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计(1 / 1)

话说寒温见这案子告也不是,不告也不是,不禁深感棘手。焦仁见她为难,自己就更想不出办法了。寒温想了半日方道:“我们且到吴镇去,看能不能从内部分化瓦解吴秦和钟三郎。若能够,我们还有获胜的希望。”

焦仁道:“你想让他们反目成仇?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蚱蜢,怎么可能反目成仇。”

寒温道:“未必。你没听过:‘世界熙熙,皆为利来;世界攘攘,皆为利往。’?我们这里又有一句大俗话:‘一切向钱看。’只要他们有利益纠葛就一定能挑拨他们的关系。”

焦仁道:“你确定能行?”

寒温道:“这也只有试过才知道。”

焦仁道:“那这怎么挑拨离间呢?”

寒温道:“我现在也只有一个大致的想法,还有许多细节需要先去关注。我们先到吴镇去吧。如果能打听到吴秦和钟三郎是如何分配利益的就好了。”

焦仁道:“不用打听东西,东西肯定都在钟三郎身上。”

寒温道:“你怎么知道?”

焦仁便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寒温听了点头道:“很有可能。”

当下两人便往吴镇赶来。到了吴镇,找家客栈住下,寒温便来打听钟、吴二人的为人行事,以确定自己计划的可行程度。临出门时她嘱咐焦仁道:“钟三郎宁肯花钱也要让你坐牢,就是怕你再找他的麻烦,他现在未必就知道你遇赦,而且还来了吴镇,所以你暂时不要露面,免得让他知道了会对你不利。”

焦仁见她说得郑重,只得遵命。钟三郎是吴镇首屈一指的富户,提起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时间不大,寒温便已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了。接下来她又把吴秦的情况也打听清楚了,见他也是一位贪财如命的人,便认为自己的计划可行。这且不提。且说那日钟三郎怀疑吴秦找到了宾珠和冰鲛纱,便赶着来敲竹杠。见了面,两人没说几句话便吵了起来。钟三郎指责吴秦独吞了宾珠和冰鲛纱,吴秦则大呼冤枉,说自己搭上了外甥女一条性命仅仅得了一千两银子,而他钟三郎呢,却得了上万两。钟三郎便逼问道:“你说你没有找到那些东西,那我问你,那些东西不在她身上,不在船上,那在哪里?”

吴秦没好气地说道:“我哪知道,你问我!”

钟三郎道:“你敢说你事后不找吗?你怕我分,所以说你没有找到。鬼才信你。”

吴秦气的发昏第十一章,想都没想道:“你说我拿的,我还说是你拿的呢。我和来福把焦仁抬出去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在房间里。你那个时候找到了,藏在身上,这个时候却赖我找到了。”

钟三郎怒道:“你回来时我还在找,要是我得了还用再找?”

吴秦道:“你那不过是做做样子,不然找到了小玉的宾珠后你怎么就不找了?”

二人彼此猜忌,吵的不可开交。最后钟三郎见在这件事情上不能得偿所愿,便要他负担一部分和焦仁打官司的费用。吴秦听他说焦仁没死,不禁惊得目瞪口呆,直以为他在说谎。后来好歹算是相信了,心下便想“:我不过得了一千两银子,就这一千两,要是小玉不死,不还是我的,说不定还不止这个数呢。我又没有得到多少,倒是你得了那么多,这时竟还要我再出这钱?“便不肯出。钟三郎便恫吓道:“好,你不出,我就让阴县令把焦仁放出来,到时候你就得坐牢了。”

吴秦便道:“我坐牢,你就不用坐牢了?”

钟三郎冷笑道:“你以为我会坐牢?真幼稚!我告诉你,这件事一旦传出去,所有的人都会知道你为了钱竟然把自己的外甥女杀了,我看你到时候还怎么有脸见人?”

吴秦颤声说道:“你说是我杀了小玉?你说是我杀了小玉?不是你和来福把她抬出去的?你竟然说我?”

钟三郎阴冷地说:“是,是我,是我把她抬出去扔到海里的。可是是谁煮的粥?是谁在她的粥里放的药?是谁喂她吃的?我是把她抬出去了,但你如果不同意,我能把她抬出去?所以这事是经过了你的同意的,这跟你杀的有何区别?”

吴秦气得浑身乱颤,歇斯底里喊道:“好,你去告,你去告,县太爷把我抓起来,我就一五一十什么都告诉他,跑不了我,也跑不了你。”

钟三郎点着头道:“好,好,有你这句话就好。是,我是脱不了干系,大不了花几个钱罢了。可你呢,你几十年的辛苦就要付之流水了。我若是再让县令大人‘照顾照顾’你,只怕到时你不仅得倾家荡产,还要坐牢。”

说着转身就走。吴秦虽然狂怒至极,但见钟三郎愤然而出,心中的怒火便很快消退。他知道钟三郎财大气粗,又和阴县令有首尾,虽然不一定真的会在这件事情上跟自己过不去,但他若想整自己,随便找个理由就行,到时候自己不还是要花钱消灾?今年抓参季已过,但明年呢?后年呢?只要下海抓参也只有卖给他。想到这便连忙赶了出来打恭做揖道:“钟老爷请留步,请留步。”

钟三郎轻邈地哼了一声道:“嗯?”

