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林缓缓坐直了身体，靠坐在墙上，微抬着头视线放空，语气平静到了没有丝毫起伏：“你应该离我远点才对。”
顺着他的话，顾瑾汐瞬间想起了初次见面时，从这个男人身上闻到的，那股浓到令人不适的鲜血味，和他一个眼神就足以令人胆寒不已的气场。
这种血的味道，其实真正意义上，并不算是用鼻子真实地闻到的，更像是存在于某种幻觉。
毕竟卫林丝毫不压抑自己的性格时，给人的印象，便是一个不太好惹的角色。
即使心里这么想着，顾瑾汐却还是摇了摇头，认真地反驳着：“既然你没有试图伤害我，那我为什么要刻意躲避你？”
被她抛出来的反问句噎到，卫林沉默了一瞬，才道：“如果我说，我真的是个杀人犯呢？”
“那你会伤害我吗？”
“……不会。”
“所以说，我没必要怕你。”
在这场莫名其妙的争辩中，顾瑾汐占了上风，她脸上忍不住泛起笑意，眼睛都跟着弯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她在长生看守所里结识的大佬里，最不好惹的一个，但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会让她有种心情放松的感觉。
卫林抿着唇角，但眼底跟着浮起淡淡的笑意，不论是他此时的神情，还是那宽厚的过分的臂膀，都给人一种莫名老实的感觉。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在你帮我保守秘密的份上，我也教你一点东西，用来作为回报吧。”
顾瑾汐忙不迭点头，下一秒，就看到他伸出手，用那微微粗粝的指尖，在她薄薄的眼皮上按了按。
一般人碰到这种情况，都会下意识地闪避开，她却像是初生毛犊不怕虎似的，只是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眼底带着不自知的热忱。
卫林眼底的笑意更甚：“不只姝婳，其实我之前也见过你，顾医生，当然，是在电视节目上，看到了你在斐国时支援的采访。”
“那时候的你，和现在的你简直判若两人，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我真不敢相信，一个人身上，居然会有这么截然相反的两种气质共存。”
他似是十分不解，又按了按她的眼睛：“但现在的你，实在是太过漏洞百出了，只要用心去看，你眼底的仇恨是完全掩盖不住的。”
顾瑾汐知道他在说什么。
原本的她，即使经历了被抛弃的事，却依旧是在父母爱意的呵护下长大的，即使经历了再多挫折，心中也永远会保存着一份善念。
但失去记忆后的她，所看到的只有冰冷而尖锐的恶意，气质也难免受到影响，变得阴郁起来。
她有些用力地抿了抿唇，方才淡淡解释道：“在斐国的时候，我失忆了，最近刚刚恢复，所以可能会有些区别。”
除此之外的事，她一概不提。
卫林看出了她的隐瞒，但也没揭穿她的心思，只是道：“既然想要变得强大，那么学会该如何隐藏自己，也是十分重要的一部分。”
顾瑾汐深以为然，在后续的一段时间里，除了敷衍郁述白去上的心理课，就是跟着这三位新上任的“老师”学习新知识。
和三人越熟悉，就越发觉得，他们简直聪明的不像是人类，她需要费心学习的东西，在他们看来，却是与生俱来就会的。
也许是天才与常人之间的区别，他们虽然是被关押在长生看守所里的犯人，却也称不上是什么坏人。
他们对于善恶之间的界限似乎十分模糊，所作所为，不过是随心而为，觉得这件事该怎么做，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
顾瑾汐其实是有人羡慕他们的“任性妄为”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不计后果的去做什么事情。
不过短短几年时间，她肩上所要背负的担子，也越来越重了。
……
战霆肆仰躺在病床上，他四肢上的铁环已经解开，暂时恢复了自由，便抬起一只手，横在了额前，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
倒不是他已经恢复到不会再出现任何自残行为，而是他刚刚折腾过一次，现在浑身脱力，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也就暂时拥有了几分“自由”。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床边，正翻看着手里的病历本，他是心理方面世界级别的专家，被宁婧北请来，给战霆肆做心理辅导。
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他突然紧紧皱起了眉头，带着几分犹豫，出声问道：“战总，我想问一下，您最近是一直在配合医生做实验吧？”
因为战霆肆的情况特殊，医生那里拿不出什么现成的治疗方案，只能找出所有相关联的药，在他身上一个个的试用。
战霆肆也因此被折腾的不轻，他原本就得过急性肠胃炎，有很严重的胃病，自从开始吃药后，满嘴里都是苦涩的味道，吃什么吐什么。
最严重的时候，他甚至需要靠注射营养液来维持生命。
但不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战霆肆就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一大圈，原本刚好合身的衣服，现在却宽大了许多，越发衬得他形销骨立。
他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睛，开口客套道：“您不需要这么客气，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心理专家犹豫了下，改口道：“战先生，我来之前曾经问过，您应该一直是在积极配合治疗。”
战霆肆也没坚持，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说他之前做的还不够，那他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来配合医生治疗了。
可以说凡是医生提出有希望的治疗方案，不管怎么艰难，怎么痛苦，他都会咬牙同意下来。
心理专家又翻起了病历本，好半晌才重重叹了口气：“根据调查结果来看，您的自杀倾向一直都处于一个极其危险的状态。”
话音落下的瞬间，战霆肆瞬间屏住了呼吸，瞳仁出现了一瞬间的颤动。
他知道心理专家说的话都是真的，他是想着配合医生，不想让母亲失望难过，想要好好的活下去，但那种自杀的冲动一旦浮起来，就像是直接操纵了他的精神一般，让他升不起任何反抗的念头。
宁婧北一直以为，他每次的自杀行为，只不过是因为犯病时太过痛苦，下意识地想要逃避现实。
殊不知，每一次他都是无比清醒的，去等待，或者说的拥抱死亡。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产生如此病态的念头。
“战先生，经过我诊断，您现在应该患有重度抑郁症，伴有高度自杀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