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筠姐姐,我好想你呀。”
毓秀宫中,小姑娘亲昵挽着姜清筠的手臂,依恋地说道,似乎是对这场相遇十分期待又很是惊喜。
反倒是被抱着的姜清筠一脸迷茫,还没弄清楚前因后果,她就被小姑娘抱住。
碍于她是云川道长带来的人,而且模样着实讨喜,姜清筠意外地对她有种熟悉感,便也没有推开她。
只是无措地看向谢景寻和云川道长。
云川道长颇为无奈地看了眼云琅,朝她招招手示意她来过,“云琅常年在山上,这次随我第一次出门,还有些孩子心性,让娘娘受惊了。”
说着,他似乎是想解释云琅方才那几句无厘头的话,继而开口。
“来京路上云琅知晓娘娘许多事,这才一直盼着和娘娘见面。”
在进京入宫的路上,他已经多次叮嘱让她入宫之后收敛一些,却没想到她一进宫,就把那些事情全部都抛之脑后。
姜清筠一笑,轻拍两下小姑娘的手,“道长于我于皇上都有恩情,在宫中无妨的。”
“况且……”说着,她侧头看向云琅,小姑娘迎上她视线朗然一笑,满是不沾尘世的天真。
“许是我见她也有几分面熟,大抵是缘分在此。道长不必过多担心。”
闻言,云琅朝着道长做个了鬼脸,躲在姜清筠身后,一副有人撑腰什么都不怕的模样。
闹了一会儿后,云琅知道此次进京是有要事在身,便也没再胡闹,松开姜清筠乖乖回到云川道长身边。
听到姜清筠的问题,云川道长开口之前飞快地看了一眼谢景寻,目光些许晦涩。
“皇上的蛊毒来自南梁,巫族早已隐退不知所踪,蛊毒自然是无解。况且这毒本就霸道,只能抑制,不能强求。”
“之前那半颗解毒丹,也只是延缓而已。”
许是早就料到姜清筠接下来会问什么,云川道长干脆把话都直接说完了。
还是同之前一般无二的回答,姜清筠面上难掩失落,却又很快收敛起来,以免让谢景寻更加担心。
总归这蛊毒,若是长久不发作,倒也能共生共存。
“那这蛊毒还存留在世间,会不会是有人刻意去找的巫族后人?”
因着谢景寻身上的蛊毒,姜清筠平日里也去翻阅了不少古书典籍,试图去寻找些许蛛丝马迹,若是能找到半点线索,都是好的。
只可惜,她能查阅到的所有书籍,对南梁巫族的描述都少之又少。
她也只知道,巫族被迫卷入南梁朝堂斗争之中,又备受迫害,历经多代更迭,留在世上的人少之又少,更是杳无踪迹。
独属于巫族的蛊毒能出现在这世上,还是针对谢景寻和云川道长而来,直觉告诉她,幕后之人与南梁,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即便他们不是自愿,也难免会被有心人算计。
姜清筠合理推测着,谢景寻和云川道长闻言都是一愣,着实没想到她会如此想。
谢景寻好笑地看着她,沏了一杯茶又递到她手中,对上她不解目光,“多年前巫族就已经立誓,只隐退避世。”
“若是出世,必遭天谴。”
坊间传言,巫族不仅擅蛊毒,还能通鬼神,因此重誓言重承诺,能以天谴起誓,足以显示出巫族人的决心。
神色颇为诧异,姜清筠看向谢景寻,总感觉自己像是忽视什么一般,但又属实说不上来。
见他眸底认真,片刻之后她也只能点点头,“那你自己更要多加小心,若是蛊毒发作,一定要让陈还来寻我。”
自从他上次蛊毒发作,云嬿来接她去别院,灵悟大师临走前也寻过她。
特意叮嘱过,只要谢景寻蛊毒发作,她定要在场。
只有所爱所留恋的人在,他才能抑制得住心魔,以免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至于其他原因,即便是她想问,灵悟大师也不肯多说半句。
如此想着,姜清筠不由自主地看向云川道长,而云川道长在对上她视线的一瞬,就挪开视线不再看她。
像是不愿,但又像是心虚。
她微微眯眼,正想着开口试探时,坐在她一旁的云琅就挽住她手臂,顺势靠在她肩上。
“清筠姐姐,我来京的路上给你带了好多小吃和好玩的,你能陪我去看看吗?”
