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夏军的肩膀，云希看着一旁的夏欢局促不安的样子。开口道：“你不用跟着我，夏欢刚回来，你们爷俩好好说说话。”
夏欢什么时候想见都可以，但是老祖宗不行啊，这次之后，指不定他入土的时候都见不到了。
他瞥了夏欢一眼：“我跟她没什么好说的。”
那眼神充满了嫌弃，像是在说：你就不该来，耽误我和老祖宗说话的机会。
云希不发一言的盯着他，威严与生俱来。
夏军这才往后退了一步，给云希绕开路。
“小陆儿，跟我一块上山吧！”云希刚想转头叫他，一阵风吹过。男人已经迈着大步向前走去。
“又耍什么小性子呢。”云希嘟囔一声，连忙跟上。
“小陆儿，你慢点走，我跟不上你了。”
前面的男人不回头继续走着，可明显速度慢了下来。
云希两三步就跟上了。
“谁又惹你生气了？”
云希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男人，生起气来却跟个三岁小孩一样。
陆庭轩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沙哑的嗓音脱口而出：“上一个？”
这下，把云希说蒙了，什么上一个？
陆庭轩又重新解释道：“你之前还领着谁来过？”
云希站在原地，仔细思考。
许人数太多，她直接掰开手指开始数：“一个，两个，三个……”
陆庭轩满脸黑线，他的怒火在胸腔翻腾，手指攥的咔咔作响。
终于云希数完了，抬起头一本正经的说道：“不多不多，也就五六十个吧。”
想当初，她四处治病救人，隔几天就要领着病人来摘草药，她也就记个大概的数。
如果全都记得，还不得累死她。
云希眼底一片清明，落落大方的看着他。
陆庭轩紧紧攥着双拳松开，胸腔发出一阵悲叹：“算了走吧，趁天黑之前早点回来吧。”
陆庭轩深深的看了云希一眼，她那双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有，唯独没有感情。
走到山顶，云希看着一脸阴沉的陆庭轩，问道：“小陆儿，你是在吃醋吗？”
饶是对感情一窍不通的云希，此时也察觉到不对劲。
以往陆庭轩不说话，但身上的感觉是宁静。
但现在他身上的感觉，更像是破碎，阴沉，让人压抑。
陆庭轩心脏急速跳动，沙哑着声线问道：“如果我说是呢？”
“你还是个小孩子，吃醋是可以被哄的。”
云希慈爱地看向陆庭轩。
后者揉了揉太阳穴：“我俩差不多大。”
云希摇摇头：“按理说，你也得称呼我一声老祖宗。”
她在陆庭轩这么大的时候，估计陆庭轩还不知道要去哪里投胎呢。
别人少年的时候，她也是少年。
等别人拄着拐杖，头发斑白的时候，她依旧是少年。
她这副几千年的手，不知道送走了多少人。渐渐地，她连七情六欲都没有了。
这世上谁都想长生不老，唯独她想尝尝生老病死的滋味。
云希抬起头，眉开眼笑道：“小陆儿，等你死了，我帮你收尸啊。”
陆庭轩抬头看着她，一个肩膀的距离。她那翘起的嘴角上面，眼中的孤寂一闪而过。
但还是被陆庭轩捕捉到了。
“那你呢，去哪？”
微黄的阳光下，陆庭轩黑色的双眸明亮，深沉，像是无底的深渊。
云希逆着光，看着他。
一瞬间的沉沦，她葱白的手指顺着他眼睛的轮廓滑下，睫毛轻颤，惹得云希指尖微痒。
“小陆儿是打算色诱吗？”
陆庭轩喉结滚动，青檀香的味道充斥着鼻腔，他又重复了一遍：“那你呢，去哪？”
云希退后一步，空气的旖旎消散。
她眉眼含笑，俏皮的歪着头：“你不用吃醋，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早去阎王那报道了。”
云希没有在回答他问的那句话，但那眼神的伤感，悬在陆庭轩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知道，云希一直把他当成人生路上的陌生人。
但他一定会陪在她身边，等到云希对他敞开心扉的那天。
既然云希不想说，陆庭轩也不再追问。
气氛逐渐轻松，他看向一旁摘草药的云希：“他们？”
“他们都是我的病人啊！”云希解释道。
满山的草药，也挡不住陆庭轩嘴角的弧度。
日落前，他的手机备忘录里存了很多草药的名字。
陆庭轩把这些发给刘伟，嘱咐他明天开车来拉。
一切准备完毕，他们下山回到了夏家的宅子。
木质的桌子上放着一张黑卡，夏军气的发抖：“老祖宗，当初是您救我们村于水火当中，给了我们活下去的命根子。如果今天我收了您的钱，那我有什么脸面面对全村父老啊！”
“这不是给你的，这是给夏欢的。”
云希透过窗外，看着跪在院子里的夏欢，问道：“她犯什么事了？”
“您上综艺的事情，夏欢和我说了。您当初被那姓安的辱骂欺负，她站在旁边无动于衷。我恨不得打死她！”
云希回神：“这不怪她，都是一群小孩子，翻不起多大的浪。”
“等我走了，你也搬去京都吧。这山上的草药明天我让人拉走。夏欢是个女孩，心思敏感。”
从她日常训练的观察来看，夏欢的自卑，有很大一部分觉得自己是山里出来的，比不上城里的孩子。
再说了，这些年她有意帮助凤溪村，夏军的存款少说也能在京都买个差不多的房子。
何必为了她，坏了一个家庭的和睦，这也不是云希的本意。
夏欢跪在院子中央，夏日凉风袭来，宽大的衬衫下面瘦骨嶙峋。
云希看着那张稚嫩的脸，平静的说着：“当初她的命是我救回来的，倒不是让她二十年后活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