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0 章 终章(1 / 1)

殿外北风冬雪相撞,殿内烛影斑驳,林如暖还在继续说着。

许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她笑着也有几分坦然和释怀。

姜清筠手里温着茶,敏锐地抓住林如暖话中的重点:“林家、孙家和姜家,都在平元王手中?”

平元王既然敢和安王一同造反,即便他没能料到安王会倒戈,但在京中也一定会有所部署。

只不过他竟然,在暗中笼络了这么多家朝臣。

三家人在朝中的官职都不高,平日里也不会过于引人注目。

只是,姜二爷、林家、平元王……

两个人都没说话,同时缄默,姜清筠却忽然想到了从前的事。

科举舞弊。

姜太夫人说她和姜二爷一早就得到了风声,却隐忍着不言不语。

如今林如暖又说,姜二爷是跟着平元王做事。

难不成,科举舞弊,从头到尾都是平元王一手筹谋的吗……

姜清筠越想越觉得蹊跷,抿唇,她坦白问道:“你为平元王做事这么久,当初科举舞弊,你也该知道是平元王做的吧。”

不是疑问,她强行按捺着疑惑,装作笃定。

也许,平元王所做的事,远远不止这一件。

林如暖一笑,“果然还是你聪慧,桩桩件件都被你躲了过去。”

“也是我轻敌无能,才会几次三番败在你手里。”

本着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她继续说道:“我如今,这些事也只能和你说了。”

“不止是科举舞弊,之前萧婷冉大婚,孙若雪还想着让人带你离京,扔到深山之中。”

“哪怕是皇上的选秀、那日谢景桓会和我同时出现在冷萃宫,也全是平元王的示意。”

只不过,当时平元王是想让她和谢景寻成事,却没想到谢景桓会下套。

直至事发坏了平元王的好事,她也被迫无奈嫁给谢景桓,真正成了一颗弃棋。

林家也因她大受打击,在平元王眼中也没有从前那般有用。

而她最后的效用,许是就是给谢景桓和安宁郡主放风。

直到如今忍无可忍,她才趁着谢景桓和安宁郡主不备绑了人,为她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你想要什么?”

姜清筠轻轻叩着茶盏,声声清脆,却又无声催人。

林如暖愿意此时将所有事都坦白,还绑了谢景桓和安宁郡主,如今有话与她说,也不会只是说着那些事。

若无所求,林如暖大可不必同她说这些。

“我只想活命。”

林如暖抬头正正看着她,“哪怕是离开南楚。”

“从前是我不对,若是皇上可以留我一命,我可以再告诉你们一件关于平元王的事。”

“将功补过。”

*

一炷香之后,姜清筠迎着风雪,回到毓秀宫中。

毓秀宫中,谢景寻躺在姜清筠喜欢的榻上,随意翻着书,一点儿都没有大敌当前的紧迫,反倒像是万事都在他的掌控中一般。

姜清筠收了伞进殿,拿过他手中的书,“书肆中最新出的,你真是半点不担心。”

八万兵马,兵临城下,他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看书等她。

“就要结束了。”

谢景寻说着,一边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身侧,细细打量着她,“方才林如暖可有伤你?”

元顺早就带着昏迷不醒的谢景桓和安宁郡主回来,他也知道姜清筠留在宁兰殿和林如暖谈话。

即便知道殿外有人,但遇到和姜清筠有关联的事,他还是难免会有几分担心。

“没有,她只是单纯和她说了许多。”

关于她的忽然转变,关于她和林家为平元王做的许多事。

原本有着些许胆怯却美好的小姑娘,到底还是一步入了权谋之中,步步不回头。

林家在朝堂之中忽然抬头是平元王在暗中相助,她褪去怯懦开始步步谋算也是平元王的授意。

只是想让她能进入后宫之中,兵变之时为他所用。

“林如暖说,科举舞弊也是平元王在暗中筹谋的。只是想让姜二爷彻底掌握了姜家。”

“我猜着,你的蛊毒,只怕也是平元王在暗中谋划的。”

姜清筠把林如暖的话都如实转告给谢景寻,而后又补充了一句。

平元王筹备之深,爪牙深入前朝后宫,不可能对谢景寻没有任何动作。

“蛊毒已经无碍了。”

