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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28:水银心瓣(1 / 1)

Chapter 128:TheHeart(水银心瓣)眯着眼去透,盒中滚着一颗球状物,打火机匣子不知是何种金属所制,肉眼很难看清。在征得保镖同意后,我压住帽盖往上一抬,启开了夜风。“怎么是这东西?”

摆在红色天鹅绒上的珠子,外观有些像废宅各处的猫眼窥镜,被卡在便厕粪道和地底山石里的玻璃球。但细观之下却又天壤地别,它似乎是件工艺品,全然不具高科技的痕迹,反而不知所谓何物。我正在端详,保镖的大脸出现在指弯间。两者对比反差极大,满面横肉的壮汉,却带着精巧如首饰的小球,显得既可笑又不伦不类。“听口吻,你好像知道它?”

保镖上前一步抬抬手,示意东西还他。“似曾相似吧,但仔细打量却是不同的东西。你的夜风里没有USB端口,也没有记忆卡,就是颗玻璃珠,它不会是部袖珍手机吧?我原以为那是内窥探头。”

“什么内窥、手机的?我差点喜极而泣,还以为你知道,原来你并不清楚。”

他接过匣子揣回裤兜,说:“这哪是什么高科技,其实是个能传达脉冲的飞陨垂坠,我们通常挂在脖上。当有意外发生彼此又无法联系时,它会发出微弱频率,通过节奏获悉自身之外的事。”

“也就是说无法言表的切规?类似于摩斯电码?而博尔顿就是发送讯息的中枢头脑?”

“真聪明,你竟然还知道切规,我真是喜极而泣。”

他啧着嘴,将我一把抱上马,道:“现在敌我不明,他也不敢弄险,你们究竟都跑哪去了?”

“一言难尽,没有三天三夜说不完,具体情况你可以找博尔顿详问,他也是亲历者之一。我已说过许多遍,实在太累了。”

我抿着嘴思虑片刻,问:“你又是怎么逃脱的?”

“那帮戴面罩的人攻入之时,我正巧在渔船背后更深的水域,你那完美丈夫和小流氓们也都在。头目消失在彼,见修罗之松被绊倒,原以为大概还会打那头出来。结果整片阴蜮天旋地转,头顶又响起震耳欲聋的破尘霹雳,一下子就被颠晕过去。”

保镖拍拍制势脖子,叹道:“他们原本打算射杀它,大马见识不妙就飞也似地逃跑了。”

“所以你也亲眼见过那群歹人?他们究竟是不是‘库里亚人’?”

我回想欧罗拉之前的描述,问:“但圣维塔莱认为,他们也许是假借他人名义,故意栽赃诬陷。”

“绝不可能是‘库里亚人’,那是一群七老八十的学究。而蟊贼们的声音年轻得多,既有男又有女,光这点就不符。但在彼此心知肚明的状况下,他们仍坚称自己就是‘库里亚人’,你说奇不奇怪?”

裘萨克掏出支Weed点燃,便走边抽:“蟊贼们将人押走后,留下部分开始扩大搜索,一圈圈搜人,你的完美丈夫和小流氓们就在此时趁机跟着我躲起来了。”

“那我以后就托付给你了。”

我打了个寒颤,低声哀叹,见其正在洋洋得意,打腰间悄然抽出安贡灰,一下子抵住保镖的后脑勺,喝道:“你究竟打算带我去哪?”

“你怎么和那紫眼狐狸一样喜怒无常?刚才还说得好好的,忽然就翻脸不认人!”

保镖大吃一惊,脸涨得通红,我怕他借说话转身反击,便努努嘴让他面壁而站,开始了盘问。“因为你说的许多话都经不起推敲!那伙人从昨天午后就躲在废宅里,他们的身手不比你们差,甚至可能在你们之上,却藏着不露面。而隔绝着曼陀罗法环,他们又是怎么知道修罗之松已被绊倒?所以在你们中一定安插了内应!趁着阴蜮地势发生巨变,才放他们进来。”

我让他解下皮带,自己打个活扣,牢牢反绑住他手腕,又说:“我早就知道吕库古小姐是被用来干嘛的,既然我不出现,却押着大群人闯黄金屋,岂不是在找死?更何况,Alex他们受惊逃跑,必然会找犄角旮旯藏身,怎会去追击歹人?我怀疑你就是那个叛徒!”

