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焦仁见无忧树死了,忙去找陆大人商议,看有没有办法将这件事完美的遮掩过去,但陆大人除了让她再去弄一棵来再无其他办法,她又不想去,只能失望而归,再想别的法子。这且不提。且说长臂国的云梦泽原本是文治国的领土,只是后来被长臂国派兵给攻占了。文治国自失去这个重要的粮食基地后,每欲夺回,但一直找不到机会。这日他们忽然听闻长臂国的怒江一夜断流,又有童谣说什么`江水断,天下乱’等语,便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正要派兵前去攻打,这时朝中忽有一人站出来阻止,劝说道:“陛下,我们万万不能仅凭几句传言便兴师动众。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们若要攻打他们,至少得派人先去了解一下那边的情况再说。如果并未如传言所说,我们贸然兴兵非明智之举。”
皇上道:“我们两国交恶已久,且又向无人员往来,这时忽然派人过去,难保他们不会有所怀疑。”
这人想了一想道:“只要我们找到一个好的借口,他们便不会怀疑了。臣记得先皇在时,北国为了示好,曾进献了一根神木给我们,现在还放在圣殿里。陛下何不就将这神木再转赠于他们?只是送的时候务必要吩咐使臣们慢慢的送,于暗中刺探军情。若他们那里果然如传言所说,咱们便让他们说出这是什么树,并指出哪一端是树根,哪一端是树梢。如果他们说不出来,咱们便出兵,这样既对他们那里有了了解,又师出有名。若他们那里一切如常,那咱们便只示好,说想以我们国家的粮食布帛换取他们的兽皮、草药等物。”
皇上沉思良久终于同意了这一方案。于是文治国的使臣们便慢慢吞吞的将神木送到了长臂国。他们在那里打听到了长臂国的人只以自己的利益为重,并没有多少家国情怀,便认为机不可失,在见到长臂国的皇上时便抛出了自己的问题。长臂国虽然号称万木之国,朝中大臣一个个又都是人中龙凤,却没有一个人识得此树,更别提指出它的大小头了。皇上便又命御花园里的老圃们来认,大家亦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这时梁大人便不耐烦了,道:“陛下,管它是什么树。只要他们敢来,咱们便杀他个片甲不留。”
陆大人忙道:“他们既然敢来挑衅,一定是做足了准备,咱们切不可冲动。再说,这一打仗免不了又要劳民伤财。是以,能不打仗还是不打仗的好。”
梁大人道:“陆大人,你怎么会有劳民伤财这种奇怪的想法?这战争只会使我们更加富有。就像上次,我们不就得了云梦泽,还有无数的珍宝和粮食吗?”
陆大人道:“那次是我们侥幸赢了,谁知道这回还能像上次一样吗?”
梁大人便道:“你这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陆大人道:“战争没有打起来前,谁都不敢说自己一定赢。”
梁大人找不到话来反驳,便气哼哼地别过脸去。陆大人便又对皇上说道:“陛下,臣始终认为能不打仗便不打仗的好。”
梁大人忍不住又接话道:“陆大人,你就是一个胆小鬼,一说起打仗来,你就第一个反对,真亏了你还是我们长臂国的人,一点狼性也没有。”
皇上这时也说道:“是啊,陆爱卿。上次攻打云梦泽的时候你也说不能打,打了会后患无穷,还说我们如果想要发展,同他们做生意即可,何必一定要打仗。可我们不是打了,而且还打赢了?这都十年了,不也没见他们把咱们怎么样吗?”
陆大人道:“现在事情不是来了吗?”
皇上道:“真打起来,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陆大人知道皇上的脾气,这时便只能从皇上最在意的地方入手了,便又说道:“陛下,文治国的人一直称我们为蛮夷,瞧不起我们,还说我们只知道打打杀杀,所以现在故意弄这么一个木头来,意在羞辱我们,如果我们能够回答出他们的问题,这不就打了他们的脸吗?”
皇上便道:“还不是没有人知道吗?”