谢景寻只默然听着她的话,时而点头,这句话之后,他才开口应声。

在折魂之后,蛊毒已经平息了许多。于他而言,虽然还在他体内,却已经与没有无异。

姜清筠一噎,没好气地等了谢景寻一眼,起身站起来。

“等之后云川道长和灵悟大师再回京时,再请他们过来替你看看。”

这件事上,谢景寻自己说的话,她总归还是怕他只说好的,坏的却只字不提。

谢景寻也都依着她,好脾气地应了下来。

两个人又说了会儿话,姜清筠刚想要去沐浴时,忽然想到临走前林如暖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于是她又折身回来,将东西塞到谢景寻的手中。

“这是林如暖最后交给我的,许是对你明日有用。”

谢景寻低头,只草草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我知道了,明日你和之瑜若是想去,便留在城门后。”

姜清筠点点头应下,“你今晚早些睡,我去洗漱。”

在姜清筠的背影消失在屏风之后,谢景寻才攥紧了信封,离开主殿又吩咐了陈还几句话之后,他才折身回到殿中。

一盏茶之后,姜清筠才走出屏风,躺回到寝床上。

如同往常一般窝到谢景寻怀里,熄了灯,借着黯淡月光,她微微仰起头,在谢景寻唇角轻轻碰了一下。

“明日你要平安回来。”

“好。”

*

翌日,姜清筠和谢景寻一同出宫前往城门处。

为了继续掩人耳目,姜清筠和沈之瑜便留在城中,未上城楼。

临近巳时,平元王带领着三千兵马,陈兵京城之外。

“皇上和王爷考虑得如何了”

平元王牵住缰绳,开门见山地问道。

昨晚他还差人去看过,姜清筠和沈之瑜还好好地被关着。

如此想着,平元王愈发得意,挥手让人押着马车上来,马车上盖着丝毫不透光的黑布,杜绝了谢景寻和谢景止的目光。

“再不做决定,两位娘娘如何就不是本王可以把控的了。”

她们二人在军中会发生何事,所有人大抵也都是心知肚明的。

城墙之上,谢景寻故作无法淡然,急切说道:“皇叔想要进京,朕也该要亲眼看看贵妃和惠妃是否安好,才能做下决定。”

“若是皇叔手中无人……”

后半段,他的话虽然没说完,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城楼之下,平元王冷哼一声,“看来皇上还是不死心。”

“揭开让皇上看看,好让他知道我这个皇叔有没有骗他。”

在他说话间,谢景寻便在暗中接过温知许手中的弓箭,拉弓搭箭。

平元王转身看了一眼,正想要回头继续蛊惑谢景寻让他开城门之时,耳边传来一阵破风声。

像是直奔他命门而来。

平元王一惊躲开,抬头望过去时,恰好看到谢景寻放下弓箭。

“谢景寻,你不要得寸进尺。”

“本王城外八万军马,你若是不想要贵妃和惠妃两个人,军中自有留下她们两个人的地方。”

谢景寻轻笑,笑声被冬风吹得破碎,可是任谁都能听得出他笑里的淡然,甚至还有几分嘲讽。

似乎在他眼中,八万军马也不过尔尔。

平元王的脸色倏然变得难看,他正要下令攻城时,只听他身后传来一阵喧哗,将士连忙跑到他那边,磕磕绊绊地开口。

“王爷不好了,贵妃娘娘和惠妃娘娘不在军中。”

什么叫不在军中?

平元王一瞬愣怔,而后便听到那人继续说道:“在车里的人,是顾军师和萧世子两个人。”

他蓦然回头,望向马车时,一眼便看到穿着衣裙,躺在车里昏迷不醒的顾牧谦和萧庭言。

两个人身边还留下两张做得逼真的面具。

一瞬间,他紧紧攥住手。

与此同时,城楼之上传来姜清筠清脆的声音,“平元王可是在找本宫和贵妃姐姐?”

姜清筠和沈之瑜并排站在谢景寻和谢景止之间,望着城下。

平元王转身,眼眸微眯,“惠妃?”

“你和贵妃怎么可能逃得出军营?”

他明明让人牢牢看着两个人,她们怎么会逃脱?

