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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6送走严世番的机会(1 / 1)

浙江战报送至京师,并没有得到胡宗宪预想中的满朝欢腾。  这些年,年年都有这样奏捷文书送至,可第二年倭寇依旧准时出现在沿海各府县劫掠。  这也是京官们对胡宗宪态度变差的原因,奏捷,杀敌无数,可倭寇来年又至,这说明什么?  一目了然,胡宗宪也犯了边镇那些将官的毛病,虚报战功。  下面的官员都这么想,更别说上面的人,他们获取消息的渠道更多,即便知道台州之战九战九捷又如何,都不用等到年底,九、十月份倭寇还会如约而至。  内阁和嘉靖皇帝的批红也体现出上位者的态度,让兵部检点核功,就算完事儿了。  不过,严嵩还是让儿子又给远在这样的胡宗宪去信。  倭寇剿不剿灭先不说,快点把福建反贼给灭掉,这才是陛下关注的重点。  随着云南铜料运抵,虽然被内廷分走一些,可毕竟有了活钱,之前百官拖欠的俸禄补发了一些,而之前户部为筹措钱财发往各地的行文也有了回应。  总理盐法都御史鄢懋卿上奏,两浙盐课额四十四万引有奇,今正课壅滞私贩公行,由引目不通守候岁久滋弊耳,夫一正一余乃两淮长芦山东通行例也,浙中旧行小盐引三百斤,近行大盐引四百斤,包大价增商不乐赴,今宜分正余二包各以二百八十斤为率用收余盐之利,每引定价杭州所三钱五分......  鄢懋卿字景卿,江西丰城人,嘉靖二十年进士,由行人擢御史,累进都御史。  后世传言,鄢懋卿附严嵩,得为总理两浙、两淮、长芦、河东四盐运司盐政,是嘉靖朝有名的贪官。  这次的上奏,也是鄢懋卿想要调整两浙盐法制度,对盐包和地方盐价进行限制,以起到打击私盐的目的。  对此,内阁和嘉靖皇帝都同意了。  不过,朝廷上对鄢懋卿的奏疏态度却是不一,但就裕王的态度也让魏广德有些无奈。  或许是受到官场传闻的影响,似乎是坐定了鄢懋卿是严党中人,所谓盐法改革不过是为了牟取更大的利益。  “殿下,朝廷用人,不是看他清正还是贪腐,而是看结果的。”

一日,在裕王说起鄢懋卿调整的盐法时,不由得抱怨此改革或许又会加重浙江、南直隶地方百姓用盐支出时,魏广德还是忍不住说道。  “盐场的盐什么价?你看他定的又是什么价?”

裕王自然不是无理取闹,这次鄢懋卿所定盐价,确实较之前盐价有提高,看似是增加了百姓负担。  不过盐政是大明朝最来钱的行业,魏广德当年都有混进去的想法,只不过到了现在,当初的那点梦想早就没了,现在就想过一把当阁臣的瘾。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魏广德只是笑笑,“殿下看到的是当初官员报上来的盐价,可实际上百姓真能用那点银子买到盐吗?”

“什么意思?难道他们敢欺君?”

裕王双眉一竖,厉声问道。  “朝廷知道的价格是盐场出场价和盐商把盐运到地方上的价格,地方商人分包拿盐后还要加价出售,所以百姓买盐的价格远超朝廷定价。  鄢懋卿此法,不过是把之前隐藏的东西公开化,放在明面上而已,这里面利益关系复杂,根本就不好解释。  不过殿下,你算过没有,此法实施后,朝廷盐课可以增加多少?”

魏广德答道。  “与民争利,有什么好说的。”

裕王却是摇头道。  听到裕王这么说,魏广德也不好继续往下说,不过想想还是说了一句话。  “鄢懋卿主理盐政前,两浙、两淮、长芦、河东四盐运司岁征银六十万两,及懋卿增至一百万两。”

魏广德说完这话就闭嘴,而裕王也没有反驳。  银子的事儿,无疑是嘉靖朝最头等的大事儿。  先前魏广德所说朝廷用人的标准不是看品德,而是看结果,裕王就知道是应验在这里。  魏广德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外乎就是说鄢懋卿掌管的盐场赚钱,给朝廷多交银子,自然算可用的官员。  “好吧,他鄢懋卿是你同乡,帮着说话孤能理解。”

