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焦仁见阴县令以法律有规定,始终不肯给寒温应得之珠,想了想便又说道:“若说亲人,寒温也是槐玉的亲人,她是槐玉的妹妹。”
阴县令道:“这随便喊一声姐姐就是妹妹了吗?如果这样,这世上的女人还全都是姐妹了呢。”
焦仁道:“她们可不是随随便便喊的。寒温的父亲是槐玉的继父。”
阴县令沉吟了一会儿道:“若有人能证明,本官自然会考虑。”
焦仁无法,只得和寒温来找证人。路上,寒温问焦仁道:“你为我力争遗产,有没有考虑过你自己的处境?”
焦仁不解道:“我的处境?这官司不都已经判了吗,我还能有什么事?”
寒温道:“阴县令昨天在大堂上的样子你也看到了,我担心他会对你不利。”
焦仁道:“他是朝廷命官,他也敢乱来?”
寒温道:“你的三样东西:宾珠、冰鲛纱、玉匣,一个比一个值钱。尤其是那个玉匣,更是天下至宝,谁见了都会动心,我担心阴县令会心怀不轨。他是当官的,一旦动了觊觎之心更比普通百姓难以对付。我想你还是赶紧离开这里,不要再陪我去找证人了。你想到唐朝去,不如现在就走。而且我还担心,一旦这玉匣的神奇之处传开,会有更多的人打你的主意。”
焦仁道:“可我答应了槐姐姐要把宾珠交给你啊。”
寒温道:“你帮我到现在我已经感激不尽了,不用再陪我去找证人,反正我这是去找以前的邻居,他们肯定会帮忙。”
焦仁道:“只怕他们见你一夜暴富,心里不舒服呢。”
寒温道:“若他们真不肯也就算了,没有钱也不是坏事。就像你,不就是因为钱太多而遭人暗算的么?其实对我来说,自由才是最重要的,它比拥有成千上万的银子还要重要。我现在已经得到了自由,这就够了。”
焦仁道:“虽然钱多了不是好事,但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这是槐姐姐告诉我的。我就吃过没有钱的苦。不过,你刚才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这样吧,我陪你找到你的邻居,只要他们答应替你作证,我就不陪你去见阴县令,而是马上走,这也就几天时间,应该没有问题。”
寒温道:“你这又是何必。”
焦仁笑道:“你也太小心了,这上午才判的案子,阴县令便想动手也不会这么快吧,不然人家第一个怀疑的便是他。”
寒温见她执意如此,也只得随她。到得乱石岗子村,找着寒温以前的老邻居,寒温便向他们说明来意,恳请大家帮忙。众人听了也都答应。可当他们得知他们的要求会让寒温得到巨大的一笔财产时,便都起了嫉妒心,立即有人推脱说不敢见官老爷;又有人又说家里忙,走不开;又有人说路太远,一个个都不想去了。寒温忙说事成之后有重谢。邻居当中便有一人期期艾艾接口道:“还不知你能不能拿得到呢,要是拿不到,我们的工夫就白花了?”
焦仁见状忙道:“只要你们愿意去,每个人现银五两。”
说着取出五十两一锭的大银子放在了桌上。众人的眼睛立刻胶在了这白花花的银子上,口内却道:“这多不好意思啊。”
焦仁道:“我知道你们家里事情多,这路又远,会耽误你们的时间,这点钱还是应该给的。”
当下众人欢呼一声,立刻便有四五个人愿意去了。寒温担心夜长梦多,立即带了众人上路。走出山村,上得大道,寒温便拦着不让焦仁再送,焦仁遂和她分了手,自往唐朝去了。临行前她将卖身契还给了寒温。寒温知道她有的是钱,不会要自己还她银子,遂接了过来,又目送焦仁去远了方带着邻居们向县城赶去。因为有了证人,寒温便也拿到了属于她的那一份。为了感谢大家,她便在“醉仙居”请众人大餐一顿。众人得了银子又有大餐吃,谁不高兴。正吃着呢,忽见一邻居指着门外道:“咦,你们看,那个不是焦姑娘吗,她这是犯了什么事?”
