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9正旦(1 / 1)

每年的正月初一日,是明朝汉族社会的三大节之一。  届时百官有年节之假,无论朝廷百官抑或民间士庶都有热烈的庆贺礼仪及文体娱乐活动。  朝廷要举行百官朝贺天子、内外命妇朝贺皇后的礼仪活动,太子、亲王以及他们的妃子也要分别向皇帝、太后进行朝贺,同时,太子亦要接受百官的朝贺。  在地方上,有“天下大小衙门拜阙”的礼仪,即正旦当天,除京官之外,全国各种大小衙门官府的官员身着官服,前往所在衙门举行“望阙遥贺”之礼。  官员们舞蹈山呼,行跪拜礼,在口头上遥向天子拜贺新岁。  各地的藩王也要行“望阙庆祝”之礼。朝廷和地方的官员们在朝贺、望阙礼结束之后,彼此之间也互相往来,行“拜年”礼仪。  不过到了嘉靖朝中后期,正旦大朝会这样浓重的仪式就再也没有举行过,百官朝贺天子、内外命妇朝贺皇后的礼仪活动全部取消。  魏广德当了几年官,还没有参加过哪怕一次大朝会,嘉靖皇帝唯一还会御殿的时候也就是每三年一次的殿试。  不过这两年选择不御殿,百官倒也没什么好说的,现在三大殿的重建都未完成,总不能让皇帝站在工地前面接受百官的朝贺吧。  不举行大朝会可不代表初一他可以睡懒觉,相反魏广德比平日起得还早,因为要去奉天门外行拜阙礼,之后官员们又继续放假,呼朋唤友找地方玩乐。  寅时的时候,魏广德就已经起床洗漱,在夫人的帮助下穿戴整齐,头顶着昏暗的夜空走出了家门,上了马车。  随着马鞭抽打马匹声响起,“嘎吱吱”木头这轮碾压着地面积雪向前行驶,魏广德这会儿自顾自靠在马车里打盹,虽然案几上摆放着热茶和吃食,可他这会儿并没有食欲,只是想昏昏欲睡。  好久没有这样的经历了,幸好嘉靖皇帝不上早朝,不然还不把京官都累死。  魏广德这会儿不无有些幸灾乐祸的想到,遇到嘉靖这样的好皇帝还真不容易。  马车前后各挂着一盏灯笼,就是此刻小巷里唯一的光亮。  好在没走多久,拐出小巷后路上前后都出现了灯笼,目的地自然和魏广德一样。  赶早朝的队伍前后相接,浩浩荡荡组成一支古代版的豪车队伍继续向前,前面不远就是坊市大门,坊门早已打开,守夜军卒持枪侍立在两侧不敢有丝毫马虎。  这会儿马车上,轿子里的人可都是他们惹不起的大人物。  而此时,长安街两边坊市的街巷里,不断有坐轿乘车的队伍出现,大家都汇聚到一起,顺着大路继续向承天门行去。  距离承天门还老远的时候,马车就已经动不了了,前面已经堵满了先到的车轿,魏广德无法,只好喝了口热茶,又吃了点东西,这才下马车步行向前走。  从承天门进入,在午门外,官员们按照品级站好队列。  现在的魏广德,就品级而言已经不是他那一届进士中最高的了。  除了状元会被授从六品翰林修撰官职外,其他的进士只会是七品和从七品官职开始起步,而且还要落后一甲三人至少半年才会被授官。  外放地方的进士,升职之路也是漫漫,但是留京被放到六部的进士则大多会在授官后一、两年内就有机会获得晋升。  其实单说品级的话,入翰林就是有这么一个缺点,那就是品级升起来很慢,比不得入六部的同年。  当初魏广德初入官场就火箭速度追上了状元诸大绶,确实小小传扬了一把名声,不过现在不同了。  魏广德没走太远,就隐约看见前面正在往前走的人,看背影好像劳堪。  现在劳堪已经是刑部山西清历司主事,也是正六品,和魏广德一样的品级。  急走几步,魏广德追上劳堪。  “善贷,你还在我后面啊?”