最后,裕王敷衍了一句道。  话进到魏广德耳中就觉得很无语,他帮鄢懋卿说话,纯粹就是在告诉裕王,看官员好坏,能不能用,得从朝廷利益角度出发,至少在鄢懋卿盐场的范围内,地方官员没有弹劾盐价太高导致民不聊生,那就不该苛责太多。  老百姓肯定都想用质优价廉的商品,可是有官府和商人存在,可能吗?  其实只要一个度,合适就可以了。  大明朝的情况也差不多,制度肯定有缺陷,可是真要像一些人想的那样大刀阔斧的改革,怕是到时候老百姓不仅不会支持,还会造反。  大明朝的制度,其实是适合这个时代的,最起码适合明初,只是没有在民生发展以后及时调整,没能与时俱进,这才是大明朝现在问题的根源。  明初,百业凋零,商税是真收不到几个钱,财政全靠农业,所以朱元璋重农是没错的。  可发展到现在,朝廷变得臃肿起来,财政却依旧靠着农业支持,而之前不赚钱的工商业现在也兴旺起来,成了最赚钱的行业,却丝毫没有分担农民承担的负担,这次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精兵简政,想着容易实施难,所以只能是广开财源,在工商业上下功夫。  后世,财政全靠工商业支撑,农业不仅不承担税收还要补贴。  魏广德知道这些却没法解释,因为时代限制了,现在的工商业远远达不到那样的条件,哪怕再过两百年也不行,多说无益。  不过裕王刚才的话,魏广德还是要回应的,不然被他误认为乡党就不妙了。  “殿下,我评价鄢懋卿只是从他执掌盐场政绩说话,可不是因为他是江西人。”

魏广德辩解道。  “嗯,我明白,不过他拿下盐场,首辅那边应该是考虑了他丰城人身份的。”

裕王叹口气说道:“其实孤懂,下面那个大臣不是如此,同乡自然是要照顾一二,至少鄢懋卿在国事上还算有功,至于品性上,还是不说了。”

进了盐政,没人不会发财致富,魏广德明白,也不想继续纠结于此。  裕王要真想找清官充斥朝堂,怕是官场就只剩下新兵蛋子了,因为他们还没来得及贪。  好吧,即便是清水衙门,也能从办公费用里抠出一些水来的,当初在翰林院的时候魏广德就知道了,只是那点银子他不屑去做而已。  京师始终是京师,每日各地奏疏流水一样被送入,大明各地的情况也通过这种形式让朝廷上层所知。  此事过后不过两日,江西巡抚都御史张元冲的奏疏又被送到,让稍微安稳一些的官场又开始骚动,暗流涌动起来。  江西巡抚都御史张元冲奏报,去年十二月至今年闰五月,闽广流贼由光泽、宁化等处突入江西境,窥新城、广昌,转掠万安、泰和,请敕南赣军门协剿。  福建巡按御史李廷龙亦报,山贼吕尚肆、李占春等与福兴、漳泉残倭四出剽掠,自建宁以北福宁以南无,处不为盗薮。  张元冲的奏疏,第一次提及张琏反贼的势力已经开始侵入江西境内,之前还只是联络本地人作乱,现在已经派出人马进入江西劫掠了。  而福建御史李廷龙更是直接奏报,建宁和北福已经成为盗贼聚集之地,他们还勾接倭寇四处劫掠。  刚刚胡宗宪才报了闽浙击退倭寇,后脚御史就奏报山贼和残倭勾接,无疑就是狠狠打胡宗宪的脸,兵部的核功程序也被西苑传出的一张字条直接叫停。  十几日功夫,锦衣卫快速核查张元冲、李廷龙的奏报,自然还是锦衣卫在各地卫所进行侦缉,消息也很快被传了回来。  这个时候,嘉靖皇帝可不会相信下面官员的奏疏了,他只信任锦衣卫的奏报。  随后,魏广德他们就在裕王府得到消息,西苑连发几道圣旨,申饬兵部尚书、总督胡宗宪,福建都御史刘焘,南赣杨伊志,两广张臬,刻期平定张琏反贼,并下兵部议覆上以群寇猖獗祸连三省切责诸臣,既怠不行设策剿灭,姑令各戴罪杀贼期以,如再误事御史指名参奏重治。  消息传开,京官们议论纷纷,都说幸好还没有下嘉奖旨意,不然先表扬后申饬,这朝廷的脸面才算是丢尽了。  不过,还没等京官们看热闹,京城也闹出玩笑了。  当然,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查秉彝,字性甫,号近川,浙江杭州府海宁县人,嘉靖十七年进士,官至亚中大夫、顺天府尹。  入朝二十多年,做到三品其实也算是不错的仕途,可就是这么一个官员忽然就死在任上。  按照太医所述,是因触暑得疾,卒于官。  不过知情人都清楚,这位查秉彝查大人之前身体就不大好,担任太仆寺卿这两年都不怎么管事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走门路争取到顺天府尹的官职。  然后就是吏部给报上去了,皇帝也批红了,上任五天就死了。  得到这个消息,裕王都不由得怒了,“吏部是怎么搞的,安排官职都不先搞清楚那些人身体好不好的吗?”