寒温扭头看去,可不是焦仁么,正被两个差役押着呢。寒温忙起身离席向众人道:“你们在这里慢用,我现在还有点事,要先走一步。”
说着忙赶出去追上焦仁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焦仁道:“我哪里知道。我正走的好好的,他们两个追上来,不问青红皂白拿绳子把我一套,拉了就走。”
寒温便又问两位官差道:“两位官爷,她这是犯了什么罪?”
两位不答,只催着焦仁快走。寒温忙悄悄地塞给二人十两银子,方又陪笑询问其故。二人便说有人举报焦仁是间谍,县令便命他二人来抓人。原来阴县令自那日宣判之后,心心念念不忘焦仁的财物,整日愁眉不展,不是唉声便是叹气,他夫人见了不免动问,阴县令没好气地说:“跟你说了也是白说。”
夫人道:“你不说怎知白说不白说?”
阴县令只顾着想事情,在屋内走来走去,也不理她。夫人问之再四他方说了。夫人先是摇头不信,道:“这世上哪有这样神奇的东西?”
阴县令道:“我若不是亲见,打死我也不信。你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的乌龟潭的事么?哎呀呀,那可是千人所见,一潭子的鱼将她托出水面呀。这姑娘简直不是凡人,只怕是神仙呢。”
夫人撇嘴道:“我就没见过到人间来的神仙。她再神不也要吃饭拉屎?神仙可是不吃饭的!”
阴县令便道:“我说跟你这种人没话说,你还不信。她神仙不神仙跟我本也不相干,我就是想她那个玉匣子。我到这里来做官已有几年,银子也挣下了上千上万,我担心一旦调任或是告老还乡,这么多银子带在身上走太惹眼了。如果我有了她那个匣子,把金银全都放进去,再把它变小带在身上,这又省事又不用害怕别人抢,多好。”
夫人笑道:“往日老爷何其明决,今日这点小事就把老爷难住了?老爷不知道派几个人将她杀了,再把东西抢过来?”
阴县令道:“你以为我不想呀。可这要是在我自己的地方结果她,事情虽然不至于败露,但出了人命案子,对我的政绩便会有影响;如果放她到了外县再结果,我又怕到时罩不住。”
夫人想了想便道:“老爷向来夸愚忠机敏过人,不如把他叫来问问。”
阴县令道:“不行,不行,上次就是他提的意见,说到乌龟潭去,结果弄得这案子尽人皆知。我若当时不听他的,就在大堂上试验,能有几个人知道这事,我便要修改案卷也容易。如今闹出这么大动静,便想做手脚也难了。这还叫他来,还不知他又会出什么样的馊主意呢。”
夫妻俩直商量了一夜,也没商量出个结果来。不得已,阴县令还是喊来了愚忠,问他可有什么好办法。愚忠沉吟半响道:“办法倒有一个。大人可还记得她那冰鲛纱上有几道细线?当时大人问她,她说这是她记录的一路上的见闻。大人如果真想要她的东西,不如找一个人来举报她,说她是间谍,那冰鲛纱上的记录便是证据。这间谍罪可是个死罪。到时她死了,她的东西不就任由大人处置了么?”
阴县令一拍大腿道:“妙,这主意妙。”
愚忠又道:“昨日大堂上的人都知道她那个玉匣子的秘密,大人还得再叮嘱一声,不要让他们说出去才是。不然外面的人见她前脚刚出衙门,后脚又被抓了回来,定然会对大人有所怀疑。”
阴县令忙道:“这个自然。只是寒温也知道,她怎么办呢?”