“你这小脑瓜真是浮想连翩,我觉得被美女折磨也许挺好玩,就随你玩玩,”保镖听完哈哈大笑,双臂发力竟生生崩断皮带。他活动着筋骨,从地上捡起Weed继续抽着,道:“我要是叛徒,又怎会协助紫眼狐狸和你的那帮小流氓们去搞偷袭?他们就在不远的蝙蝠巢里。”

“什么?你协助弥利耶?那是什么时候的事?这不可能,她早就英勇战死了!”

我细数着以往,跨上马往回走,打算将这一讯息告知博尔顿。“就在歹人们闯入不久后,混战中他们也死了几个人,我与刑徒、小流氓们还有紫眼狐狸尾随进行偷袭。呔!你瞎跑什么,给老子站住。”

他唤停我,说不必两头奔忙,否则夜风便形同虚设。说完他取出玻璃球在指尖摩擦,随后闭着眼开始等待。几番核对之下,我获悉了一个严重分歧,以他的角度,勿忘我并未随着博尔顿一起消失,仍然逗留在水域一带。正说着话,前方角落里过来一人,那是气喘吁吁的拉多克。“她将我误解成叛徒了,不知脑子跳了哪根筋,刚才竟还想宰了我,”保镖嬉笑着朝我指指,道:“我怕出手会弄伤她,你俩比较熟,还是你来沟通吧。”

拉多克剃刀满面惊喜,就差也喊出一声喜极而泣,张开双臂朝我跑来。“站在原地别动!你比这光头更不可信!我快要疯了!”

老实说我挺没底,动起手将被瞬间制服,只得端稳安贡灰虚张声势。难道真是另一条时空线?只是与我消失前相对接近?“为什么这样说?我哪里可疑?”

他摸着自己光溜溜的下巴,迷惑不解地问:“就因为受‘库里亚人’委托来逮你们这帮滑头?可好事者和其余公羊也被绑票了。”

我驾着制势缓缓后退,并将善良公羊窃走掘墓人之事抛出,暗中观察着神情。这两个孔武有力的人落单,并横行在空无一人的阴蜮,实在令人生疑。同时我提紧马辔,夹着马肚,一旦俩人被揭穿恼羞成怒,就给他们奉上顿制势马的狂飙无影蹄。“所以你们料定我很轻信他人,各自编出几套说辞,打算将我活捉交与歹人,好拿获兽突!不然为何两手空空就敢闯黄金屋?”

我咬牙切齿地骂道:“可惜我早就不是当初的我了!”

“当初?啥意思?不就失踪了几小时?”

俩人彼此对视,面面相嘘,见我几乎退到隧眼口,便快步追来。我惊出一身冷汗,猛揪马鬃,示意制势放胆乱咬,拳王保镖一记摆拳,正中牝马左颊,小拽女被打得摇摇晃晃,拉多克趁势飞扑而上,夺过安贡灰,将我掀翻在地。“差不多就得了,千万别伤到脸。”

保镖见拉多克剃刀正与我滚打,忙一把拖开,同时狠狠瞪了他一眼,瓮声瓮气叫道:“她要肯回心转意就是我的老婆,你下手那么重干嘛?”

被这一左一右两个瘟神挟制,我只得束手投降。保镖见我怒目圆睁,不停对其破口大骂,便又开始把玩起夜风。很快博尔顿带着其余三人,远远朝我这头走来。与此同时,另一条疲惫不堪的肥躯也打隧眼深处出来,我抬头望着他,泪水齐刷刷淌了下来。那是范胖,处在原始时空线不知自己死去几回的范胖,重挫黑浑尸自己被荡涤无存的范胖。他就这般愣在当场,裂嘴一笑,问:“诶?小老妹?你究竟去了哪里?”

我再也控制不住激荡的情感,扑倒在他怀中,肆意地放声大哭。保镖站在一旁,看得煞是眼红,颇不自然地撇撇嘴,嘟囔道:“吸毒胖子总是你们的自己人?这回该信了吧,真是没你这个笨女人办法。”

在这五分钟内,博尔顿也同样在收集讯息,当确认再无漏网之人,便赶来汇合。换句话说,所谓的奇兵又多出数人,除了在场的人以外,还有始终未露面的Alex和弥利耶。“不理解她所说的‘当初’?再正常不过。因为你们无法想象,我们在异世界彼端所展开的一轮轮死战,究竟有多血腥和残酷!许多人都回不来了。这事往后再说吧,现在是怎么个状况?”