在裕王看来,身体不好就该养病,何苦占着官职,卒于官,说得好像朝廷不体恤官员似的。  “这事儿蹊跷。”

殷士谵却是摇头对裕王说道:“这查大人我知道,嘉靖二十六年,户部尚书王杲下狱,查秉彝与同僚厉汝进等上言力救,参劾两淮副使张禄行贿太常少卿严世蕃等人和严世蕃窃弄父权、贪污受贿。  他当初为此还被廷杖过,和严家就不是一路人,可欧阳尚书那里却给他升职。”

顺天府尹是正三品,太仆寺卿却是从三品,而且论职权还是顺天府尹大许多,怎么看此事怎么觉得怪异。  “莫不是......”  魏广德开始并不觉得有什么,可经殷士谵这么一说,也觉得好像有些不对了,忽然想到什么,不由得开口说道。  “莫不是什么,想到什么直接说。”

殷士谵看了魏广德一眼,开口直接问道。  “我只是猜测,是不是那边打太仆寺的主意,毕竟马市这块,还有常盈库,可都是有利可图的地方。”

魏广德想想,还是把自己刚才想到的说了出来。  马市,自然就是明朝从建国起就一直执行的政策,和周边国家交易获得战马。  最初朱元璋花大力气建起来马场,希望能够自己培养出大量战马,甚至还搞起官马民养,政府将牧养官马的任务分配给各家各户,给予一定的优待条件作为交换,看似并不亏的买卖,最后官民皆疲,难以维持生计。  后来这个摊牌的任务就直接变成赋役的一种,地方官府征收草料银子直入太仆,由太仆寺拿银子买草料养马。  这笔钱,就是常盈库的主要收入之一。  不过魏广德说的马市生意,就是另一回事了。  通过马市外购马匹,贪官污吏将符合战马标准,质量上佳的马匹卖到市场上赚取大笔的银钱,将质量底下的弱马老马当作是战马送到边镇去。  “这只是猜测,可做不得准,看看谁接替太仆寺卿才能知道。”

魏广德忙解释道,到底是不是有这些弯弯绕绕,他当然不清楚,所以才说清楚,免得误会。  “给高师傅带个话,盯紧点这事儿。”

裕王点点头,却还是对李芳吩咐道。  等魏广德离开裕王府回家时,还在路上就接到家人报信,首辅严嵩妻欧阳氏卒了。  听到这消息,魏广德即有点哀伤也有点小庆幸。  哀伤,是因为魏广德现在逢年过节还是要去严府,虽然严世番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可严嵩和夫人欧阳氏对他还算可以。  庆幸,则是他忽然感觉好像肩上的担子轻了,因为严世番要丁忧。  严嵩妻子死了,对他来说自然没什么影响,可作为儿子的严世番就不同了,按制他是要扶灵回乡丁忧二十七个月。  转道去了趟严府,这也是应有之义。  第二日,嘉靖皇帝传谕次辅徐阶,“闻嵩妻果不起,夫妇并八十者不多,有其示礼臣议恤典,后不为例。”

袁炜当然和吴山不同,在徐阶过来后就提出,“当视故事从厚。”

随后两人又商议了个大概章程,有徐阶送入西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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