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了，哥哥。”
江沅不语，他不知道江难要耍什么把戏，他注意到的，是他们之间的磁场没有反应了。
郑母并未有所怀疑，他都能想到，江难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胡诌了一个怎么样的狗血故事。
“都是轻湄的孩子呀。”郑母上前很惊喜的拉过了江沅的手，开始嘘寒问暖，郑能知道了前因后果，他不自觉的后退到江沅身后，那个穿西装的男人，就这么安静的站在那，都比经常凶他的江沅要惊悚的多。
江沅不认识郑母，但也不好驳她面子，明面上说了几句，给她介绍了苏粒和江零，郑母便带着他们几个就进了灵堂。
苏粒是竭力保持住自己的情绪稳定的，可身后灼人的目光烧的她后脑勺发麻，不得已，她回头去看。
江难仍然站在走廊，此时身旁又多了一个年轻女人，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踮起脚在他耳边不知在说些什么，江难盯着自己，时不时点头。
许是注视久了，江难不太能忍得住，在他准备抬脚踏入灵堂时，苏粒率先走了出去。
要闹，也要换个地方。
江沅几乎是下一秒就发现苏粒没人了，他倒不是怕江难会做出什么事，毕竟他搞这么一出，不会轻举妄动。
只是一想到昨日苏粒说想到江难，第二天就重逢，还有她过分的平静，他心里不安的预感一下子上升到临界值。
江难下意识的想要靠近，她不动声色的一躲，努努嘴，“聊聊吧？”
“好。”江难让开一条道，让苏粒先走。
江沅见状，立即跟了出去，却被一只纤细的手臂挡住。
江沅瞥到手的主人，是个小麦肤色的女孩，虽穿着平常，但因为伸出胳膊，手腕上叮铃响的银首饰悉数展露了出来。
“总得让他们老情人叙叙旧啊，我们过去干什么？”仰波金笑眯眯的说，同时观察着江沅，“还真是长得一样。”
江沅冷哼，“谁跟你是我们？”
见江沅执意要过去，仰波金的袖子里突然弹出一把蝴蝶刃，直指江沅咽喉，一字一句，“我说，别跟过去。”
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不少，江沅背向灵堂，恰好挡住了仰波金的视角，没人发现他们俩人暗处的针锋相对。
江沅眯眼，伸出一根手指，丝毫不慌，缓缓移开那把只适合女孩子舞刀弄枪的小玩意，“行，不跟过去就是了。”
仰波金这才放下防备，转而换上轻松的语气，“这不就是行了。你喜欢那个苏家人？”
江沅未否认，他也问：“你不也是？”
仰波金笑意不减，“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江难，我说江难。你喜欢他。”
江沅方才见到江难的时候，除了他，又注意到站在角落里的仰波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江沅身上，唯独她的眼神，没有离开过江难，看到江难见到苏粒难以掩藏的激动，她的手掌一直在活动，捏紧又放松，虽然表情与常人无异，但小动作出卖了她。
仰波金噗嗤一笑，完全不受江沅话里的影响，“你以为你是谁呀，上嘴唇碰下嘴唇，抖机灵几下，很有意思？”
江沅也不恼，“有没有意思，那还得你说了算。”
*
苏粒一直走到离殡仪馆有段距离的大马路上才停下，马路两边就是油菜花田，开的正盛，采花蜜蜂翅膀扑打的声音听来格外清晰。
“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一直找我？我没记错的话，在我妈死后，我们俩就断绝关系了吧？请问你缠着我干什么呢？你把我抓回去，绑起来？关起来？你干嘛不把我制成人体标本供起来？就算我以前有动过喜欢你的念头，但我现在不可能爱你的。能不能放过我？”
江难想也没想，“不可能。”
苏粒也没指望他能想明白，接下去就是一段很长时间的沉默。
江难的独裁偏执，应该是她平生遇到的人里最惊悚的一个，但久而久之的习惯，让她觉得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以攻克。
她转身走向江难，没有犹豫，“听着，我最后说一次，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以前不想，未来也不会想。”
江难听着她话里的刺，意外的没有发火，而是倏尔一笑。
苏粒拧眉。
“不想跟我在一起？那你要跟谁？那个江沅吗？苏粒，我是在救你，你懂么。你觉得他就是好人吗？别傻了，可别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
苏粒的表情落入江难的眼里，他很满意。
“江沅，是席家人。”
苏粒眉角一挑，“这我知道。”
