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短暂的情绪失控以后,那个冷静睿智的容靳又回来了。
在生意场上,不见血的刀光剑影里,不容许片刻的分神,尤其是那样杀伐果决,精明敏锐的他,如果让情绪凌驾在理智之上,那很容易就会做出错误的判断,然后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这么多年来,他兢兢业业,不曾有片刻的疏忽和马虎,神经紧张到睡觉都不会陷入沉睡,二十四小时保持警惕的状态。
可,唯独对她,唯独在她的身上,一再破例。
原本还要解释,但他说不说,她便不说了。
抿唇静靠在他的怀中,安静的听着他的心跳,从急促,逐渐变得沉稳起来,不知为什么,竟如此安心。
之前陆景怀也曾拥她入怀,可那时她惶惑不安,满心都是挣扎抗拒,甚至脑海中想到的,也是容靳的脸。
而此刻,却有一种山河无声,岁月静好的感觉。
是不用说,什么都不用说,也不必解释,只是这样靠着他,所有的一切,都已有了答案。
很难得的静谧时刻,但偏偏总有些煞风景的人或者事,来打扰这罕有的片刻温存。
尖锐的电话铃声听得人心发慌,容靳拥着她,没有松手的意思,可那铃声却是不依不饶,停下复响,响了又停。
如此两次,相思再也按捺不住,伸手轻轻推他,“或许是重要的事,去接一下。”
颇为不情愿的松开手,面色不大好看,阴郁得像个没得到满足的孩子。
然而这厢刚松开手没走两步,电话铃声就戛然而止,仿佛跟他作对一般。
“安静了!”
摊开双手,他甚至看都不想看一眼,只贪恋那个娇软的身体。
说实话,两人在一起那么久,这样亲密的接触还真的是极少数,还是挺想,再抱一抱的。
相思羞红了脸,下意识的想要抬手推拒他,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这种极有节奏感,又带着分明的试探意味的敲门,也只有文若峰会做的出来。
容靳黑着脸去开门,满脸写着都是“别惹我”。
看着他的背影,相思突然有点同情文若峰,跟着这样的老板,压力一定很大吧。
“什么事?”他的声音透着不悦,听得出那种“要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我就把你大卸八块”的威胁感。
文若峰一怔,先是唤了他一声“爷”,然后没继续说,却是朝靳相思的方向看了过去。
“说!”容靳心情不好,这会儿也没什么耐心,尤其不喜欢文若峰探头去瞧相思的样子。
文若峰便没迟疑,直接开口道,“看守那里来的电话,说是……人快不行了。”
初听到这句话,相思是迷惘的,但当容靳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她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神也从迷惘转为震惊。
原本带着几分艳桃色的脸颊一瞬煞白,垂在身侧的手也紧握成拳,“不,不。”
“备车!”
二话不说,容靳转身去拿上外套,顺手也给她拎了一件,接着牵上她的手,“跟我走。”
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等相思反应过来,已经跟他重新坐回了车里。
文若峰是个太有眼力见儿的,在接到电话,并且来通报时,就已经将车给备下了,此刻车内的暖风徐徐,却吹不散她一身的刺骨寒意。
她也想说服自己,也想劝慰自己,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或许只是有些不太舒服而已。
老人年纪大了,总有些头疼脑热,这里那里不好的,都没什么要紧,正好当多一次探视的机会好了。
可,心底切又有另一个声音在提醒她,如果事情没有那么严重,看守那边是不可能会主动打电话让他们来的,如果真的没事,容靳此刻就不会一脸严峻的跟她坐在一起,还——
握着她的手!
低下头,看到交握的双手,她其实并没察觉什么时候握到一起的,十指交握,容靳的手很大,牢牢的将她包住,可她还是会情不自禁的颤抖。
“没事。”
察觉到她看自己,他侧过头,轻声的说。
扯了扯唇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想表示自己没事,可是就算不照镜子,她也知道那笑一定比哭还难看。
看着她的样子,容靳轻叹一声,松开握着她的手,抬臂将她拥入怀中。
“不说你父亲现在的特殊情况,就是普通的病人,普通的医院里,医生向来都是把事态往严重了说。医生必须提前给家属打好心理预防针,他们也怕担责任,所以,不要胡思乱想,或许并没有说的那么严重。”
他慢条斯理,却又条理清晰的给她分析着,相思也没有回应,格外安静的听着。
其实,他说的这些大道理她都明白,她何尝不知道医生难免会有些夸大其词的,之前妈妈住院,在医院里她曾见过医生给一个病人,一天下了三次病危通知书,还不是好好挺过来了。
可,大道理谁都明白,真的轮到自己的身上,自己最在乎的人身上,要说服自己接受起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很快便到了医院,在前来迎接的人的引领下往里走,很快,靳相思就明白,她的恐惧,她的担忧,一点都不多余。
因为——
爸爸已经被转移了。
不在是之前的普通病房,而是,icu!
她现在最怕听到的三个字母。
之前妈妈才从里面九死一生的出来,现在又是爸爸,为什么上天要对她这么残酷,只是想求一份“平安”,就这么难么?
医生迎过来,看上去估计刚忙完,额头都是汗。
“急性器官衰竭,可能还会有些并发症,时间应该不多了,现在也只是尽人事,希望可以熬过去。”
“他还能好起来吗?熬过去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活下去了?”
尽量让自己平静,可声音还是发了颤,容靳从下车就一直握着她的手,此刻更是紧了些。
医生先是看了眼容靳,见他面色淡淡,这才又看向靳相思,轻轻的,摇了摇头。
轰!脑子里仿佛有一颗定时炸弹,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