愚忠想了想道:“这个大人倒可放心,她虽然晓得玉匣子的秘密,但她更知道这玉匣子的秘密知道的人越少焦仁越安全。她是焦仁的朋友,为了她的安全,我想她是不会随便说出去的。大人只要在抓焦仁时避开她也就是了。”
阴县令点点头,即刻吩咐了下去。也是无巧不成书,焦仁被抓还是被寒温看见了。寒温得知焦仁这么快便犯了罪,而且更重要的还是犯了要判死刑的间谍罪,便立即猜到其中大有文章。她想焦仁这去了还能有个好?忙要花重金求放过。两捕快回复道:“姑娘,我们只是小小的捕快,将这件事告诉姑娘已属不该,断不能再放人了。再说县令大人也知道焦姑娘有的是钱,怕我们不尽心尽责,已派人把我们一家老小都保护起来了。”
寒温无法只得悄向焦仁道:“我看这明摆着就是阴县令想要抢你的财宝。你这去了无论他怎样用刑,你都不能把玉匣子交出来,不然必死无疑。”
焦仁叹气道:“即便不死,这一辈子呆在牢里也完了。想不到我之前说的一句气话,现今倒一再应验。”
寒温不懂这话,也没问,只安慰道:“你不要担心,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说着别过焦仁自想法子来救人。这想办法自然是找人帮忙,可是她一个贫苦人家的女儿,无权无势,能找谁?虽说她现在有钱了,可以行贿,但没人牵线搭桥,她都不知道这银子要往哪送。而且但凡肯收贿赂的人必是贪得无厌的人,若听说了焦仁的宝贝,定然不愿只收取一点点好处费,到时他也如阴县令这般,那焦仁岂不是刚离虎穴又入狼窝?为了能够救出焦仁,寒温愁的眠食俱废,后来好不容易想到一个人。你道这人是谁?这人姓黄,曾做过侍郎,人称黄侍郎。寒温跟随父亲各地辗转到处讨生活时,曾听人说起过他,知道此人性格耿直,为人热情。若能得到他的帮助,焦仁这间谍案或许还有一线转机。只是此人因与朝廷的当权者不睦,早被挤出朝堂之外,能不能帮上忙还两说。她想不出其他的人,只能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去找他。等找着黄侍郎,寒温自报了家门,随后说道:“大人,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来求大人了。“说着便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说了一遍。“我敢以性命担保焦仁不是间谍。”
她又说。黄侍郎听了便生了气,道:“这阴县令可真是胆大妄为,连自己是朝廷命官也忘了!”
寒温道:“他认为天高皇帝远,皇上管不到他那里呢。何况他又是一个唯钱是命的人,没有什么不敢的。”
黄侍郎这时却忽又叹道:“你来找我,可我现在只是一介贫民,如何救得了她。何况我又不认识这阴县令,更没法子帮你了。”
寒温道:“大人总做过几年京官,虽说现在不做了,但好歹认识几个当官的人。若大人能给我写一封信,让我去找他们,他们看在大人的面子上,也许肯帮忙呢?不像我等小民,连人家的门都进不去。”
黄侍郎道:“这种事只有找手中有权力的人才行,可权力全被朝廷中的奸佞小人掌控着,这些人又只管自己的前途,哪会管这样的事。”
寒温道:“大人,我这也是走投无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来找大人的,大人若不救她,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黄侍郎为难道:“我向来最看不起那些奸佞小人,因不愿与他们为伍才辞官不做的,如今倒要去求他们,老夫委实不愿。”
寒温双膝一跪,乞求道:“大人。大人虽然爱惜清誉,但这是济危扶困的事,即便传出去被人知道也无损于大人的名声。相反,众人更会认为大人不仅是一位正义之士,更会认为大人是一位心胸宽广之人。而且,也请大人想一想,大人向来爱国爱民,难道就没有想一想这纸包不住火的道理?焦姑娘非我朝中人,如今为着一个子虚乌有的罪名便将她杀了,此事一旦传到外邦,那些外国人将会如何看待我朝呢?”