劳堪听到后面有人喊他名字,停下来回头看见是魏广德,笑着说道,顺便拱拱手道:“恭喜过年。”

“恭喜过年。”

魏广德也急忙拱手道。  民间传说,在太古时期,有一种凶猛的怪兽,年兽头大身小,生性凶残,嗷叫时发出“年~”的声音,故名年兽。  时日一久,人们渐渐发现年兽的活动规律,原来它每隔365天会窜到城镇,而且出没都是在天黑,等到鸡鸣破晓时离去,这可怕的一夜视为关煞,称作“年关”。  后来,人们发现年兽害怕三样东西,即红色、火光和巨大的响声,于是后来的人们在除夕年兽将要到来的时候就会聚到一起,贴红纸(后来逐渐改为贴桃符或贴红对联),挂红灯笼,放鞭炮等等,目的就是为了赶走年兽。  过了除夕夜,自然就是顺利过年。  两人品级一样,自然站队也在一起,身上都是一身青袍,算是队列的最后。  “杂不去都察院的队列里,还可以到处走动。”

劳堪知道魏广德好动不好静,官员们站好队列后都规规矩矩的,只有都察院的纠察御史在外面游走,记录纠察违规之事。  “我没抽到。”

魏广德笑道,不是他不想,而是没得到这个差事。  不多时,五凤楼城楼上响起三通鼓声,这是时辰到了。  前面的官员队列依旧站在那里纹丝不动,而分列在官员队伍两边当值的将军、校尉的队伍开始动了,他们很快就通过午门先一步进入其中摆下仪仗。  虽然嘉靖皇帝不到这里来,可是该有的程序却一个也不会少,只是百官不用入奉天门,直接在奉天门外行跪拜之礼后就算完成今日的大朝会。  天气有点冷,可魏广德也只能这么站着,一直等到钟声响起后,列好队伍的文武官员由左,右掖门而入,穿过午门来到奉天门外。  成国公朱希忠站在百官和勋戚的最前列,在他的带领下,几百人向着奉天门行五拜三叩首礼。  本来,正常的大朝会,百官还要进入奉天门至奉天殿,向皇帝朝贺后还有许多仪式,甚至还有接见外宾等活动,最后还要赐宴,现在全省了。  魏广德身侧,不少都是他熟悉的同僚和同年,大朝会结束后,自然就一起往外走,要先找地方喝酒暖暖身子,现在又是放假时,假期里做什么,皇帝也管不着。  一群人缓缓往外走时,路过右顺门,就看见一个青袍官员正在和守门的內侍争执着什么。  魏广德认识那人,是六科的,可能是打算去六科值房吧。  魏广德对他在年假里还要往值房跑不感兴趣,只是和旁人说笑着往外走,不过走近后,那边的对话还是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聂大人,你就再等等吧,娘娘们还要从西华门去西苑,再等等,等那边仪仗过去了我就放你进去。”

那內侍拦着就是不让那人进去,不过魏广德也听出来了,应该是嘉靖皇帝的后宫赶早去给皇帝请安,所以暂时封了右顺门。  魏广德也不以为意,和同僚出了紫禁城就沿着长安街找了出酒楼,此时天光方亮。  依照着这些年的传统,长安街附近的酒楼初一就选择开门营业,因为他们的第一批客人就是刚从宫里完成大朝会礼仪的官员。  如果是其他皇帝的大朝会当然没他们什么事儿,感谢嘉靖皇帝让这帮官员早早的就来用餐。  魏广德刚走在酒楼门前,就听到里面先行而入的人已经高声喊着让店家弄点热食上来。  昨儿除夕下了一天的雪,今早雪倒是停了,可感觉更冷。  不过店家自然也是早有准备,等魏广德进去的时候,不仅火盆已经烧得旺旺的,热气腾腾的酒菜都已经准备好了。  “国珍前两天就在这里定下了雅间,呵呵......”  身后的劳堪笑道。  “我还真忘了这茬。”

