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能醒吗?”
望向窗玻璃,相思格外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
医生说话向来都是有所回旋余地的,顿了下说,“你们最好商量下,准备准备。”
这个“准备准备”说的是够含蓄了,可是谁都懂其中代表的含义。
趴在玻璃上,双手撑在上面,脸也紧紧的贴着冰凉的玻璃,她的心仿佛被挖空了一块。
里面躺着的人,浑身上下插满了管子,跟记忆中的差别好大好大,这还是她记忆中的父亲吗?
从小到大,爸爸都是她的精神支柱,是她的人生导师,她以爸爸为荣,也崇拜和敬仰他,哪怕后来出了事,她也坚定的相信,爸爸是无辜的!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相信他,她也坚信不疑。
可是,他现在躺在那里,不言不语,甚至不能睁开眼看她一眼,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
她还没有帮他洗刷冤情,还没有还他清白,他怎么能这样安心的躺在那,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打算离开,这让她怎么办,让妈妈怎么办!
“爸,你醒醒,爸,你醒醒!”
嘴里喃喃的呼唤着,声音由小渐大,眼泪也开始肆意滂沱,手掌轻轻的拍着玻璃,痛哭无声。
“相思,相思……”
轻轻的唤着她的名字,容靳伸手去拉她,可她却顺着往下滑,最后蹲在了那里,双手抱膝,双肩颤抖,哭得像个孩子。
“想哭,就哭吧!”
轻叹一声,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心痛得不行。
他这一拥抱,恰似给了她一席释放的地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双手死死的抓着他的衣衫,蹂躏得不成样子。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会是我爸爸!他是个好人,他做事俯仰无愧于心,为什么老天要给他这么多的磨难?为什么,为什么!”
小拳头轻轻的砸在他的胸前,如雨点一般密集,他动也不动,任由她这样发泄,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一点。
容靳也并不开口劝慰,随她哭,随她埋怨,只是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他深知,这个时候,她需要的不是安慰,不是劝解,而只是一个温暖的怀抱,一个坚实的肩膀,她需要的,只是情绪上的发泄。
为什么?
她何尝不知道这些个“为什么”根本就没有答案。
上天是何其公平,却又是何其不公,在很多事面前,“人”的力量,真的是很渺小的。
即便强势如他,在生死这件事上,也是无能为力的。
果然,哭到累了,她也就不哭了,软软的靠在他身上,无声。
容靳低头,入目是一片湿濡,这衣服算是没法儿要了,但是他的女孩儿却更值得人心疼。
双眸红肿,脸色因为长时间憋闷而泛出红晕来,唇角往下,撇着嘴,要哭不哭的委屈。
“先回去?”他轻声问。
相思摇头,须臾,又点头。
虽心中悲痛,可她也明白得很,就算她再难过再伤心,此刻留在这里,并没有半点裨益,而她却有很多的事要做。
便如医生说的,心中再不情愿,也需要做好准备。
如果,如果真的那一刻来临了,她总不能让爸爸匆忙的走,他活得体面,走得也应该体面。
坐在车上,人已经冷静了很多,只是依旧沉默无话。
手中攥着纸巾,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她脑中不断浮现病房里的景象,喉咙口仿佛有一只手扼住,呼吸困难。
“还想哭吗?”
容靳侧过身,握着她的手问。
他并没有下令开车,车子就这样停在原地,只是封闭的小空间里,情绪的宣泄可以更随意任性一些。
相思轻轻摇头,目光垂落在自己的拳头上,缓缓开口,“有水吗?”
她的声音很哑,沙沙的含糊不清,容靳险些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
不过很快反应过来,随手拿过一瓶纯净水,拧开了瓶盖递给她。
接过水,她低低的说,“谢谢。”,然后仰头开始喝水。
大概是渴极了,停都不曾停歇的,就看水一直往下减少,“咕嘟咕嘟”,一瓶水很快见底。
“还要吗?”他问。
舌尖舔了下唇角的濡湿,她摇头,眼神有些飘忽。
抽走她手里的空瓶丢到一旁,然后将自己的手探入她的掌心里,握紧,“你爸爸的事,我会安排好的,你不用操心。”
见她没吱声,他又问,“那你妈妈那边……”
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是因为太明白这是她心中最沉的一块儿。
果然,她的手指紧了紧,眉心也更纠结了。
“要不,我陪你去告诉她?”
直到此刻,相思才抬眸看向他,眼睛红红的,但是眼神却很清澈。
一双眸子亮晶晶的,格外惹人怜爱。
容靳抬手,用拇指轻轻的抹去她眼角滑落的泪滴,其实已经不哭了,只是一眨眼,还会控制不住的掉落那么两颗。
“不用,我自己去。”
妈妈身体才刚恢复一些,无论用词还是说出来的方式,都要再三考虑,但,又不能不说。
这样大的事,瞒是断然瞒不过去的,而且……
爸妈恩爱几十年,如果爸爸真的留不住,妈妈一定会想要送他最后一程的。
“送我回家,可以吗?”她轻声的问。八壹中文網
——
陆宅。
壁炉里的炭火热腾腾的烧着,屋子里暖洋洋,到处又透着喜气洋洋的。
林岚倚着软毛毡,手里捧着平板翻黄历,面上是抑不住的喜悦。
“要说现在就是方便,当初我结婚那会儿,还得翻黄历本儿呢,现在都是电子版了,说是连生辰八字都能给算准了,挺好!”
一边点着头,一边用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
“哟,我瞧着这年后可都是好日子,你们也来看一看呢?”
说着,抬眸朝对面坐着的两人看过去。
陆景怀斜倚在沙发上看电视,握着要控制的手臂伸得老长,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但是眼睛都没往这边瞟。
纪温暖端庄娴雅的坐在那里,噙着浅淡而又羞涩的笑意,“全凭林姨做主。”
“还叫林姨,该改口了吧!”林岚笑呵呵的说,“来,温暖你来瞧瞧,这日子定哪天你喜欢?还有,你爸爸妈妈都喜欢什么,我跟景怀要不明日就登门去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