博尔顿长吁短叹了几句,问:“由这里去黄金屋?老实说这不赖吕库古小姐多疑,我也觉得古怪。你们为何与蟊贼靠得那么近?倘若失手岂不是在打草惊蛇?”

“这隧眼里就是普通的燕子窝和蝙蝠巢,并且还是绝壁。这种破坑在里头多如牛毛,往少里说至少几十口,简直就像个蚁穴迷宫。”

保镖一拍脑袋,憨笑起来:“你们不会是将这里当成了水银心瓣了吧?我说呢,哈哈,歹人押解大家走的,是其他的小径!”

“先别管紫眼狐狸究竟怎么回事,她与那小子人在哪?怎么不一起出来?”

希娜探头扫了眼隧眼,握紧长枪问:“另外,既然发生过激战,那杀翻的人在哪?为何四下寻不见尸首?”

“蟊贼们走之前,用某种丸状阴火全都焚了,”拉多克朝三十米外努努嘴,在一面山石前果然有个发黑的人形,焦炭下滚着许多像舍利子般的细碎。他叹了口气,说:“因黑暗中无法辨别你们是谁,担心是蟊贼们的散兵,故而不便暴露行踪。此外我们抓到对方一个人,总得有人看押,一下去全出来,万一给他逃走去通风报信,那万事皆休。”

“此人在哪?他是谁?”

博尔顿狠狠锤了壮汉一拳,指着我跳脚:“这么重大的事现在才说,你简直跟这傻妞有得一拼!”

“一个长着烈焰般红发的瘦子,混乱中忽然打人群中冒将出来,不知所谓何人。”

“原来还真有这种怪事,那他没准便是你提到的红发艾伦,立即带我去看!”

博尔顿嚷嚷道,将我推着就走,既然这家伙出现在镜世界中,只有我能辨别。见我气得浑身哆嗦,他添油加醋地说:“如果真是他,问明情况后任你处置,我只要结果其余不管!”

就这样,我们迈进这条几度犹豫的黑暗隧眼,本以为大概很快会到,结果却足足走了三、五分钟,待到拐过个大弯便来到一片石窟下。这里果然是道绝壁,四下尽是硕大怪石,像节瘤般爬在山石间,背后露出道半人多宽的石隙,那便是他们的藏身之所。“你好像有许多话想对我说,”范胖好奇地看着我,问:“干嘛哭得梨花带雨的?”

“一切都是真的,你所有的见解并非自我幻想,它们真实发生了,往后给你看一件东西,你就会明白。”

正待向他倾吐,石隙内传来博尔顿的咒骂声,我慌忙拨开挡在面前的保镖冲进去,随后便摔在一个倾斜的地坑里。那是一个厨房大小的石穴,斗室内遍地是血,地上滚着几只破包,而期盼已久的Alex和弥利耶,以及那名神秘的红发男子,均不见踪影。“这怎么回事?人哪?”

小屁孩揪住拉多克衣领,骂道:“敢骗我,你怕是不想活了?”

“几分钟前人还在,”剃刀结结巴巴地摆手,指着散在角落里的血棉,说:“我们也想撬开他的嘴,但你的保镖揍人太狠,那家伙昏死过去好几回,大家怕他被打死,便给他止血。看,东西也都在,我哪知道一眨眼功夫他们跑哪去了?”

范斯的肥头也探入进来,看到这幅情景不由吐了吐舌头,掉头就走。被博尔顿一把揪住耳朵,几个人脸憋得通红,即将要吵个你死我活,我慌忙上前拖开,道:“他们没有说谎,人起先就在这里,除了一件事有出入,其余都对。”

说话间我来到血棉前,指着一个角落问Alex是否坐在这个位置?跟着我绕行到斗室一角,打杂草间捡起棵烟蒂,然后手扶洞壁,以一种别扭姿态挪到豁口,问范胖是不是这么摸出洞的?几人点头称是,胖子方才恍然大悟,记起我能瞧见各种手印痕迹。“而你们捕获的那人,就曾横躺在这。”