说着,像是害怕姜清筠会不同意一般,她又拉扯住她的衣袖,轻轻摇晃着撒娇。
将她曾经的模样学了个十足。
对上云琅天真又包含期待的目光,姜清筠一时竟然不忍心拒绝她,犹豫了片刻之后点头同意了。
“我再带你去宫中走一圈。”
云琅欣喜应声,挽着姜清筠的手离开了毓秀宫,出内殿之前,她还朝云川道长做了个手势,以示万事无恙。
云川道长好笑出声,又很快整理好情绪,转而看向谢景寻,神情严肃。
“皇上这次召我回京,应该不止是为了蛊毒之事吧。”
在他离京之前,谢景寻就已经身中蛊毒,却没有频繁提到解读,反倒是平静接受,那时云川道长就知道了他的选择。
“还是道长高明。”
“此次是想请教道长,这世上,是否真的有前世今生?”
这个问题,存留在谢景寻心中许久,从前灵悟大师也没有给过他明确的答案。
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他从未勘破的破碎画面。
阿筠酒醉睡梦之间偶然发出的呓语,一字一句都不容他轻视。
如今也只有云川道长,能解他惑。
云川道长指尖在胡乱掐算着,也不将话语挑明,似乎是偏生要给他留个余地。
“怪力乱神之事,信则有,不信则无。”
“至于前世今生,本就是缥缈之谈,十之八九都无人会相信。更遑论经历。”
“是苦是甜,也只有个中人才知道。”
一如姜清筠,一如他。
只是天机不可窥,更不可说破。
只能等时机,等他领悟。
谢景寻沉默,不是他能掌控的地方,即便得不到他想要的回答,便也只能就此作罢。
有时强求无用,天命不可违。
缄默良久之后,他才抬眼看向云川道长,“朕还有一事想问。”
“巫族那边,当真再无转圜之地?”
云川道长十分坦然,“巫族如何皇上比我更清楚。至于娘娘那边,我和云琅都不会多言。”
末了,思及前几日掐算到的天机,踌躇片刻,他还是隐晦地提醒了一下,“明日太上皇的寿宴,我和云琅就不出席了。”
“朝堂争斗,原也与我们无关。”
“至于蛊毒,祸福本相依。”
交代完之后,云川道长便告辞,离开毓秀宫去找云琅。
内殿之中,只余下谢景寻一人,一手扶额,阖眼低声重复着云川道长的最后一句话。
若是有前世今生,祸福本相依,因果结缘。
那那些梦境,映照着的,是否就是他和姜清筠的前世?
这个答案,看似触手可及,可是他一时间却不敢继续往下想,只怕幻梦破碎,徒留一地残破荒芜。
*
翌日,太上皇寿宴。
宫中本就十分重视这次寿宴,秦太妃和沈之瑜亲自打点着,更是事无巨细地确认过。
各地官员也纷纷派人送上寿礼,平元王回京,与安王一同进宫,而淮南王则因公务而没来得及回京。
乾源殿中更是一片喜庆祥和,太上皇坐在正首,秦太妃坐在他左侧,右侧是个空位置。
年长的朝臣都知道,右侧的位置,是太上皇为已故的沈皇后留下的。
平元王和安王坐在一起,见状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但谁也没有擅自和对方说话,反倒是与来敬酒的官员搭着话。
此时后宫。
太上皇的寿宴设在晚上,许多官员的女眷上午或者下午时分就已经入宫,去了燕翎宫或者寿安殿。
眼看着时辰快到了,女眷们也纷纷起身,去往乾源殿赴宴。
林氏和姜清婉也在其中,见众人纷纷告辞,林氏眼神一闪,趁着其他夫人小姐还未走远时,她带着姜清婉走到姜清筠身侧。
苏未也和姜清筠站在一处,两个人多日未见,彼此之间还有许多话没说。
“在宫中几日,清筠的气色看起来要比之前好了许多,身子也不若之前那般羸弱。”
林氏自顾自地搭着话,“之前你回门那日,是清婉不懂事冲撞了你,还希望清筠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她一般计较。”
此时人多,声音稍微高一些,在场的其他人便能听个清清楚楚。
林氏话音刚落,就有不少人望了过来,观察着这边的动静。
苏未看破林氏的目的,刚想要说一两句话时,就被姜清筠拉住。
回门那日苏未毕竟不在,尽管她身份足够,但贸然开口也容易被林氏抓住把柄。
“夫人挂念了,本宫在宫中一切安好,平日里也无大事,气色这才好了些。”
“大姐姐今年刚及笄,心性不定也是自然。那日的事本宫一直没有放在心上,夫人也不用担心。”
“只是日后等她出阁了,万不可再这般同人开玩笑,镇南侯府毕竟不是姜府。”
姜清筠笑了笑,回着林氏的话,悄无声息地在她心上扎着针。
“这是自然,臣妇回去定然会好好与清婉说清。”
林氏讪讪一笑,紧紧抓住姜清婉的手,应着话。
姜清筠微笑,同苏未继续往乾源殿走着,林氏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旁,偶尔搭两句话,相安无事地走着。
临了快到乾源殿时,林氏忽然开口:“清筠,先前杜姨娘送你的那尾禁步,你还留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