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向阳见焦仁说天府国若发生内乱,这一马平川的,连个躲藏之处也没有,很不以为然,说道:“我们国家这么富庶安康,人民又都衣食无忧,哪会有内乱发生。”
焦仁担心言多有失,不敢再往下讲,忙转换话题说她想创作一部蝶舞,并把构思大致说了一说。向阳提醒道:“你这《林妖之舞》还没有演呢,又来做这个。”
焦仁道:“《林妖之舞》的配乐、编舞都已完成,我只要加紧练习即可,倒是这《蝶舞》我想快点把它编出来。如果《林妖之舞》的演出获得了成功,我就再跳《蝶舞》。我可不想到时候翻来覆去只有一个《林妖之舞》可跳。”
向阳笑道:“你想的可真够远的。”
焦仁便又说道:“跳这《蝶舞》时,我想在舞台上中央的位置垂下一根丝绦,到时将人吊上去,上到一定高度再瞬间将人放下,然后在快要接近地面时再一下子顿住,随后再贴着地面做飞行状,你说这创意可好?”
“我们这里的人跳舞,从来没有用道具的,你这样做倒是别树一帜。只是这样做有一定的危险性,万一在下坠的时候没有控制好,人摔到舞台上就坏了。”
“我知道,但唯有这样才能更直观的表现蝴蝶的直上直下。再说大家不是不喜欢劲舞么,我想也只有这样的惊险刺激才能够吸引人。”
“其实软舞、劲舞本没有优劣之分,只是现在的软舞越来越流于低级粗俗,这才是让人诟病的地方。”
焦仁见他没有反对,便接着说道:“正好这几天有空,我明天就去把蝶衣做了。你说,衣服选蓝色好不好?”
“蓝色?你为什么要选蓝色?”
“我以前在交子国的蝴蝶谷中看到过一只硕大的蝴蝶,它就是蓝色的,身上还带着金属光泽的斑点,一动起来一闪一闪的,非常好看,所以我就想选那个颜色了。”
“这蓝色还得找染坊去染,多麻烦。倒不如选白色,只要拿件天衣来剪裁剪裁做做就行了,多省事。”
“放眼望去,你们这里的人穿的全是白色的衣服,连舞台上的衣着也大多数都是这个颜色,这实在太单调了。”
“那就选红色或者黄色,再给它镶上黑色的边,这就很漂亮了。”
“不,我就选蓝色。”
“其实要我说,只要舞跳的好就行,衣服的颜色没那么重要。”
“舞蹈当然重要,但一件漂亮的衣服却可以让舞蹈加分。我想好了,我还要在衣服上镶上蓝色的金属薄片,这样舞动起来便会有一闪一闪的蓝光,这样会更好看。”
“你非要蓝色,那我只有告诉你了,没有一家染坊能染出这种颜色。”
“这不可能吧?”
“我们国家的人如果想让衣服有颜色,便会去采摘初开的花瓣,用它的汁液来染色,想要什么颜色的衣服便去采什么颜色的花瓣。在我们这里,什么颜色的花都有,唯独没有蓝色的。”
“开蓝色的花有好多呀,怎么会没有呢,而且这蓝色还有深浅之分呢。”
“我说的是我们这个国家。也许你在别的国家看到过蓝色的花,但我们国家就是没有。你刚才在我师父的花园里看到了不少的花吧,那里连罕见的黑色都有,可你看到一朵蓝色的花了吗?”
“他那里的花是多,颜色也多,但那毕竟只是一隅之地,我不相信这么大的一个天府国找不到一朵蓝色的花。”
“我是天府国的人,又跟着双喜团常年在外面跑,难道不比你清楚?”
向阳生气地说。焦仁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一向温和的他何以如此激动,为了平息他的怒火,她急忙说道:“这又不是我染,我把衣服送到染坊去,他们自然会替我想办法的。”
“你这是让人家没米煮出饭来。”
焦仁想了一想道:“我在交子国时,可没听说过那里的人是用花瓣来染衣服的。”
“那他们是用什么染的?”
向阳忘了生气,急忙问道。“我不知道,我没在意这个,但我知道他们肯定不是用花瓣来染。管它用什么来染呢,我只要把衣服送过去,染坊里的人自会替我想办法,大不了多出些钱罢了。”
向阳冷笑道:“你指望他们研制出配方来,那简直是指望太阳从西边出来。你以为他们开染坊是为了挣钱吗?不,他们是因为无聊,希望有一个事情打发时间罢了。”
焦仁知道他说的没错,这天府国的人确实很懒,尤其是在对待衣服上。不过话说回来,因为他们一日三餐最少要吃三个无忧果,而三个无忧果便有三套天衣,这一天换三套都有,谁还喜欢洗衣服呢,穿脏了扔就是了。至于说拿衣服去染色,这一来要送到染坊去,有这工夫还不如玩玩。二来染又得花钱,更不值得了。三,这染过穿了,你说是洗还是不洗?洗吧,洗的再干净也是一件旧衣服。那就扔了吧,可它却是花了钱的,而这钱又不像无忧果可以不劳而获,所以倒不如不染的好,省得到时候纠结。焦仁一心兴头,这时被向阳一说,不觉灰心丧气。她把脸埋在手心里苦恼地说道:“唉,我舞都想好了怎么跳,这时却卡在了衣服上。”
说着抬起头来。这时她忽然看见向阳脸上隐隐透出些笑意,便问道:“你笑什么?”
向阳立即板正了脸说道:“我没有笑呀。”
焦仁道:“你笑了的。”
向阳不置可否道:“你说我笑了就笑了吧。”
“你今天有点奇怪。”
她探究地看着他说。“哪里奇怪了?”