我示意众人去翻背囊,看看有没有带着UV管之类的小灯。那些人肉眼观察不到的印痕,只能在紫外线下暴露。很快几支冷凝荧光棒被扭亮,小屁孩蹙紧眉头,背着手观测起来。由残留在石穴中的痕迹判断,这里或站或躺有过五人,其中三个出了豁口,留下两人待在原地。Alex和红发男几乎没有移动,但不知为何凭空消失在空气中。我所谓有件事存在出入,那便是根本没见到第六组脚印,哪怕是獍行隐秘气息的赤红脚步也不存在。换言之,倘若三人故意撒谎,那便是弥利耶可能是虚构出来的。“她是没进来,始终站在蝙蝠洞外,说见不得拷打逼供那种血淋淋的场面。我觉得让个女人瞧这些的确不合适,”保镖团着手,证实了我的说词,道:“此外,捉获这人时,紫眼狐狸出了大气力,可以说是她单独干翻的,所以我并未强求。”

闻讯我追出洞去,在豁口外这几平米的小空间内上上下下搜找,只见到两组脚印,绝没有第三个人的存在。尽管如此他们措词一致,显然故作误导这种事,全无丝毫必要。“紫眼狐狸已战死在异世界,怎可能生还?即便如此,她也逃不过吕库古小姐的法眼。”

希娜问范胖要过一支Weed,烦躁地说:“我亲眼目睹她被撕成碎片,并且这女人还有可能是她老妈,血亲之情下,这死丫头比谁都盼望她没死,断不会错漏任何细节。”

“她消失过一段时间,但很快又浮出了水面。当时所有人都在找寻你们,因此没太把她当回事。隔了一个小时后,修罗之松便自己倒了。”

保镖一摊手,道:“至于她又是怎么与你们在异世界并肩奋战的,这谁能釐得清?”

“紫眼狐狸不是始终在找黑长发的安娜吗?”

范胖推了把我,问:“你难道认她当干妈了?那之前你俩还粘在一起搂搂抱抱的,我是越发糊涂了。”

我正待详说,游离四周的散瞳下,见头顶三米的某片巨石下搁着件异物,便让拉多克去取。大汉应了声好,如老猿般手脚利索,很快跳将下来,端在手中的是个干尸化的人类掌骨。“这是个特殊的讯息,是故意留给我们发现的。俩人许是遭遇突发状况,甚至来不及通知,便急匆匆地离开了;还有一种可能,红发男忽然发难,两人一不留神让他跑了,便奋起直追。除此之外,我想不出第三种假设。不论这背后有多复杂,最终他们与我们都会去到同一个目的地,那就是黄金屋。”

背后传来博尔顿的声音,他将手一挥,道:“没必要继续停在蝙蝠洞,既然都已准备妥当,那就废话少说,立即展开奔袭。”

小屁孩将人进行分组,出于缺乏信任,裘萨克、拉多克与范胖为前驱;我、正直者与他居中;而稻草男孩和女招待身背重创拉在最后,负责牵着牝马。绕出隧眼后,我们横穿干泥地,跟着保镖七扭八拐,最后竟被带到了那条朽烂不堪的短桅渔船跟前。“为什么会是破船?之前我曾经到过,若有许多人途径此地,一定会留下痕迹。”

不待人催,我早已竭力去透,但望眼欲穿也找不见任何入口,纷乱的步子在岸礁前停了下来。“我只在远距离见他们被押解到此,人影很快走得无影无踪,怕被发现所以没敢太靠近。”

保镖挠着光头,嘟囔道:“至于为什么是破船,我也不知道。”

“这会不会也像回旋长廊,被暗中设下了无形光门?”

正直者俯下身子,问小屁孩。博尔顿示意将他驮到肩头,然后掏出我的橙色小本,一边观测四周一边奋笔疾书,同时说能开光门这等高深的妖术,除了那个末裔外,哪怕横皇在世也办不到。“不好,我终于知道蟊贼们为何不在外布置散兵继续搜捕的原因了!”

小屁孩忽然停下笔,脸色一片煞白,他慌忙从正直者肩头跃下,高举本子要众人来看,说:“曼陀罗法环是部早已失传的石机,其原理我尚未吃透。如果将所有区域连接起来,实际变动并不大,它是正时针流向,唯一不变的是中央修罗之松的污泥池子,你们觉得它像什么?”

“你是说,法环像个老式电话的拨盘么?”

