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耀起身，弯腰扶着姨娘站起来，姨娘哭的颤抖，姜耀握着她的手，不知是想给她安慰，还是需要她来安慰自己。
两个人就这样一阵沉默，等到姨娘情绪稍缓，“老爷，他们会不会对阿诺不利？雍王十年未曾入京，为何突然入京，还把儿子留下，会不会他们发现阿诺了？”
“阿诺，见过雍王吗？”姜耀想起皇上的话，姜诺和王妃太像了，依照雍王细腻多疑的心思，若他见过阿诺，那是不是说明，楚昱珩发现的去调查的两拨人中，有雍王的人。
可姨娘摇头，用力的吞咽了一下，“没有，自从雍王入京那日，我在队伍中见到了那个侍卫，我就告诉阿诺，不让她见雍王。
而且，我吓坏了，阿诺为了让我安心，直到雍王离京，她几乎没有出过门，即便出门也会带着含竹，回来我也询问过含竹，没有见过雍王。”
姨娘的小心谨慎，让姜耀松了口气，雍王世子那时还小，而且世子从出生就在东境，他没有见过城安王妃，不会认出姜诺，那那两拨人到底是谁呢？
看姜耀一言不发的思考，姨娘吓坏了，紧紧拽着姜耀的袖子，声音带着哭腔，“是不是我做的不对？还是，阿诺真的有危险？”
姜耀揽过姨娘的肩，安抚着扶她坐下，夸赞的说，“没有，你做的很好，雍王若是见到阿诺，那恐怕早就有危险了。
皇上见过阿诺，随即就派人去查了阿诺的身世，皇上什么都知道了。”
姜耀说完，明显感觉到怀中人颤抖一下，姨娘惊恐的看着姜耀，似乎是想问，这欺君之事，皇上是什么反应，会有什么惩罚？
看着如受惊小兔子一般的姨娘，眼睛红彤彤的确实很像兔子，姜耀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皇上没有怪罪，反而夸你了，说你立了大功，要赏你，要扶你为正妻。”
姨娘更惊了，头摇的看着都替她晕，双手也不停的摆着，“不不不，我何德何能，我只是个丫鬟。
王妃待我有恩，混乱之中如此信任我把小郡主交给我，我没能保护好小郡主，已经羞愧万分。
夫人，夫人也待我极好，亲自照顾我，还救了我的命，我，我怎么能占夫人的位置，我还怎么找夫人聊天，我...”姨娘一着急，说话就开始语无伦次，听的姜耀在这样的时刻，都忍不住笑了。
“慧娘。”姜耀打断姨娘喋喋不休的自言自语，“之前阿诺就写信给我，希望我考虑扶你为正妻，
一是你待她真的好，她希望你有正妻的名分，二是为了若若，玲儿身子不好，没能留下个孩子，若若是我的亲骨血，总得让她有个嫡出的身份，为她将来打算啊。
我在回来之前就想好了，选个好日子，将你扶为正妻，如今皇上也发话了，玲儿也会高兴的。”
别的无所谓，但是提到女儿，姨娘还是动心了，对啊，她的女儿是庶出，将来议亲恐会矮人一头。
她原先从来没敢动过这样的心思，没想到，阿诺会主动和老爷提及此事，她也在为了妹妹的将来打算。
她一直劝自己多出去走动，去侯府，去参加各种宴会，原来她是为了将来自己被扶正做打算，让自己提前适应。
姨娘感动的热泪盈眶，刚才是恐惧加仇恨的眼泪，现在百分百是感动的眼泪了。
“别哭了，阿诺身世这件事，不能瞒着她了。”
“啊！”姨娘又惊了，眼泪还挂在脸上，似乎都忘记流下来。
“告诉阿诺？老爷，不能告诉阿诺，我，我担心她受不了，她身子刚好，不能刺激她。”
姜耀叹了口气，“不能瞒着她了，楚家那小子说，阿诺梦魇，托他去查自己不记得的儿时发生过何事，楚昱珩查到了些什么，但是没敢告诉阿诺。
同时他发现了有其他人也在调查阿诺的身世，所以建议我，把这件事告诉她，如果身世真的会给她带来危险，那么她必须自己心里有数，才能有警惕性。”
“阿诺梦魇，我居然不知道，我怎么能不知道呢，都怪我。”姨娘很自责，她觉得姜诺梦魇是非常严重的事情，这一年多亏了姜诺，可她梦魇自己都不知道。
姜耀知道，赵姨娘是在自责，拍拍她的手让她安心，姜诺不是小孩子了，她不说，谁能知道，不怪她。
“而且，阿诺梦魇，梦到大火，那些记忆封存在她的脑海中，她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还是告诉她比较好。”
姨娘眼神涣散，抽了抽鼻子，声音缓慢，似乎要把自己拉回到那恐怖的一天，“那天，王府火光漫天，到处都是刀剑碰撞的声音和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空气里都是浓重的血腥味儿，就好像，就好像整个人浸在满血的缸里一般。
我抱着小郡主从王妃的院子逃出来时，外头到处都是尸体，地上，墙上，走廊全都是血。
天空都让大火照亮了，红通通的，四处都是人，逃跑的，举着长刀的，身上被火点着烧成火球还在挣扎惨叫的。
那一刻，仿若置身地狱一般。
小郡主一定是看到了这些，我让她不要出声，她就一声不吭，小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眼泪流了满脸，就是不发出一点声音。
我应该蒙上她的眼睛，不让她见到那一幕的，是我没有保护好她，让她如今还受到梦魇的折磨，还要回忆起那恐怖的一幕，都怪我，都怪我。
我对不起王妃，对不起王爷，对不起他们的信任和托付。”
姨娘陷入悲伤的回忆里，哭的不能自已，姜诺从那天起，失去了记忆，小时候活泼可爱的小郡主，一夜之间病魔缠身，十年了，被病痛整整折磨十年啊。
想起她小时候，喝了苦药，一边哭一边吐，哭闹着不肯喝，她只能狠下心喂她喝。
人一日一日的瘦下去，脸上也没有了血色，那活泼奔跑的模样，她十年再不曾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