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襄阳府,吕府。
书房。
一名有着将军肚,留下寸长浓须的中年男人仔细看着手中文书,粗眉紧皱,表情严肃,眉宇间隐隐有着烦躁之意。
周围的几名幕僚瞧见虽有心询问,可吕文德迟迟不言,亦是不敢妄自询问。
咚、咚、咚……
“老爷,郭大侠、郭夫人到了。”
门外传来下人的声音。
吕文德情绪缓缓收敛,沉声道:“请他们来见我吧。”
少顷。
“郭大侠、郭夫人,老爷在里面等你。”
吱——呀——
书房门被打开。
一名看起来三十些许,小腹挺起的美妇人在另一名表情严肃,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虚扶下,走进房间。
瞧见黄容挺起的大肚子,吕文德微微愣住。
“郭大侠、黄帮主来啦,快请坐,请坐。”
旁边有名幕僚立刻搬来椅子。
郭、黄二人道了声谢,施施然坐下。
吕文德站起身,带着歉意说道:
“倒是吕某糊涂,不知黄帮主竟有身孕,可如今蒙元大军压境,本将心急如焚、寝食难安,一时失虑,未得深思,还请见谅。”
瞧见面带歉意,满脸忧愁的吕文德,黄蓉微微一惊。
‘此人不过一贪财好色的庸碌之辈,怎的如今做出一副忧国忧民的肃然模样?到底有何企图?’
脑海中思绪不断,黄蓉微微拉住郭靖手掌后,直言问道:
“不知者不怪,吕大人不必自责,只是不知吕大人深夜请我二人来此,所谓何事?”
吕文德缓缓坐,大眼转动,缓缓道:
“这襄阳城多亏郭大侠、黄帮主率领一众江湖豪杰守靖,若非有难事,本将也不欲打扰二位休息,可如蒙元大军压境,本将还是厚着面皮请二位前来商议此事。”
“吕大人不必如此,为了大宋百姓郭某定会死守襄阳。”
黄蓉俏丽的脸上微不可查闪过一丝疲惫与无奈,拱手道:
“吕大人有事不妨直说,为了大宋百姓,小女子定会不遗余力。”
吕文德面露红光,眸间精光一闪而过,大笑道:
“好!好!!好!!!郭大侠、黄帮主不愧为当世大侠,果然仁义无双,那本将也就不多废话了。
此次蒙元三十万兵卒,已从洛阳开拔,正在前往襄阳。
且本将收到密报,这蒙元在汉江上游还有十万水师虎视眈眈,可谓来势汹汹,本将府内几位师爷计穷,不知可有良策,解救襄阳之危?”
闻言,黄蓉心中又是一惊,她可没从丐帮收到蒙元有水师一说,虽有些怀疑这消息是真是假,可还是陷入沉思。
如今。
南宋一方。
襄阳城的守军只有一万有余,驻扎在汉江下游,负责支援的的水师有十七八万。
而蒙元一方。
蒙元出兵三十余万,又在汉江上游有十万水师虎视眈眈。
总共兵力四十余万。
宋、蒙的兵力对比看似只是二比一罢了,襄阳城应不会有什么问题。
毕竟自古以来守城一方都是占据优势的。
可若是蒙元的十万水师将南宋水师堵住。
之后的三十余万蒙兵,再将临水而建的襄阳城围困住了呢?
毕竟顺流而下,总比逆流而上要快的。
到那时。
就是三十万对一万,三十倍的差距。
这样,襄阳城还能守住吗?
“呼~”呼出一口长气,黄蓉眼波流转,夹杂着思绪,抓紧郭靖手掌,带着试探之意,缓缓问道:“吕大人以前不是从不过问襄阳城防之事?
怎的如今却心血来潮了?”
吕文德嘴角微微抽动,眸间闪过一丝不愉,心中泛起思绪。
‘这些个不知进退的江湖人,还真是给了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
若非念及你们夫妻二人在江湖上有些名头,可号召那些江湖人前来守城,减轻兵力不足之难。
否则,依着本将戎马半生的本事,还轮的到你个女流之辈在此质疑?’
压下怒意,吕文德皮笑肉不笑。
“呵呵……黄帮主哪里话,本将身负皇恩,乃是襄阳守将,守卫襄阳,也是本将职责所在,怎能说是心血来潮呢?
对了,不知黄帮主想出计策没有?不妨说出来听听如何?”
