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霆肆的拳头猛地攥紧，又缓缓松开，艰涩问道：“这么说来，我已经彻底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了？”
短短的一句话里，所包裹着的厌世倾向就高的惊人。
心理专家被吓了一跳，连忙摇着头解释道：“抑郁症不算是什么绝症，可以吃药治疗，但更多的，还是要靠您自己调节。”
“我并不想死。”他淡淡地陈述道：“我想活下来，这算不算调节？”
“算，当然算，其实，人的情绪与多巴胺的分泌有关，您的精神状态不算健康，会产生自杀倾向，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心理专家顿了顿，才接着道：“只是您吃药治疗的话，会对大脑产生一定影响，因为个人体质不同，所以无法判断您具体会产生什么后遗症。”
这些话虽然残忍，但身为病人，他有知情权。
像是怕他拒绝似的，专家又连忙补充道：“这些事，我已经和战夫人沟通过了，她的意见是……希望您可以尝试一下。”
战霆肆掀了掀眼皮，淡淡睨了他一眼：“那就开始治疗，我没意见。”
不过是说了这么一会话的时间，他竟然就已经累到不行，上下眼皮在拼命地打架。
心理医生看了出来，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贴心地帮他放平床头，能让他躺的更舒服一些之后，就离开了。
房间里一时无比的安静，战霆肆明明都困到意识模糊了，但脑海里却突兀地划过一句话。
等开始喝药后，他会变成一个傻子吗。
似乎是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他的唇边弯起一个细微到可以忽略的弧度，只是紧接着又忍不住自厌了起来。
练了十几年得来的一身肌肉，现在也全都不见了，他瘦的像个白斩鸡似的，简直丑到了自己都看不下去的程度。
再糟糕下去也无所谓了，变成傻子也不会有什么关系，只要能让他的母亲不再为他难过就好。
根据他的情况，心理专家很快制定好了一对一的治疗方案，开了一大堆的西药，盒子上写的名字晦涩到甚至无法通顺地读下来。
战霆肆渐渐都变得麻木了，也习惯了每顿饭都要吃一大把药片的日子，只是忍不住有些反感，更加不想吃东西。
宁婧北不过是喂他吃了一顿药，就心疼的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明明并不是个爱哭的人。
“对不起，小肆，是妈咪没用，看着你这么受苦，却一点都帮不上忙。”
战霆肆有些无奈：“妈，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顿了顿，他又淡淡道：“你最近哭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对眼睛不太好，还是先回国吧，你可以和赵叔叔多接触下，他人不错。”
“你怎么总是帮着赵屹晟说话。”宁婧北有些好笑，又觉得被他气到：“怎么，是和妈咪见的次数太多，觉得烦了吗？”八壹中文網
他有气无力的哼了一声：“嗯。”
“臭小子。”她笑骂了一句，却突然看着他的脸，视线放空，发起了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唉，妈咪老了，比不上年轻人，既然你都开始嫌烦了，那就听你的话，我先回国待一阵吧。”
宁婧北这么说着，起身离开时，却突然没头没脑地道：“小肆，如果真的不想说话，其实不用勉强自己的。”
说这句话时，她背对着病床，也就没露出自己已经红透了的眼眶，只是紧咬着唇，忍耐着快要溢出的泪水。
她的孩子都这么坚强了，她这个当妈咪的，又怎么能拖后腿呢。
战霆肆笑了笑，果然没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的背影，眼底带着深深的眷恋和歉意。
他们母子俩这么相处已经好多年了，平时就打打闹闹的，喜欢用一些强硬的话掩盖住真正想要表达的爱意。
他们却也从未因此产生过什么误解，就像此时的宁婧北知道，战霆肆是在心疼她，接下来的治疗只会更痛苦，他知道她再看下去会不忍心的。
为了缓解他的精神压力，既然他想要自己回国，宁婧北想，那她就回国好了。
这一次分别，不会很久的。
……
药喝的久了，战霆肆也就渐渐变得习惯到麻木，可以面不改色地咽下一大堆药片，又强迫自己忍着呕吐的念头，塞下一堆食物。
他自认为已经在极力配合了，只是测试结果显示，他的自杀念头一直没有下降过，这也让他苦恼不已。
又过了一段时间，心理专家带来了一大段注射药物，他开始扎针，两条胳膊上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肉，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孔。
战霆肆看着看着，便忍不住嫌弃地啧了一声。
“看的我自己都快要有密集恐惧症了。”
前来给他注射营养液的小护士听到，忍不住安慰道：“战先生，您不要有心理压力，等康复之后，这些针孔也会渐渐消失的。”
“谢谢。”
战霆肆客套了一句，他本来是不怎么想说话的，但莫名的冲动又驱使着他，问道：“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丑吧？”
“不不不，您怎么会这么想，您一点都不丑，其实，您是我见过最英俊的男人。”
他扯了扯嘴角，只当这些话是客套，自顾自陷入了沉思，却没有注意到，小护士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半晌，突然脸红了。
她说的话是真的，战霆肆原本是个冷漠却锋芒毕露的男人，他的气场强大，却也无法忽视他出色的外貌。
因为病痛的折磨，他的气场现在变得和缓了不少，眉眼间时常拢着几分忧郁，却多了几分破碎的美感。
小护士看着看着，心里突然浮起了一种名为怜惜的情绪，眼前的男人实在太好看了，她会对他产生好感，也是预料之中的事。
但同时，她也清楚的明白，她和这个男人之间隔着的距离太远了，他是她不配染指的存在。
小护士想起了在疗养院里流传的那个传说，据说这位战先生，是为情所困，因为他深爱的女人才会自杀的。
她不由痛恨起了那个没见过面的女人，她究竟在想些什么，才会抛弃一个这么出色的男人？
但同时，她也对对方深深地好奇起来。
战霆肆突然睁开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她，打断了她的满腔旖念：“还不离开？”
小护士被他冰冷的眼神惊到，一阵语塞，连忙道歉，逃一般地离开了。
只剩下他独自捂着额头，忍耐着那抽痛不已的感觉，眼底却突然泛起惶恐。
他的记忆，竟然开始变得混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