女招待瞧了一眼,小心翼翼地回答。“不错,深得我的真传,你竟能看出门道来。当你拨了号码后,转盘会发生什么事?对了,它会再重新倒回去,曼陀罗法环的原理也是如此。但它不会恢复成最初排布,而像魔方那样次序被打乱!所以蟊贼们并不忌惮有人趁乱跑了,法环的再启挪位只在须叟间,没准就是下一分钟!”

博尔顿往滩涂卵石上一坐,叫道:“而被带走的,全是暗世界的菁英,他们不会任人摆布,沿途必然会想方设法留下标记。所以,给我沿着渔船立即找!”

我望着自己还未收口的手腕心头叫苦,按程序小破孩又该打羽蝶的主意了。但他却沉默不语,端着干尸掌骨颠来倒去地看,见我危坐一旁,腿肚子发软,便宽慰道:“别担心,这种事夜贝排不上用场,破邪阵还得靠传统方式。我只是在想,为什么要留下这截掌骨?它的用意是什么?”

恰在此时,范胖打侧边气喘吁吁跑来,本以为他有所发现,岂料胖子两手一摊,悲叹道:“除了有人流了一滩血,其余什么都没找到。”

几分钟后,人们陆续回到岸滩,个个显得垂头丧气,无需开口也能明白皆无斩获。即便如此,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在胖子指引下,众人来到滩涂的另一端。我只是扫了一眼,心顿时凉了半截。留下这滩血的人正是我,那是被勿忘我暴力殴打后的证据。“这就是你的发现?”

保镖抡着胳臂朝范胖走来,恨恨地说:“若连这个也算,我更能凑数,好比那头的藤蔓很杂乱,刚才水里又冒泡了!”

“慢着,”博尔顿喝止住裘萨克的唾骂,要求所有人都保持安静,趴倒在地详观起这滩血污,自言自语道:“它好像被人搅动过,看,稠血中央并未粘连在一起。”

言罢,他立即掏出那袋固体酒精般的东西,绕着血污挤了个圈,点火烧燃。青蓝色烈焰迅速烤干了血迹,最终在焦黑下现出俩个像知了薄翼般的印记。“天蛾翅?”

人们不约而同地叫出声来,显然,除了我和范胖,他们已辩出那是什么。所谓天蛾翅,是指一种名唤金鼓四目蜩的飞虫,它们栖息在深不见底的天坑内。相传此物飞入阴暗潮湿之地,便会立即隐遁踪迹,人们只能闻听拍翅声却见不到飞虫,故而遭到别有用心的妖人大肆捕捉。人们将采集到的蜩置入燕子血中浸透,然后架锅烤煮,最终虫尸烧化,在锅底凝成厚厚一层油脂。由于此物粘稠发黑,外观很像鼻屎,因此也被称作夜魔鼻屎。我淌在滩涂鏖战下的残血,被人无意扫见并立即善加利用,这家伙趁人不备,做了个齰套,将自己的发现隐埋起来。做这事的绝不可能是突入的蟊贼,他只可能是自己人。“齰套是以特殊之人的舌根血,唾入与他相排斥的他人血污中,记录下最简短的讯息,它是流行于突尼西亚的一种中世纪切规。黑暗中许多人急匆匆被驱赶,有些可能不同程度受了伤,因此咳嗽呕血再正常不过,他就是利用了这点为后来人指明了方向。”

拉多克剃刀激动地不可名状,叫道:“做这件事的,必然就是尤比西奥。”

“我早就说过,尤比西奥是出了名的刚直忠诚,谁都可能被收买,就他最不可能。”

稻草男孩正待陈词,被剃刀一声喝止,他自知大喇叭的毛病又要犯了,便慌忙改口,道:“因此不难判断,沿途他会留下更多印记,但同样的事一旦做得太多,就容易被人察觉。继续下去的话,他的处境将变得越来越危险。”