似乎是看出吕文德眼眸里的不善,黄坡握紧郭靖宽厚的手掌,仿佛这样才能给自己带来安全感。
黄蓉俏目思绪一定。
“吕大人,不知我大宋水师何时能到,而那蒙元水师何时会来。”
听着黄蓉这一针见血的问话,吕文德并不惊讶,他虽不喜黄蓉对自己鄙夷的态度,可也知面前这女子智计无双。
“黄帮主所忧,亦是本将所忧。
在知晓蒙元有十万水师后,本将便已让驻扎在汉江下游的水师尽数前来支援。
可惜路途遥远不说,还是逆流而上,且沿途不时会受到蒙兵骚扰,
怕是要月余的时间才能全到,到那时……怕是一切都迟了……”
闻言,郭靖忧愁不已,可他向来脑子不灵光,只得将目光投向身旁的妻子,希冀于她想出个办法来。
黄蓉瞥了眼满脸求助之意的吕文德,心中总感觉他在打什么坏主意。
良久。
夜风漫漫,细小的虫鸣拂耳,黄蓉缓缓抬起头,犹豫许久后,瞧见身旁焦急等待的郭靖,心头叹息不已,檀口轻启。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是我们可以找到蒙兵粮仓,一把火烧了,减缓蒙兵行军速度。
待拖到我大宋水师前来,此次襄阳之危,定然可缓解,得出生机。”
郭靖喜笑颜开,“容儿这个办法好啊!这个办法好啊!”
吕文德亦是开怀大笑,只是叫黄蓉看着,心头愈发忧虑。
“黄帮主果然聪慧过人,智计无双。
刚巧本将前些时日得知蒙元为此战,除了洛阳的主粮仓外的三处藏粮之处,且有一处正是为了补充蒙元水师之需。”
黄蓉深深的看了眼吕文德,实在不知他是如何得知蒙元军秘。
郭靖满脸兴奋,“太好了,这样一来,襄阳之危定然可解,定然可解啊!”
看着郭靖这般模样,黄蓉顿时想到吕文德打的什么主意了,心慌不已,思绪翻涌。
“夜深了,吕大人,我们夫妻二人,便先行告辞。”站起身子,朝着吕文德拱了拱手,黄蓉扯了扯郭靖衣袖,捂着肚子,眉宇带起三分痛苦之色。
“靖哥哥,我肚子有些难受,你快带我回府找我爹来瞧瞧。”
郭靖霎时间慌了神,心跳的嗓子眼了。八壹中文網
他以为黄蓉临盆在即,顾不得朝着吕文德告辞,满脸惊慌的抱起黄蓉,朝着郭府飞奔而去。
二人一走,书房陷入沉寂。
须臾。
吕文德让一众幕僚退下后,并未离开书房,而是静静在坐在书桌后。
呼——
一阵冷风拂来,吹的烛火闪烁。
书房内突兀出现一名长眉灰白的老者。
此人身材干瘦,面容苍老、阴冷,眼神寒冷如刀,让人看的不舒服。
吕文德倒是淡定,眉眼带笑,从书桌下抽了一叠银票。
“公公放心,那位郭靖定然会带人前去焚粮,对了,贾大人可还有什么其他吩咐?”
