喜起来。
接生婆抱着孩子一掂量。
不由再次哎呦一声。
然而这一次却不是丧气话。
“这大胖小子！够沉的！难怪这么不好生！”
“你娘可真是命大！这是碰上福星了！”
这个福星，说的自然是苏芸了。
不过苏芸却没空理会，反而趁着众人都不主意的功夫，从置换空间换了针线出来，将女人的伤口缝上。
再回头时，残破的门口已然探进了几个关切的脑袋。
抻着脖子的往接生婆怀里的孩子身上看。
“哎呦，这孩子真俊！”
“幸好生下来了！”
“……”
众人都松了口气。
就连小姑娘都忍不住戳戳他的脸。
“他好像我弟弟小时候啊！”
大约是想起了弟弟，小姑娘的神情莫名带了几分落寞。
可刚刚生完孩子的女人却虚弱的抬起手，抓住她的衣角。
“谢谢你……”
“若你愿意，他也可以是你的弟弟……”
倒是苏芸仿佛想到什么一般，伸出手去摸这婴孩的脉腕——
出奇的是，这孩子的母亲虽然感染了疫病，可这孩子却是完全健健康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