陆大人便道:“天下之大,藏龙卧虎者不计其数,陛下只要贴出招贤榜,不愁没有人来揭。咱们一边张榜招人,一边暗中集结军队开往边境,便是到时不巧要开战,咱们也不怕他了。”
皇上略一沉吟便道:“就依卿之言。”
招贤榜很快贴了出去,可一直没人来揭。文治国的人可不愿意任由他们这样找下去,便给出了最后通牒,限十日之内答复,不然便要兵戎相见。长臂国的皇上是个要面子的人,见无人揭榜,不由又羞又恼,深悔听了陆大人的话,弄得现在骑虎难下。于是他只能将赏金提高,并又命加大力度寻找。皇上着急上火,大臣们自然也着急,陆大人也不例外。这时他便忽然想起他的父亲来。老爷子到过很多地方,也曾去过文治国,说不定就认识这树呢。——他以为这树是文治国所产的呢。——只是老爷子此时正在逃亡的路上,也不知走到哪里了,这派人去找,一来时间太紧,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二来陆大人也担心因此而泄露了他父亲还没有死这个秘密,所以也只能干着急不冒汗。也是好巧不巧,便在这时那派去伺候陆老太爷的贾顺回来了。陆大人一见到他便吓了一跳,忙问原因。贾顺便说了缘故。原来陆老太爷一行人出了四海客栈,又走了一百来里地,到得一个叫回马坡的地方,因天色已晚,陆老太爷便想就近找个地方住一晚,因见路边有一宅院,陆老太爷便命贾顺前去敲门。贾顺上去敲了半天才见一个老仆出来,看年纪约在五百五六十的样子,问他们干什么。贾顺便向他说明来意,那老仆看了他们几眼便开了门让他们进来了。陆老太爷进了院子,随便打量了一下,见这是一个二进的四合院。瞧这里房子的规模和气势,屋主非贵即富。只是庭院寥落,衰草离离,便忍不住问道:“这里住的不是普通人吧,何以竟如此衰败荒凉?”
老仆便叹了口气说他家主人先前是做生意的,生意兴隆时红火的不得了,只是后来生意失败了才如此。这两年主人一家全搬到外地去了,只留他一人在此看屋子。陆老太爷听了心里一动,心想这地方也还僻静,且又荒废日久,应该不会有多少人来,不如把它租下来,省得跑到彭重山那里住山洞。想着便问老仆这房子能否出租。老仆见主人几年都没有回来,料他们短时间里也不会回来,乐得赚几个钱花花,便自作主张答应下来。陆老太爷在这里住了几日,留心观察,见并没有人跑来偷窥便放了心,于是让贾顺回府告诉一声,顺便看看家里的情况,所以贾顺便回来了。陆大人听说老爷子没有走远,心下欢喜,但又担心那里不安全,便一问再问,得知那里还算保险便稍稍放下心来。于是便忙将招贤榜的事向他说了,要他立即再赶过去问一声。又担心他说不清楚,便凭记忆将那木头一笔不苟地绘在了天衣上,命他拿了去。贾顺便又回转来将画交给了陆老太爷,并说了缘由。陆老太爷听完便展开画儿来瞧。只见天衣上绘着一段乌红色的木头,两端一样的粗细。其树轮细密如丝,一轮一轮紧紧相连,几无间隙。树旁有文字注曰:“其坚似铁,叩之有金玉之声。以手握之,热气即散,似握坚冰。其味,清凉香甜;若燃之,则香味更炽,且馥郁持久,三日不散。”
陆老太爷睇视良久,方猛然想起这是什么树,忙拿笔记了,随后又将如何辨别树的大小头等一并写好了,仍命贾顺送回。于是这日早朝,当皇上又问起这事的时候,陆大人便出班奏道:“臣已知之。此乃北国所独有的树,名叫龙骨木。此树生于北国北海之滨的铁砣山。它生长极其缓慢,百年才能长到胳膊粗细。要长成这样粗,则须千年之久。这可以从它的树轮上数出。”
皇上点点头便又问道:“那又如何知道它的大小头呢?”
陆大人道:“可将此树放入水中。此树入水则沉,然必有一端入水稍浅。稍浅者便是树梢。”
皇上即刻命人将树抬入华清池内。只见那木头直沉了下去。众人细审之,果有一端入水稍浅。陆大人便指着这一头说是树稍。问文治国的使臣,使臣说是。皇上龙颜大悦,当即便命人将奖金如数赏给了陆大人。转过身,皇上忽然想起一事,便问陆大人:“爱卿,你怎么知道那入水稍浅的是树头?”
陆大人便道:“《盘古开天辟地》中有云:`天地开僻,轻而清者上升为天,重而浊者下沉为地。’臣由此知之。”
皇上想了一想,却记不起哪里有这本书,又不好问的,便又说道:“爱卿,你先前不是也不知道吗,怎么这时就知道了呢?”
陆大人早就担心着皇上会有此一问,所以,他原本是准备找人代答的,只是这样一来,那一大笔奖金便不会归他一人所有了,这不免让他舍不得,于是挣扎一番之后决定还是由自己亲自作答。对于这样做很可能会把他的父亲牵扯出来,他是这样安慰自己的:“既然焦仁为救老人所走的那条路已经走不通了,那还不如我自己回答,到时即便不得已要说出我的父亲,让皇上知道他还活着,那好歹也让皇上知道老年人并不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若皇上看在这件事上饶了我父亲的性命,那这第一法规自然也就失效了,这不也正是我希望的吗?”