姜清筠一笑,“只怕是王爷一开始,就抓错了人。”

一旁,已经清醒的谢景桓和安宁郡主被人押到城墙之上。

只不过两个人口中都被塞着布条,无法言语。

“谢景寻,你卑鄙。”

见到谢景桓留在京城中,不但没有帮他打开城门,反倒成了谢景寻威胁他的把柄,平元王一时咬牙切齿。

而且,他竟然不知道姜清筠和沈之瑜是如何脱身的。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王爷又何出此言?”

“后宅之术,本宫记得平元王也十分了解。”

若说卑鄙,他们也都是和平元王学来的。

不管是科举舞弊,还是林氏和林如暖,都是平元王手中的棋子。

借由掌握住整个姜府,为他所用。

而后随着谢景寻一声话落,城墙之上禁军都搭起了弓箭,随时待命。

平元王平静下来后冷哼一声,“谢景寻,你以为抓住谢景桓,本王就会因他退兵吗?”

为了这一次陈兵京城,他暗中筹谋了十多年。

他熬过了太上皇退位;三年前,在谢景止离皇位最近的时候,他也亲手把他拖了下来。

如今,他是万不可能毁在谢景寻手中的。

若是谢景桓身死,待他挥师攻入京城,自会让谢景寻等人为他陪葬。

如此想着,平元王愈发无畏,挥手便想让大军攻入京城。

他还吩咐副将再回军营之中,调动兵马过来支援。

“皇叔当真以为,今日会如此简单吗?”

谢景寻话音刚落的瞬间,副将刚穿过五千兵马回营,便被人在外圈团团围住。

为首的人正是年前就已经离开京城赶往边疆的赵京渡,还有两个平元王从未见过的女人。

陆陆续续不断有兵马出现,林林总总,一眼望去便知要比五千兵马多出许多。

平元王的脸色愈发难看,此时也总算是反应了过来。

他暗中谋划十多年,意图谋反登基;却不想还是被谢景寻勘破,黄雀在后。

可是,功败垂成他又如何会甘心?

“谢景寻,你以为这些人马,当真拦得住本王吗?”

平元王没有再拖延时间,语罢后他便直接挥师逼京。

赵京渡一早便带着南梁和边疆的兵马回了京城,只等着今日。城楼之上谢景寻一声令下,赵京渡便也带兵迎战。

他常年在边疆,对行军打仗最为熟悉不过。南梁和南楚边疆的兵马又一向训练有素,对阵平元王的兵马虽然不容易,但也称不上是什么难事。

平元王身上也难免染了伤,洇出鲜红血迹。

副将也杀出重围,却是只身一人,身后没有带着任何援军。

平元王扯住他衣领,厉声问道:“人呢?本王的八万兵马呢?”

他曾经也是上过战场的人,虽然只有半年,但也能明显看出此时他对阵赵京渡,已经处于劣势之中。

只能靠着京外的几万兵马前来支援。

如今副将回来,却没带回来一兵一卒。

耳边是战场的厮杀声,平元王的吼声被淹没其中,副将哆哆嗦嗦地回道:“人……人都已经跑了。”

“还有一些人,今早忽然不舒服,无法下地。”

所有人都已经自顾不暇了,就更别提会来支援平元王了。

尽管平元王筹备了多年,也暗中在训练精兵,但到底是少数。八万兵马当中,副将都没敢和他提过有多少是临时充数被赶着来京的。

平元王一下失了力道,松开副将,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筹谋多年,步步为营,也曾把京中朝堂搅扰地开始混乱,如今为何会落到这般地步。

“这不可能,本王筹谋十数年,怎么会如此轻易败北?”

城楼上,谢景寻和谢景止一同下了城楼出城。

京城外,再也不是平常的朴实繁华,青墙染血,一片残忍场景。

惨烈厮杀之后,平元王的人死的死,降的降。

五千兵马,已然不到半数。

“皇叔若是肯降,朕饶你一命。”

“降?”