吴秦陪笑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且请到屋里坐下说话。”

后来吴秦到底出了二百两银子。不过他也提出一个要求,那就是从此以后焦仁的事情再与他无任何瓜葛。钟三郎也满口答应了。虽说吴秦花钱买了平安,可心里到底不痛快,免不了要发发牢骚,这样别人便知道了他俩不对劲,这且不提。如今且说寒温打听明白便回了客栈,问焦仁道:“你去年在吴秦那里做事的工钱领了没有。”

焦仁道:“没有。那些钱本要到捕参季结束以后一总结账,我还没等到那一天便做了牢,所以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去拿。”

寒温便道:“我明天去见吴秦,让他帮我们的忙,如果他肯,这些钱就不要了,不知你同不同意?”

焦仁道:“他想我死,我恨他还来不及,为什么不要?一文都不能少。”

寒温道:“他是贪小利的人,这些钱在他那一年多了,他早认为是他自己的了,如何肯还你,不如趁势送给他,好叫他帮我们的忙。再说你这抓海参的钱再多,总不及他们抢去的那些东西。只要能赢得这场官司,那几个抓海参的钱便不要了也值得。”

焦仁想了想道:“若不是为了这场官司,我再不肯。”

寒温见她同意,第二日一大早便到小渔村来找吴秦。找到吴秦之后她先做了自我介绍,然后才道:“我今天来是代焦仁收去年她在你这儿干活的钱,你如果有就给她吧。”

吴秦见是取焦仁的钱,惊异地问:“你见到她了?她在哪儿?她不是在坐牢吗?”

寒温道:“你不知道皇上今年大赦天下吗?皇上赦免了她的罪。她想到你这儿的工钱,便来了,可一到这便犯了病,所以叫我来替她拿这钱。”

吴秦道:“你怎么让我相信你的话?”

寒温道:“我有她的委托书。”

说着拿了出来让他过目。吴秦也不接,只撇嘴道:“这个东西要伪造也容易的很。”

寒温便道:“那我就说说她遇害的这件事,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说着便把焦仁告诉她的话说了一遍。吴秦见她说的一点不差,宛如亲见一般,方才相信她的话。不过吴秦可不愿意承认自己杀了人,他说:“你瞎说什么,我们没有杀她,她是为救我外甥女死的,这事人人都知道。你怎么能说是我们杀的呢?我们杀了她,县老爷不会治我们的罪吗?”

“这是焦仁亲口告诉我的,难道还能有假?”

“她这是在骗你,不过是想从我们身上讹点钱罢了。”

“讹你们的钱?她有那么一大包冰珠,还有冰鲛纱,你说这些值多少钱?她用得着讹你们的钱吗?”

“我们没有杀她,根本就没有杀她。”

吴秦理屈词穷,只好反复说这一句话。“你说没用,我说也没用,这事只有县令大人说的才有用,到时候你去向县令大人说吧。”

“怎么,她还要去告?”

吴秦惶急地道。“怎么不告。你们抢去了她的宾珠、冰鲛纱,这么贵重的东西,她能不告?并且你们连槐玉的宾珠也给抢去了,难道这事也算了?”

“那大宾珠是小玉的?”

吴秦吃惊地问。“不是她的是谁的?她的一条腿就是在取宾珠的时候被大棒夹住,她自己拿匕首砍断的。”

吴秦听了两眼发直,手脚冰凉,喃喃道:“那是小玉的宾珠,那果然是小玉的宾珠。”

“是的,不然怎么会在她的身上呢?”

“可钟三郎说是焦仁的。”

吴秦痴痴呆呆地说。寒温何其聪明,立刻说道:“他那样说无非是怕你不给他;说焦仁的,你便不能不给。这样一来,你便想要,最多也只能得到一半,是不是?”

“什么一半,他只给了我一千两银子,过后又要回去二百两,我其实只得了八百两。我要是知道是小玉的,便是打死我,我也不能让他抢走。哦,小玉呀,小玉呀。”

吴秦嚷道。也不知他是在哭槐玉还是在哭损失的宾珠。寒温见他为了钱连人命都能不顾,恨不能大骂他一顿出气。可是她不能,她现在还需要他的帮助。她强压心头的怒火问道:“槐玉是你的外甥女,她被钟三郎杀害了,而且他还抢走了她的宾珠,你就这么忍气吞声心甘情愿?那宾珠他要是不抢走,现在不全是你的了?我听外面的人说,他们都说是你杀了槐玉,连焦仁都这样认为。可我相信你,这都是钟三郎为了活命陷害你的。你难道就任他这样说,也不为自己剖白剖白?”