博尔顿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狞笑,也不继续追问,既然诡道已被揭穿,接下来破邪阵就变得有的放矢。金鼓四目蜩常年聚集在黑暗之所,以它的尸髓所布的邪法,需要用相反的方式破除。而初升朝阳是刺破漫漫长夜第一缕冲击,对峙与矛的唯有坚盾能抗衡,因此,要打破天蛾翅的障目,便需要瞬间能发出强光的东西。倘若此刻我们深陷在雷音瓮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鬼地方,便只能折戟沉沙。可眼下是什么场合?正是群英大破修罗之松的本阵,即便蟊贼们刻意捣毁痕迹,但时间过于仓促,无法方方面面顾及到全部。流散各处的漏网之鱼,手中正握着山寨版的尖椒玻璃泡,虽大部消耗在勇斗尸鬼女王的血战中,仍幸运地保留下来两个。“打从一件小事我便觉出端倪,被杀翻的死尸遭人焚毁本就古怪,但连泅水之星的皮囊也一块被处理干净,这种极不寻常的现象,则表明蟊贼们对暗世界相当熟悉,没准他们便是其中一支。而能操控尸魂的唯有铁布利希,因此不得已做下此举。”

博尔顿托着下巴苦思冥想,叹道:“可为何费那么大气力绑走全部人,却不是就地处决,这很奇怪。难道是打算利用人群去做什么?或者他们在判明吕库古小姐已不存在另辟他途?这是剩下的最后疑点。”

见想无可想,小屁孩看向正直者,问她有什么办法能提高山寨玻璃泡几倍的效能,最好是能接近玻璃泡爆炸时的高亮,圣维塔莱打制势马后屁股挂袋里,掏出几面做工考究的金属盾。这种圆盾造型就像个茶垫,不知是涂装还是彩釉,盾面呈靛蓝,一看就显得与众不同。“在现有材料中,能起到这种效果的,就只有靛青盾,之前在瓮门下我所说的便是指它。”

希娜满面油汗地感叹道:“正像欧罗拉过去所说,圣维塔莱的使命或许并不是灭法破阵,而是创造与糅合。前方之敌如同横皇般诡秘难测,这一场追击,便是雷音瓮血战的延续。”

Audria shield,也叫奥德利亚盾,是每个出任务的圣维塔莱随身携带的盾牌,每当进入阴暗场所,为保存照明资源,它既能折射光线,又能当护心镜防身。是一种被混入特殊材料的合金制成,故而色泽那么奇怪。只要存在星火般的微光,它便能无限放大。这次作为执行队闯入阴宅,总共带来了六面,因没有用武之地,所以始终在制势的背囊里搁着。众人按她号令依次交叉站好,确保每一面靛青盾都能照见彼此,保镖抡圆了胳臂,将两只山寨玻璃泡抛掷半空,甩出散物将之击得粉碎!如流屑般琉璃线普照下来,所有人高举靛青盾,让每一束光鞭被融入银面,随后齐齐照向破船!耳边传来万渊鬼血荡空气轰裂的巨响,光明驱走黑暗,眼前金蛇狂舞,所有被掩盖起来的痕迹排山倒海被暴露出来!残存的暗世界菁英们,让数量远多过他们的蟊贼所裹挟,确实走的是此路。所有脚印攀上甲板后,纷纷被驱赶下了饵舱,最终消失在天赋妖盒密室的铁架前。又一道谜面摆在眼前,蟊贼们断绝了归路,不打算再由这里出来。这亦表明他们对水银心瓣的了解程度,超过了世界之子,而且深知修罗之松背后的真相。而这伙人也同样明白犯下这等暴行,暗世界人马绝不会善罢甘休,必将调动一切人力资源,想方设法来找出他们。故此,被劫持带走的众人,想要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一旦蟊贼们窃取了兽突,则将毫不留情地将他们全部处决,不留一名活口!马洛正是这其中的人质之一,外加Alex与尚无法断定生死的勿忘我也被卷入漩涡,我无法再像过去那般置身事外,只得咬牙去接受这个无情现实。范胖正像只无头苍蝇般在密室内大肆破坏时,我们的头顶传来阵阵沉闷的滚雷,临到耳畔才惊觉,那是十分熟悉的几十架空客低空掠过的轰鸣。这种被称为“破尘霹雳”的怪音一旦响起,绝没有好事。果不其然,破船窄小的饵舱开始微微颤动,随着频率加剧,人们就像塞在笼里的一窝老鼠,被不断拍击在两侧舷甲上。伴随一声啸叫,刚下来制势开始不受控制,在斗室内横冲直撞,来来回回践踏着人群。我本打算释出大量羽蝶,去逐寸探查密室内的玄机,当听得底下众人正在狂呼,便只得作罢。才爬下一半铁梯,便见到修罗之松下的淤泥池子异光缤纷,眨眼间,无计其数的羽蝶窜出臭水,在空中汇成洪流,似乎有意要追随我,扑进破船的各道舷窗。“这是,曼陀罗法环重新启转了!”