黄侍郎踌躇道:“只是那些小人素来与我不睦,岂肯听我的。”
寒温道:“此事不足为虑。但凡小人,最是趋利避害,大人只要告诉他们焦仁异于常人之处,然后再说阴县令抓了她,不令她下海抓参,难道这是不想让皇上长生不老了?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他们听到焦仁天赋异禀,自然想见识见识。再者,他一定认为这是一个讨好皇上的机会,会即刻跑去告诉皇上的。皇上见竟有人不想让他长生不老,也一定会大为光火,派人下去调查。如此一来焦仁便可获救。”
“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只是叫我去求这些人,唉!”
寒温见他为难,想了一下道:“大人若实在为难,也不一定非要去求见当权者,只要他是一个能见着皇上,说上一句话的人就行,哪怕他只是个扫地的看门的呢。”
黄侍郎想了一想道:“你这样说,我倒想起一个人来,叫左青。现做着左拾遗。听说此人急公好义,刚正不阿,或许他能帮上忙。”
寒温忙拜谢不止,道:“如此,有劳大人了。”
黄侍郎将她扶了起来,随即写了一封信给她,她便拿了信去见左青。左青便去见了皇上。皇上一听有人竟想让他死,顿时勃然大怒,即刻便命鲍大人下去彻查此事,又命他审查明白后务必将焦仁带回京都,他要见一见。鲍大人领命赶到怀阴县,这阴县令本以为他这里天高皇帝远,皇上不会知道这事,便也没有谋划周密,等上面来人一问,举报人便前言不搭后语露出马脚来。阴县令见要坏事,忙喝焦仁道:“焦仁,你但凡是个好的,巫显会来举报你,他为什么不举报别人?看来你是不打不招。左右,给我打,打到她招了为止。”
鲍大人见焦仁已被折磨得没了人样,便知道阴县令只会这一招,又见他还要打,因想着皇上要见焦仁,忙出手制止,问堂下道:“巫显,你方才言语支吾,定是心中有鬼,还不从实招来。若是本官审出实情,定当重重治罪。若此时坦白,本官倒可酌情处理,你可要想仔细了!”
巫显顿时着了慌,便把眼来瞅阴县令。阴县令恨不能给他一巴掌,心中骂道:“你这个蠢货,你看我看什么?”
忙把眼一瞪。巫显忙低了头想了一想:看来今天这堂是不容易过的了,不如招吧。想着便又瞥了一眼阴县令,见他一脸怒容,心下便有些胆怯。也亏得他有急智,想了一想回道:“大人,小的确实是诬陷了焦仁。小的也是抓海参的,因见她抓的多,一个人抵得上咱们几十上百人,心中嫉妒,便想出了这个主意。小的罪该万死,还望大人饶恕小的。”
鲍大人见他如此说,觉得有道理,遂不再多问。便又问焦仁道:“焦仁,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焦仁此时已被折磨的身心俱疲,只想早早了结此案。再者他又听了寒温的叮嘱,不要将冰鲛纱和玉匣说出来,听见巫显如此说,心下便想道:“我若想让阴县令伏法,他则很有可能说出我的冰鲛纱和玉匣来,到那时说不定又会节外生枝。”
想想便道:“没有了。”
鲍大人见案件明了,便依法定了巫显的罪。阴县令见巫显保全了他,也没亏他,暗地里给了他家里一笔钱。案子一了,鲍大人便要带焦仁上京,焦仁恨不能一步离开交子国,见皇帝有召,不由颇感为难。寒温见状便道:“你到唐朝去需得经过边关,没有通关文碟,边关不会放你过去。你不如去见见皇上,乘便要这通关文碟。”
焦仁无法,只得往京都来。寒温陪着她到了京都,方自去了。不提。且说鲍大人带着焦仁去见皇上。皇上见到她非常高兴,也不问她案件始末、牢中苦楚,更不问她是否舟车劳顿,需要休息,而是忙忙地问:“焦姑娘,听说你能在水下换气,还能指挥鱼群行动,这是真的吗?”
焦仁说是真的。皇上便命她即刻到御花园的清波池表演。焦仁只得遵命行事。表演毕,皇上见传闻不虚,更加高兴,便说道:“焦姑娘……”欲知皇上说出什么话来,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