平元王冷笑一声,摸过手边散落的弓箭,猛然搭上三箭,射向姜清筠、沈之瑜和谢景寻。

只要谢景寻迟疑一瞬,三个人之中,至少会有一人受伤甚至殒命。

若是能得到那瞬空隙,他便能拼尽全力杀了谢景寻。

到时这天下,终究还是他一个人的。

可是没等他做完春秋大梦,便感觉到一股穿心破魂的痛楚。

他低头,只见箭矢横穿过他心头,箭头染血,而箭飞来的方向,却是在他背后。

而他之前的那三箭,谢景止护住了沈之瑜,谢景寻护住了姜清筠,自己虽身中一箭,却不是要害。

“皇叔,今日造反,结局你早该料到的。”

从来都是天命在定,筹谋十多年仍旧没成,平元王对皇位的执念,堪称疯魔。

平元王嘴角和心口不断有血迹洇出,已然伤重无力回天。

听到谢景寻的话,他扯了扯嘴角,用最后的力气说话,“本王……不悔。”

最后一字话音刚落,平元王便再也支撑不住,应声倒地。

箭矢染血,他始终未曾瞑目。

谢景寻捂着姜清筠的双眼没敢让她看,等回到城中之后,他才放开姜清筠。

城门关阖,便像是隔绝了方才惨烈到极致的厮杀。

而不久前平元王射过来的三箭,还有一箭留在谢景寻身上。

“你的伤,我去让太医过来替你处理。”

“还有城门外,那些人的遗体,是不是也要赵将军派人去处理?”

即便这一世,姜清筠已经和前世完全不同,但到底城门之外身死的那些人,不说都无辜,但也该让人入土为安。

谢景寻唇色发白,伸出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拉住姜清筠,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而后揽住她腰身,让她靠在他怀中。

“小伤而已,我都已经习惯了。”

“京城之外,我已经让京渡和知许去了。”

“都结束了。”

简单替他处理过伤口,姜清筠抱着谢景寻,轻轻应了一声,缄默不言。

窗外风雪逐渐归于虚无,日光探出头,穿过轩窗洒落在相拥的两个人身上,安然静谧。

此后南楚安定,也不会再有如此波澜惨烈的一页。

*

启佑三年,平元王谋反被射杀于京城外,死后不入皇陵。兵败之后,平元王世子谢景桓于城楼服毒自尽。

朝中大臣经历过一番大洗,论功行赏、论罪处罚。

温知许接任刑部尚书一位,赵京渡被封为大将军,而姜清时调任户部左侍郎。

随后不久,京中也传来沈之瑜病逝的消息,阖宫悲痛。

启佑四年春,谢景寻封姜清筠为后,封后大典上更是明言散尽后宫,一生后宫只她一人。

据说帝后二人始终恩爱,成全了坊间久谈不褪的佳话。

半年后,江南初冬。

顾家老宅中,这几年来一直都有人在打理着,早已不见了从前的荒芜,模样反倒和姜清筠记忆中的相差无几。

旁边谢景寻曾经短暂居住过的宅院,也全部修葺完毕。

自从入冬以来,谢景寻便带着姜清筠一路走走停停来了江南。

故地重游,却比当年多了许多圆满。

江南的冬总是要比京城多几分温暖,姜清筠从前也习惯了在江南过冬,此时便也多了几分随意。

顾家后院里,姜清筠坐在秋千上,枝头梅花飘落在她肩上,翩跹如蝶。

见谢景寻还在作着画,她一时好奇,起身走了过去,想一探究竟。

这次谢景寻却没阻拦她的视线,反倒任由她打量。

画上仍旧是她,是顾家宅院。

天光大好,雪捎梅花,以及秋千上笑容宛然的她。

谢景寻题好词,停笔从身后半拥住她,轻声说道:“当年我初初见你,便也是这样的景。”

冬日难得的阳光明媚,落梅纷纷如雪,以及,他眼中更为明艳的她。

让他久久不忘,前世今生,欢喜是她,执念也是她。

姜清筠微微昂首抬眸,望进他温柔眼神之中,莞尔一笑。

是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出现的娴淡。

双手叠放在谢景寻的手上,她笑着开口,话语几分释怀依恋。

“可这一次,我也终于得遇你,不再是遗憾了。”

前尘多虚妄,空留遗恨,纵负情深;这一世便不离不弃,直至白首鸿蒙,不相负。

一盏茶后,谢景寻带着姜清筠出府逛着长街,庭院中空无一人,唯有片片梅花飘零而下,轻抚过画上题词。

——红袖未错,故榭如旧,须臾相念安终身。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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