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芸的目光再次落在段天霖的身上，眸底却不自觉的掠过一抹惊讶。
眼前的这个少年虽然模样俊朗，也与顾家人相处的十分和谐，可他身上时不时透露出的冷血，却总让苏芸觉得有些胆战心惊。
可心惊之后，却又只剩下可怜。
说到底还是自幼没有被人正确引导。
在三观最不稳定的时候，偏偏看到的都是那些乌七八糟的手段，心理没有问题才是怪事。
段天霖最起码还知道知恩图报……
某些程度上来说，已经很好了。
苏芸垂下眼睛，心想如果换位思考，自己从小生长在段天霖那样的环境里，恐怕早就是一个变态了。
还行什么医，救什么人？不杀人就不错了。
想到这里，苏芸便忍不住旁敲侧击的多说了几句，“你知道我看到这具尸体的时候，想到的是什么吗？”
段天霖微微一愣，有些不明所以的望向苏芸。
“不是肉酱的事情可以安稳解决了吗？”
苏芸摇了摇头。
“不是。”
“我看到这具尸体从水井里捞出来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如果这是我的女儿，我应该怎么办，又是什么心情。”
段天霖微微蹙了蹙眉，似乎是有些不明白。
“可她不是你的女儿。”
“是的。”
苏芸的唇角勾起一个略带嘲讽的弧度。
“这次水井里的女尸不是我的女儿，那么下一次呢？”
“……”
段天霖张了张嘴，却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
半晌才憋出一句。
“顾婶子，你想的太多了。”
“多吗？”苏芸的目光仍旧望着那女尸，怜悯的模样仿佛真的和死者沾亲带故一般。
“可谁又能保证，下一次落得如此下场的，就一定不是身边的人？”
“我可以保证。”
段天霖想都没想便回答道。
“我可以保证顾家的人一辈子都平平安安的。”
可这话说完，他便意识到了不妥。
他现在连自己的平安都保证不了，又拿什么保证别人的平安？
“……”
段天霖的眸底掠过一丝羞愧，垂下头。
“我的意思是，我以后会努力保护顾家的人不受伤害……”
他说着，声音却因为没有底气而有些小。
苏芸看着身边的少年认真的模样，心中不由软了几分。
到底他还只是个孩子，在原剧情中也不过是因为没人教导走错了路而已，又怎么能把责任都怪到他的身上呢？
苏芸抬起手，揉了揉段天霖的头。
“我明白，我相信你。”
段天霖的身子微微一僵。
有些诧异的抬起头对上苏芸的目光。
“你……相信我？”
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苏芸竟然相信吗？
段天霖一时竟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高兴，还是该如何。
苏芸点了点头。
却是面带笑意，眼含春水。
“是啊，你这一次不就是在保护我们吗？”
段天霖愣住。
是啊，这一次，他不就是在用自己的能力保护顾家人吗？
想到这里，段天霖垂下眼睛，可唇角却不自觉的勾起来。
那是不是说明，他不只会给顾家人带来危险？
想通这一点，段天霖的心中忽然轻松了不少。
……
尸体被衙役带回了县衙。
谁也没有想到，本来的纠纷居然会变成命案。
而那个想要讹顾家一笔的女人，也因为一直缠着林承要求他给自己解决赔偿的问题，被林承以妨碍查案的罪名直接扔进了牢狱里。
虽然事情搞清楚了，并不是他们制作肉酱的问题。
但人毕竟也都是吃肉酱吃出问题的。
苏芸依旧是按照承诺的给了每个生病的主顾赔偿，而至于先前买了井水做的肉酱的，苏芸也都主动提出了退钱。
顾灵娘原本想劝说，然而却被苏芸摆了摆手制止。
“这件事情虽然不是我们故意造成的，但本来也就是我们顾家的问题，不应该让主顾们承担这个损失。”
此言一出，周围看热闹的人都不由纷纷叫好。
夸赞苏芸为人厚道。
苏芸倒是也不谦虚，反而趁着这个机会向大家承诺，“以后我们顾家的肉酱，都不会再用这口井里的水，会另外换成家中干净的水。”
“同时，也希望各位邻居监督我们，如果发现有什么问题，希望大家能够告诉我们，我们也好及时改正。”
苏芸态度端正，话也说得漂亮。
不由收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送走了看热闹的人，关了店门，顾灵娘方才有些不解的询问苏芸。
“娘啊，既然有林大人作证不是我们肉酱的问题，那你为啥还要给他们退钱？退了钱咱们这些日子不就都白干了吗？还要再赔上一笔……”
毕竟做肉酱也是要成本的。
更何况他们家的肉酱用的都是实打实的东西。
苏芸伸出手敲了敲顾灵娘的脑袋。
“你做生意，是想做一次的生意，还是想一直做下去？”
“当然是一直做下去了！”
顾灵娘大声回答道。
“想把生意一直做下去，需要的是什么？”
苏芸问着，却将顾灵娘问的一愣。
“生意想要赚钱，需要的便是主顾。”
“可如何能让主顾来买你的东西呢？首先是要东西好，能够吸引人，其次是要讲诚信，讲良心，让主顾乐意来买你的东西。”
顾灵娘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
望向苏芸的目光，仍旧是带了几分茫然。
不过苏芸倒是没有生气，反而更加耐心的解释。
“这次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虽然说咱家并没有多少责任，但店毕竟是咱家的，若是一开始就伤了主顾们的心，以后的生意还怎么做下去？”
“人家提起咱们顾家的肉酱，只会说起肉酱不干净，吃病了人，才不会管你到底是什么原因。”
“可只要这次的肉酱出的问题，咱们解决好了，让大部分人都能看见咱家的诚意，好歹也能让人都明白，咱们顾家不是那为了贪小便宜给吃食动手脚的人，虽然赔了点钱，但咱们立下的是顾家的招牌。”
“招牌立住了，生意才不会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