魏广德一听就乐了,想想也是,这一出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第一年在京城做官的时候,一大早出了皇宫都不知道去哪儿,看着沿街一些酒楼开着,可是过去才知道,客满,都已经被人提前订下了。  在魏广德和其他人在酒楼吃着美食喝着热酒的时候,西苑永寿宫里也是热闹异常,多出许多的宫女和內侍。  平常,永寿宫里人并不多,嘉靖皇帝要在这里修炼,自然是喜静不喜闹。  不过今日不同,正旦,后宫沈贵妃和卢靖妃带着十几个后妃前来这里给嘉靖皇帝拜年请安。  自方皇后之后,嘉靖皇帝就没有再立皇后,后宫大权自然全部落在唯一的皇贵妃沈氏手里,而卢靖妃既得嘉靖皇帝宠爱,又因抚有一子,也就是景王,地位在宫里也是不低,身份超过了其他的皇妃而仅次于沈贵妃。  当然,在景王就藩之事被提上议事日程以后,卢靖妃太后梦算是结束了,宫里的地位也开始下滑,当初她可是敢直接挑战沈贵妃的后宫之人。  毕竟,连不少文官都看不清楚嘉靖皇帝的真实想法,一些人还真以为因为卢靖妃的受宠,嘉靖皇帝可能会选择把帝位传给景王,对其他后宫之人来说就更是如此。  不过这时候的永寿宫大殿里,先前还喜庆的气氛已经荡然无存。  先前沈贵妃带着其他后妃向嘉靖皇帝行礼请安后,嘉靖皇帝自然还是很高兴,没有按往年惯例给予赏赐,而是给出丰厚许多的财物进行了赏赐。  沈贵妃是嘉靖十年三月册为僖嫔,因为聪明谨慎得到赏识。  嘉靖十三年,皇后张氏被废,方氏因“端慎不怠,甚称帝意”,被册立为皇后,同时还册封沈僖嫔为宸妃,阎丽嫔为丽妃。  嘉靖十五年,沈宸妃晋封贵妃,而到了嘉靖十九年,与太子母王贵妃同日晋升皇贵妃。  她能如此一步一步成为皇贵妃,为人自然是不凡,知道嘉靖皇帝好修道,平日无事是绝对不会打搅分毫。  可一旦皇帝传召或者节气之时,她也会把该做好的事都做好。  不过做为贵妃,沈氏命运也不好,她一生无出,嘉靖二十六年曹端妃被处死后,沈氏抚养曹端妃的第二个女儿宁安公主朱禄媜,嘉靖三十五年宁安公主下嫁,入谒沈氏礼数与生母相同,算有了一个养女。  在率后宫妃嫔请安后,沈贵妃就说了许多喜庆话,自然是希望把嘉靖皇帝说高兴了,大过年的,自然希望大家都开开心心的。  本来应该是正主,最能讨皇帝欢心的应该是裕王和景王,可这两位皇子却只能在永寿宫门外跪安后就要离开。  但是现在,以能说会道著称的沈贵妃也只能退到一侧,大气都不敢出,其他的妃嫔也都如惊弓之鸟般避在两侧,只留下跪在中间的卢靖妃。  “藩王封地乃是国政,什么时候轮到后宫干涉了?”

嘉靖皇帝坐在上首,看着卢靖妃一字一句说道。  “陛下,妾只是希望圳儿能离我近一些,请陛下恩准。”

卢靖妃此时双目泛红,说话间已经匍匐于地。  或许她也发现自己今日自己做错了,至少场合不对,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也只能尽量希望用亲情能够让嘉靖皇帝消气。  “朕给景王找的封国自然不会差,王府修建已近尾声,这些都由朝廷来操持,国家大事,哪里有你说话的,他朱载圳有不满可以上奏。”

嘉靖皇帝丝毫没有被卢靖妃的表演影响,依旧是冷冰冰的开口说道。  先前,在沈贵妃说话后,卢靖妃也上来说了几句,只是很快就把话题扯到景王封国上。  湖广德安府,远在千里之外,卢靖妃自然不愿意把唯一的儿子送到那里去,想要把景王的封国换到北直隶,或者山东也行。  只不过,看似仅仅是想要让儿子离自己近一点的想法,却真真的触碰到了明朝后宫的一条铁律,那就是“后宫不得干政”。  据说,这话最早是明太祖朱元璋说给马皇后听的,之后也成为明朝后宫的铁律。  或许是嘉靖皇帝过往对卢靖妃太好了点,所以她才敢壮着胆子和嘉靖皇帝说起此事,但是在看到皇帝发火以后,她就不敢再多言了。  “你给他带话,有什么想法,自己上奏疏陈情,不要搞那些小动作。”

嘉靖皇帝冷冷的看着跪在堂下的女人,以前看着挺精明的,可却在这个时候犯下这样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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