谁知，江难却摇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江沅，他是研究所的人。不然谁会相信一个凭空出现的人，还这么刚好，又跟自己相关，还顺利的能查到下面所有的事情呢？”
苏粒渐渐收了表情。
江难继续说：“你想想，他对你的出现，有真正的惊讶过吗？他的任务，就是等到你的出现，然后，引导你一步一步去找寻他们所需要的东西。”
苏粒终于说话，她紧咬牙，“你放屁。”
“是不是你自己去问他不就好了，这么久，应该抓住不少内鬼了吧，可谁又能想到，他在贼喊捉贼呢？”
愣了几十秒，苏粒突然往回狂奔。
没等跑到门口，就见江沅神色焦急的往大门走来，见到苏粒跑回来，他的心稍稍放下。
江沅将她拉至身后，警惕的看着慢悠悠一起走回来的江难。
“那没怎么你吧？”江沅柔声问道。
后面苏粒许久不吭声，江沅回头。
苏粒一直盯着他看，道不明的情绪，但眼神看来让人心慌意乱。
“江沅，你告诉他，你不是内鬼。”
江沅的脸霎时间变得惨白，苏粒感觉到他的沉默，眼眶立马红了一圈。
“所以他说的都是真的，你就是在等着我来到这里，然后把我交给那群人，是不是。”
良久，江沅说了一句，“是。”末了，又补充一句，“我可以解释。”
“解释你是如何如何不容易，是如何如何被迫？”苏粒冷笑，眼泪却簌簌落下。
江沅哑口无言。
“可告诉我又能怎么样呢，祈求我的原谅又能怎么样呢，你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你也成功了。”
苏粒越哭越凶，她自赵玫去世以后，就没有那么委屈过，她是真真信任江沅的，也是真真喜欢他这个人的，甚至她还做通了自己内心的思想工作，回到零市后，想要跟江沅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可这一切都毁了。
孰是孰非，她爱的人背叛他，对她来说是种凌迟，那比要她死还难以让人接受。
江难告诉自己江沅的真实目的，还有比这更可悲的事情吗？
这会，江难俏眉往上一挑，眼角满是讥讽的弧度，“苏粒，他从头到尾都在骗你。”
听到这话，苏粒和江沅皆僵硬了一瞬。
“包括感情吗？”苏粒红着眼问他。
江沅猛地摇头，上前要去拉苏粒的手，“苏粒，这个没有……”
但江难快一步推开他，使得江沅没站稳，向后踉跄两步，但他的眼睛还是死死看着苏粒。
他试探着朝苏粒再次走过去，“苏粒，你听我说，你先冷静，你不要哭。”
在他的手快要抓住她时，苏粒尖叫捂耳朵，“滚——”，她后退着浑身发抖，身体不由得摇晃跌撞，泪水扑簌浸满她的眼眶，她大哭，可又想大笑。
最终，她哀恸惨笑，“还真有你们的。一个个的，好玩吗？他妈的都给我滚远一点！”
说完，她眼神空茫往殡仪馆相反方向离开。
江难紧随其后，不紧不慢的跟着。
江沅死死捏着拳头，眼看苏粒离自己越走越远，脚步半顿，到底是没有追上去。
“不追上去？”仰波金不知看了多久，她走到了江沅身边，双手抱胸，目送江难和苏粒。
“她这次，应该是不要我追了。”
仰波金撇嘴，没再这问题上深究，本着“好心”，提醒他，“那个，多说一句，你们的事儿，尽快吧，不然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江沅慢慢转头，看她，“你到底是谁？”
“我啊，我是仰波金啊。啊，还有，我不喜欢江难。”不知为何，仰波金听到这个荒谬的事情，心中十分暴躁。
江沅对这事完全不感兴趣，“哦，不关我事。”
仰波金一愣，突然的气郁，跺脚低骂了一句有病，便小跑着去追江难。
江零和郑能再馆内等了好一会也不见苏粒和江沅回来，俩人一前一后走出来，就见江沅站在大门口不远处的路上发呆，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雕像。
“苏粒呢？”郑能四周转了一圈，奇怪的问：“她人呢？”
“走了。”
“走人？！”郑能声音拔高八个度，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不是，怎么就让她走了？！你是不是又惹她不高兴了，哎哟我跟你说，女孩子是要靠哄的嘛。”
江沅没空搭理他，问江零，“江难旁边那个女的，你知道是谁吗？”
郑能注意力又被吸引过去，“刚刚那个小姐姐，确实长得不赖唉。不过看上去，不像是汉族人，藏族？傣族？”
江零思索了一番，还是郑能提了一个醒，他摇摇头，仿佛不敢相信，“我以为，那只是个传说，但现在想想，或许真的存在。我之前有听说，席家之所以后来能崛起，是找了风水先生改了命，他们请的不是一般的江湖术士，而是深山苗寨的处女神，也是我们所熟悉的苗蛊女。传说处女神会活的很久，容貌与十七八九岁的姑娘相差无异。别看她这么年轻，其实可能已经年逾古稀了。”
下一秒，郑能一本正经，“我决定撤回我刚刚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