向阳道。焦仁想了一想忽然说道:“向师傅,这蓝色花肯定是有的,对不对?不然你直接说没有就完了,不用绕弯子,说选什么白色、红色、黄色,是不是?”
“如果有,那你说我为什么要骗你呢?”
向阳反问道,却不敢看她的眼睛。“我不知道,所以我才问你呀。”
焦仁气恼地说。这时一直在默默赶车的马车夫卜胜忽然插进话来说道:“我们国家是有蓝色花的。”
“闭嘴,你这个蠢货。”
向阳气势汹汹地吓唬卜胜道。“别响,向师傅。老伯,你说。”
焦仁道。“从这往北去一百里有一座天山,山上生长着一种叫湛蓝的植物,它的花便是深蓝色的。”
“这天山是不是生长茶树的那个天山?”
焦仁忙问道。“是的。这古茶树生长在天山的北面,而湛蓝则生长在天山的南坡。”
“这南坡是不是极陡,上不去?”
焦仁问。“南坡比北坡平缓多了。”
“那为什么没有人去采这花呢——是没有人愿意染这种颜色?”
卜胜道:“不是。这南坡虽比北坡平缓,但却有螣蛇。这螣蛇其毒无比,又凶猛异常。据古书记载,这螣蛇吃了湛蓝的果实便可以腾云驾雾,所以每一条湛蓝的下面都会有一条螣蛇守护。它们为了能飞,自然会拼死守护这花的。听说山上有一条大螣蛇,它的头跟小山头一样大,已然能腾云驾雾了,但是它却并不飞走,只在山上游来游去,一方面为了保护它的子孙后代,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止人们从这里爬到天上去。它见了人也不用窜上来咬,只远远地张开大嘴对着人一吸,就把人吸到肚子里去了。你想,它这么厉害,谁还敢去?”
“山上有老虎没有?”
焦仁担心地问。“那倒没有,就只有螣蛇。”
卜胜道。焦仁便放了心,道:“我要是去采了这花来,不知道染坊能不能替我染?”
“只要有花,几乎每一个染坊都能染。”
“你要干什么,你要去采这花?”
向阳嚷道。“是呀。”
焦仁回答道。“你疯了,你没有听到螣蛇会吃人吗?”
向阳气乎乎地说。“我听到了。”
焦仁说。心下却想:这里的人身材矮小,自然就把蛇看的格外的大了,哪有蛇的头跟山一样大的。“那你还去?”
向阳说。“是的。”
焦仁简短地说。“你去采这花,到底是为了出名还是为了钱?如果是为了出名,你现在已经够出名的了,不用再去冒这个险。如果你想以这件事来制造轰动效应,以便挣更多的钱,那我告诉你,其实你只要不帮荀子他们做寻子广告,不再给那些来提供线索的人小费,你的钱就能省下一大笔来。”
“这跟这些事没有任何关系。”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这大蛇可不是他一个人这样说,人人都这样说,所以不会有假。”
焦仁见他这样说反而更加坚定了要去的决心,她说:“向师傅,你瞧,现在不流行劲舞,大家知道我要跳这舞很可能不会来看,所以我一定得制造一个噱头。这湛蓝花这么难采,我若去采了来,一定能博人关注,到那时人们即便不想看舞,也想看看这蓝色的蝶衣。这样,我就不怕我的舞没人看了。”
“你会把命送掉的。到时命都没了,还跳什么舞?”
“其实你也不用担心,她真想去也不是一点办法没有。”
卜胜道。“什么办法?”
二人异口同声问道。“我知道你俩今天去看的这个人是谁,也听到过一些他的事情,所以我想说的是:你们可以去请他帮忙。姑娘,其实那些小螣蛇都不足为虑,就是会飞的那条大蛇让人担心。它一天能在山上跑三百遍,谁上去都会被它撞上。但只要荆老先生在山上弹奏一曲,那条大蛇听到他的音乐定然会忘乎所以,这时你再去采湛蓝花不就没事了。”
“你说的是什么鬼话?你知道我师父有多大年纪吗?你还叫他翻山越岭?”
向阳生气地说。“你生气干什么呢?我这也只是顺嘴一说罢了。你师父是大人,这姑娘可也不是小孩子,大家都是成年人,知道什么事可干,什么事不可干,是吧?你师父不愿意他可以不去呀。”
卜胜的话听上去无懈可击,但却没把人的性格考虑进去,向阳却深知师父的脾气,他对于喜欢的人,即便赴汤蹈火也愿意。而从今天的情况来看,师父明显有些宠爱焦仁,万一焦仁苦苦相求,说不定师父真的会答应她的要求,可他已是八十多岁的老人了,哪有上天山的体力。其实向阳的担心是多余的,焦仁对螣蛇已有了轻藐之心,所以并不想求助荆又元。她现在所缺的只是一个把她送到天山去的人。她计算了一下此行所需时间,如果明天出发,这一来一去,路上两天时间足矣。采湛蓝花二到三天应该也够了。而从今天起一直到冯知府家演出的那天为止,一共还有七天时间,只要不出意外,时间绰绰有余。她决定回到旅馆后,私下里问问马车夫愿不愿意送她去天山,如果他愿意,那她明天一早就出发。当然这一切都得瞒着向阳,不然他肯定又要说什么老板把你交给了我,我就得为你的安全负责等等的话了。咳,只要她采到湛蓝、染了蝶衣,那她就不用担心老板不让她跳自己想跳的舞了,也不用愁她的舞没人看了。想到这,她不由笑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