人心总是难以琢磨的,吴秦知道槐玉的死自己难辞其咎,在当时他并没有做过多的纠结便同意了钟三郎的决定,可是等到槐玉真死了以后,他却时常自责,一自责便急于撇清自己和槐玉之死的关系,好减轻心灵上的负担。这时他见寒温大有替他说话的意思,便立即像溺水的人有人拉他一把,感激的全力挂住。“寒姑娘,你听我说,我真的没有杀害我外甥女。你想,我是她亲舅舅呢,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她真的是钟三郎杀害的。是钟三郎和来福两个人把她抬出去扔到海里的。我连小玉的衣服都没有碰到,怎么能说是我杀的呢?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的话,但焦仁也是受害人之一,她当时又在场,县令肯定会相信她的话。”

“可她那时候已经被我和来福扔到海里去了,她怎么能看得见呢?”

吴秦嚷道。话一出口,他便立即醒悟,吃惊的张大了嘴巴,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寒温听了这话好似浑不介意,她说:“你如果想要证明你没有杀槐玉,只有去告发钟三郎,说这一切都是他干的,你是被他所逼,迫不得已。现在焦仁又没死,所以对于焦仁的事,判不了你多大的罪。而槐玉又不是你杀的,你就更没事了。并且你这是去自首,便有事阴县令也会酌情处理的。”

吴秦见自己不打自招,索性不再狡辩,可是让他去自首,他却不想。他自忖道:“我虽说是从犯,但到底脱不了干系,况且钟三郎也不是我能惹的,倒不如不去自首的好。”

想毕便道:“我们斗不过钟三郎。他那么有钱,到时只要花点钱,牢都不用坐。可这事完了之后他就要对付我了。寒姑娘,小玉是我的外甥女,我都忍了,你劝焦姑娘也就忍了吧。俗话说强龙压不住地头蛇,你看她要她的那些东西,不是都坐了牢吗?这难道还要再坐?”

“你即便不想为槐玉报仇,难道她的那个大宾珠你也不想要?那可是槐玉的。现在她死了,按继承法宾珠就该归你所有。只要官司打赢了,你有了这宾珠便等于有了一大笔钱,那还怕他什么?而且我来的时候也跟焦姑娘说了,只要你去自首,她的那些钱就不要了,都给你。这笔钱应该也不少吧?这官司打下来你不仅没有损失,还多有进项,你要是不干就太傻了。”

“可钟三郎家里的钱财实在太多,这点事伤不了他的筋骨,到时候你们走了,不用怕他,可我是合家老小都在这里的,他要对付我,你叫我怎么办?”

“你有了这一大笔钱,哪里去不得,这天天出海,人家怎么说来着,说:‘打鱼的是死了没埋。’是这话吧?你走得远远的,有了钱干什么事不成?”

“可我只会打鱼。”

“你有了这些钱,一辈子都花不完,还要干什么事。你自己可要想好了,这不去自首,若焦仁去告的话,说你和钟三郎合谋杀害她和槐玉,你不仅会坐牢,而且这话传出去了对你的名声也不好。你即便还能住在这里,又怎么见这里的乡里乡亲?”

吴秦被她说的五心不定,不知如何是好,他曾听钟三郎说过焦仁想花钱消灾,这说明她有钱,而且还不少,也不知她是从哪弄来的。她如果真的去告,这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到时三人成虎,自己还真成了杀槐玉的凶手。那时他岂不要被人戳断脊梁骨?她如果再使上一些钱,那自己更是只有坐牢的份了。但这去自首,无异于蚍蜉撼大树,根本就不能把钟三郎怎么样。到时倒霉的还是自己。寻思再三他便对寒温说:“你容我想想。”

寒温只得说明日再来。寒温走后吴秦越想越觉得窝火,自己拿了二百两银子出来,这不是扔水里去了?冲动之下他跑来找钟三郎理论,不过他可不敢把寒温说的话一点一滴全告诉钟三郎。他知道钟三郎心狠手辣,这些话要是让他全知道了,他肯定会对自己有所猜忌,虽然自己并未去自首,甚至还跑来通风报信,但也难保他不会猜忌自己,说不定他会为了保险起见先灭了自己。所以吴秦只说在大街上碰见了焦仁,对方见到他便骂,还说要去告状,让他坐牢。然后他才开宗明义道:“你不是答应过我不让她再来找我的麻烦吗?这才过了一年她就来了。我可是给了你二百两银子的。”

钟三郎见焦仁还敢来,心下也有些吃惊,但仍然不把她放在心上,只道:“让她告,只要她敢告,我便再让她做十年牢。”

吴秦道:“十年之后她出来了,再来告,这不是没完没了了吗?再说这打官司又得花钱。你怎么着也得想个法子让她不要再告才是。”

一句话提醒了钟三郎,他眼露凶光道:“我派人杀了她,看她还告不告?”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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