老太监没说话,而是突然朝着吕文德探出一双干瘦好似鸡爪般的五指,隐隐传出鬼嚎之声。
吕文德心头一惊,虽然不解为何与自己一条船的人要朝他出手,可并不耽误他反击和喊叫。
只见吕文德嘴巴刚张开,浩大的拳头将出未出,便感觉喉咙一凉,身子亦是动弹不得。
想他吕文德也是征战沙场多年的大将。
一身军中武艺也达到江湖上一流高手的水准。
可如今却无半点还手之力,顿时将吕文德吓得满身冷汗,心脏狂跳,不知道面前的老太监意欲何为。
老太监不管不顾,捏开吕文德嘴巴喂进一枚丹药。
吕文德顿感觉眼皮沉重不已,昏昏欲睡,心中却是一阵狂怒与害怕。
‘这老阉人想要做什么,难道是有什么奇怪的嗜好不成……’
未等吕文德思绪落下,便与老太监浑浊但是却泛着精光的眼眸对上,口中传出苍老的声音。
“襄阳城守将吕文德,襄阳城在,你即在,襄阳城亡,你亦亡……”
待到吕文德彻底晕睡过去,老太监这才阖起嘴巴,宛如一缕幽魂般消失在黑暗里。
……
数月前。
临安府。
皇宫。
穿着淡黄内衫,神态平静的赵炎曲拳为枕,阖着眼眸,似在沉思,其身前跪着一名着红袍的中年人。
“贾丞相,听赵昀说,他之前很是器重你对吧。”
听着当今圣上直呼太上皇名讳,眼神空洞的贾似道却并无任何反应,只是恭敬的应了声“是”。
“嗯……你告诉我,这襄阳守不守的住。”
“回禀官家,老臣不知。”
赵炎皱起羽眉,却很快又舒展。
静——
寂静——
赵炎眼眸缓缓睁开,微红的瞳孔里似乎有着无奈之色,喃喃自语道:
“有段时间没修炼,倒是控制不住情绪了……”
一声感叹后,赵炎轻轻挥手,面无表情的贾似道缓缓退下。
赤裸着白皙异常的双脚,赵炎不徐不疾的走到窗杦前,仰望夜空繁星明月。
“洲鼎到底藏在哪里,也不知祂们是如何寻到的,真是苦恼啊……”
良久。
收回思绪,赵炎薄唇微微张阖,似在说着什么。
“奴婢拜见官家。”
一道阴柔苍老的声音从赵炎背后传来。
赵炎并未回头,仍旧看着夜空,平淡道:“葵花,襄阳城我现在还不想丢。”
“奴婢这就去襄阳。”
“你去就没人陪着我说话了,让皇城司的人去处理就行,若是不行,就让白莲教的人闹一阵,正好他们不是想驱散黑暗吗?
另外……我感觉有些无聊了。”
“那……奴婢陪着官家过两招?”葵花老祖试探着问道。
赵炎摇摇头,继续仰望万里星空,眼眸倒映着的那轮清月。
见状,葵花老祖不再询问。
这是赵炎仿佛是发现了什么,唇角微扬,转身笑道:
“葵花,那个修炼‘葵花宝典’的东方不败好像要对武当派出手了,你说她会不会灭掉武当。”
“奴婢不知。”
“我问你答。”
葵花微微一顿,老眸微阖,喉咙滚动,“依着奴婢看来,她不会灭掉武当。”
“哦,为何?”
“她的‘葵花宝典’不全,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应是想借着张真人的亲笔写下的‘太极拳经’,走出一条自己的路。”
“是啊,一个天赋很好的人,就差那么一步。”
“与官家不可同日而语。”
“呵呵~我与她不同。”
“她自然不能与官家相提并论。”
“是,也不是,不是,也是……”
…
…
襄阳。
客栈内。
“唉唉唉,你们看郭府外的那个人是不是慕容公子?”
“北乔峰,南慕容,今日南慕容到了,也不知北乔峰来没来。”
“什么北乔峰,人家认祖归宗,叫萧峰了。”
“你们知不知道,北丐帮的洛阳总舵被灭了!”一名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少年说道。
“什么人灭的!”
突的一声暴喝响起。
一名满是络腮胡子的大汉一把抓起那少年厉声质问。
“是……是……蒙兵,他们说路过,顺手就灭了,江湖月报上写的,你……你不信你去买一份就好……”
啪——
一声巨响,八仙桌轰然崩塌。
那少年脸被吓的煞白,结结巴巴说道:
“大哥…大哥别杀我,我……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下有三岁孩子要养呢,我不能死啊!”
“萧大哥,你的手流血了。”
温柔的少女声音响起,萧峰这才回过神来,瞧见自己提起的少年,眉宇流露出歉意,拍了拍他消瘦的肩膀:
“对不住了小兄弟,你怎样了,没受伤吧。”
那少年哪里敢接话,萧峰刚一撒手,便朝着外面跑去,生怕被一掌拍死。
萧峰一阵苦笑,垂下手看着自己的双掌。
一旁的阿朱取出手绢,仔细的系在他流血的手掌。
萧峰心头一暖,倏地想起什么,笑道:“阿朱,方才我看到了慕容公子,我们这就去找他。”
阿朱动作一顿,一时间的表情不知是哭还是笑。
“怎么了?”萧峰疑惑问道。
阿朱低下头不说话,眸间隐隐有泪光划过,压下鼻尖的酸楚后,刚一抬头便愣住。
“杨大哥,龙姐姐他们也来襄阳了吗?”
瞧见眼眶微红的阿朱,杨过嘴角上扬,调侃道:“阿朱你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