——当然了,皇上最好是不问。是以,见皇上问到这个问题,他便趋近一步,然后四顾一看。皇上心中疑惑,心想这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但还是依了他的心意将左右随从屏退了。陆大人便跪了下来,说道:“微臣有罪。微臣实不知那是什么树,更不知如何区分大小头。这其实都是我父亲告诉我的。”
皇上道:“你的父亲不是死了吗?”
陆大人道:“我的父亲其实并没有死,他还活着。”
于是便如此这般说了一遍。皇上听罢两眼直愣愣地盯着他,仿佛不认识他似的,过了半响才面无表情地说:“这么说,你父亲现在还在回马坡啰?”
陆大人提心吊胆地说:“是。”
皇上便冷哼了一声,回过头来厉声说道:“来人。”
随从们立即赶将上来。皇上便吩咐道:“你们立即叫人到回马坡将犯人陆远给朕抓回来,交由刑部依法处治。”
随从答应一声,便立刻有一人传话去了。陆大人见皇上动怒,忙磕头不止道:“陛下,我的父亲虽然触犯了法律,不该惜命逃走,可他却也因此而让我们国家避免了一场战争啊。求陛下看在这件事情的份上,法外施恩,饶了他吧?”
皇上怒道:“你还有胆子替他求情,朕还没有治你的罪呢!你身为朝廷命官,竟然伙同他人合谋作出此等违法乱纪的事情。你说,依律该如何处治?”
陆大人道:“按律该终身监禁,没收一切财产。”
皇上道:“你也知道按律该终身监禁,没收一切财产?——朕念你此次有功于国,便不监禁你,只贬你为庶民,永世不得录用。你回家去吧。”
说着便要走。陆大人忙拽住他的衣角说道:“陛下,这不是罪臣的功劳,是家父的呀。”
然而皇上并不理他,只一甩袖子走了。那派去抓陆远的捕快很快便将陆远和贾顺抓了回来,只不见了寿幺。原来陆远见儿子来问龙骨木的事,便预感到只要说了这事,自己便会暴露,但事关国家安危,他又不得不说。他想寿幺这时还没有暴露,不该受此牵连,便给了她一笔钱,让她赶紧离开这里。寿幺此时便只顾逃命要紧,再不要人陪了,一个人连夜走了。这且不提。且说刑部审理明白之后便将陆远判了剐刑,贾顺判了徒刑。为了以儆效尤,行刑之日早已告之天下。告示上还附带写了到时会将陆远的肉送到某某包子铺去做成肉包子,欢迎大家到时前去品尝。众人因相信吃了人肉包子可以壮胆、治病,见了告示莫不喜形于色,奔走相告,大家都说到时一定要去买两个尝尝。这件事很快便也传到了焦仁的耳朵里,初时她还不信,待打听之后不得不信。因这件事是她出的主意,她便觉得自己有责任,对不起陆远,想着怎么样也得把他救下来,于是忙来见皇上。哪知皇上见她来了,而且还是为陆远的事来的,便气不打一处来,说道:“这都是你的主意,你竟然还有胆子来替他求情!你以为你不是朕这里的人,便不受朕这里的法律约束了吗?”
焦仁忙道:“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皇上便道:“这事,朕暂且先放一放。朕问你。那无忧树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死了?你不是说它一年四季都可以开花结果吗,怎么连一个冬天都过不去?朕听人说了,正要派人去问你,不想碰到了龙骨木的事,便把这事给耽误了。你来的正好,你就说说这无忧树,它到底是不是假的?”
“树的确是真的,我绝不敢欺骗陛下。”
“那它怎么会死?”
“这两句话说不清楚,还请陛下先饶了陆远,我再来说这事。不然,只恐他性命不保。”
“他犯了法,自然得死。”
“他虽然犯了法,可他却也救了你们的国家啊。”
“什么救了国家,朕难道还怕他文治国不成?”
“一旦打起仗来,必定生灵涂炭,百姓遭殃,国家的发展也会受到严重影响,甚至出现倒退都有可能。”
“有时候有些牺牲是必要的。”
“陛下,陆远一句话便挽救了无数生命,避免了无数财产损失,这些难道都不足以挽回他的生命吗?”
“朕若不按律严惩,以后人们有样学样,那朕还怎么管理这个国家?”
“这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
“朕已经判了他死刑,那他就只有死。朕说话向来一是一,二是二,绝不会更改。”
“陛下,这杀了他,以后再遇到像龙骨木这类的事,那谁还会再站出来呢?”
“朕主意已定,你就不要再说了,还是赶紧解释这无忧树的事。你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朕也会把你千刀万剐,让世上的人看看欺骗朕是什么下场。”
“陛下,俗话说:`人命关天啊’,还请陛下先饶了陆远吧?”
“朕说了,不许再说他的事,你要是再说,就给朕滚出去!”
皇上拍着桌子吼道。焦仁见皇上龙颜大怒,不敢再往下说,只得道:“是,陛下,那我就来说说这无忧树的事。只是这事说来话长,请容我慢慢说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