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苏璃在凤栖宫中辗转难眠,她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东西,这让她没来由的心慌。
在她,或者说在她母亲的计划中,它本不该这么快的到来。
她披衣站在窗前,月光还是那般柔和,星星还是那样闪耀,外间的花草树木还是一样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可她知道,一切还是不一样了。
天地间某种限制在这一刻轰然破碎,她娘亲教过她无数次却毫无感觉的法门在这一刻清晰的流转,带着淡淡的暖意流淌在四肢。
神说,万物有灵,于是万物不再呆板,和天地间某种规则交汇。
神说,万物可褪肉体凡胎,于是万物皆有机会触摸神性,得以修炼。
苏璃把手伸出窗外,似乎想要在寂静的夜里握住那淡淡的月光,末了,她终于发现这是徒劳的,她不甘的伸出手,紧紧握成拳。
如果是她,如果当年是她先一步登临神位,她会如何?
她会杀死那个人,杀死父母兄妹吗?
她会封锁万物,让他们再也不能修炼吗?
她会让自己成为世间唯一的主宰,玩弄整个人世吗?
她会随意挥手,让无数人的希望轻易碾碎吗?
她会犹豫无措,如同姬景吗?
不。
她随即否定。
不是她。
所有的假设都不能成立。
她还是她,不是任何人。
殿下也是殿下,不再是她的小景。
不管祂肆意玩弄的数年来源于人性的挣扎还是神性的冷漠,总归祂还能被影响,祂还有两个孩子,这是无法挣脱的血脉。
她缓缓松开拳头,轻喃道:“阿宸,对不起…”
次日,姬景上朝时果不其然受到了朝臣的谏议。
他们实在是无法想象,什么的罪能让皇上对一个五岁孩子施杖刑。
昨夜动静闹得极大,太医院纵然不肯透漏风声,光看阵势就知道皇长子凶多吉少。
曾经的太子妃虽然没有封后,但她也是陛下的发妻,她的儿子自然是嫡子。
嫡长子无故受辱,朝臣心中怎么能忍?
姬景坐在位上,安静的听他们愤怒,听他们吵闹,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波动,等他们吵累,不约而同把目光放到自己身上时,他开口了。
“苏氏女乃朕元妻,理应封后。”
众臣一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的拜道:“陛下圣明。”
“皇长子乃朕嫡长子,理应正位东宫。”
这句话把他们再度弄懵了,昨天把人打了一顿,今天就要封储?
不过,他们并没有在这上面想太多,嫡长封储自古就是惯例,只是甚少有皇子年龄如此小的情况下就封储的例子。
不少反应过来的群臣以为这是皇帝的妥协,对他们刚刚对皇长子鸣不平的妥协。
“陛下圣明。”他们不由得再度喊道,心里略有得意。
姬景只看了一眼就道:“秘书郎,宣旨吧。”
圣旨是提前备好的?
群臣一惊,等等,这岂不是又未经南阁?
在他们的质疑和隐含不满的目光中,姬景再度道:“当廷议过了,既然诸卿不反对,朕认为这道圣旨自无需经南阁。”
自太上皇起,圣旨便有了不经南阁,在朝堂上直接下发的例子。
况且裁撤中书令后,朝中再无人能封驳圣旨。
丞相最初设立是为辅佐帝王处理政事,并无封驳的权力。
秘书郎见皇帝无后话说,自觉宣读旨意。
诸臣也只能领受,上谏皇帝要遵祖宗规矩,除此之外,他们似乎再无别的办法。
相权依附皇帝,军权尽归皇上手中,他们很难再去撬动皇帝的想法。
他们悲哀的发现了这个事实,于是他们想用心的教导下一代,不知谁先起的头,很快,不少人都赞同让皇长子出阁读书。
“让翰林院拟一份名单给朕。”姬景淡淡道,“林逸,朕令你兼领东宫詹事一职,组建詹事府、左右春坊及司经局,辅佐太子。”
以丞相兼领三品詹事,在晟朝史上还是第一次。
“臣领旨。”
朝臣见自己目的达成,又议了其余事情,方才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