博尔顿气急败坏地跺脚,冲着我大吼:“你别再自我陶醉了,它们根本不是追随着你,而是地形即将被打乱,生物急于逃生的本能啊。”

“我哪有在陶醉,只是如此数量的羽蝶群我从未见过,这种布满苍穹鬼火点点的景致,实在是太壮观了,你不觉得它们好美么?”

我正待反唇相讥,朝饵舱底下扫了一眼,不由惊愕地问:“小拽女呢?制势马跑哪去了?”

一饵舱的人被川流不息的羽蝶震在原地,像范胖、保镖这种没有没见过的人,以为是发光的蝗虫,正挥舞衣袖死命扑打。当回过神来后,竟发现偌大的牝马无端消失在空气之中。“这一眨眼功夫,谁瞧见马窜哪去了?”

小屁孩喜忧参半,喜的是牝马必然是无意闯进水银心瓣了,这间斗室就巴掌大点地方;忧的是如果找不到,刚打开的局面将瞬间成死棋。正直者慌忙取出那只鳍蛊,高举过头拼命摇晃,但什么屁用都没有,制势犹如跑进了另一个异世界,被彻底隔绝在彼端。我拔出安贡灰,试图让羽蝶群聚过来,随后一抬手指,它们便纷纷得了指令直窜出去。数以千计的羽蝶将小小密室映得一片惨绿,它们拍打粉翼,竟往天顶飞去,须叟间便无端少了大半。这个隐蔽性极强的天蛾翅竟被设置在头顶,难怪不论怎么找都发现不了。“我记得在天窍前,你已无法再控制那种飞蛾,这是怎么做到的?”

正直者惊异地发问。“气味,因这把破叉子我曾挂在制势屁股上,它沾染了牝马的体味,羽蝶除了接受女魔指令而做出行动,另外嗅觉也是物引之一。”

我没工夫给她普及,一把拖过女招待,道:“由这刻开始,你们必须放弃暗世界思维方式,要假设自己仍是半妖,以它们的方式去设计,去策应,去捕杀,才能与那群歹人决出高下!”

言罢,我不待众人反应回来,发出一声天籁之音,猛窜到斗室墙根,延循半妖时手脚翻飞,一下子倒立在天花板上。此举顿时吓坏了拉多克等人,范胖双腿一软直接吓瘫在地,但对每一名在雷音瓮浴血奋战过来的人而言,已是习以为常。博尔顿打了个响指,让所有人跟紧脚步,率领人群纷纷窜上舱顶,同时惊呼,这种怪异的颠倒视角,实在是妙不可言。尽管双腿发软,但如履平地丝毫掉不下去。在最后一抹惨绿即将消失之际,我双手护住脑袋,迎着铁甲钢板而去,旋即陷入满眼稠厚的漆黑之中。待感觉到四周有风吹拂长发,我缓缓睁开双目,惊异地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繁茂的树林之间。只听得身后“嘭嘭”数声,犹如重物被丢在蓬松积雪上的碎音,又有几条人影从树冠中央掉落下来,其中的胖子收不住惯性,直至磕到我大腿才收住身段,他抱着我腰肢缓缓扶正身躯,方才睁开双眼,望着四周迥异的景致,不由慨叹绯局之奇妙。“太不可思议了,小老妹,我刚才还以为你化作女鬼了,”范胖长吁一口气,道:“还好身子是暖的,这实在是太可怕了。但是,咱们现在究竟在哪?”

“水银心瓣,这是老吕库古利用妖术幻化出来的最后一个异世界,他对所有人而言,都是极度陌生的,因为从未有人实际到过,也不存在导游手册。”

博尔顿团着手,站在人堆前,冷冷地回应道:“虽然不再有修罗之松、黑洞风暴、曼陀罗法环那种要命玩意紧追屁股,但我等仍不得懈怠。摆在面前的,是闻所未闻,无法想象的强敌,并且数量远多于我们。我等只能迎风而上,去结束命运裁判,抢回被剥夺的尊严!”

3:24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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