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是我的？你是说我没有努力吗？我是白得的吗？我为了这个家，为了你们父女，我背井离乡，舍弃了自己的工作，我为这个家付出的还不够吗？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付出了什么？”
林母喊得声嘶力竭，泪如雨下般淋满了整张面孔，如何也止不住。林飘捂住脸，也闷闷地哭起来，心疼得发紧。她并不是要和母亲吵，这种时候，没什么比母女齐心更重要，可她就是听不得母亲说的那些话，她只是想制止她不要再说，却不知话一出口全成了责备。林母一边哭一边抽泣着说：“你们都怨我，你小的时候，你爸怨我，怪我逼他太紧，现在他出事了，你也拐着弯地怨我，认为是我给他太多压力，才让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可是你们真的懂吗？男人成了家，如果没有女人管着逼着，他很容易就满足于现状，认为有了老婆，有了孩子，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就够了。”
“是，我是逼他了，难道我还没有逼他上进的权利吗？我之所以逼他，不也是希望你能有一个不错的家庭，将来不至于因为父母家境被人看不起吗？可我让他去做那些贪赃枉法的事情了吗？难道他做这些，也是我逼得不成？凭什么他做了错事，就要怪到我头上来？”
林母坐在一堆混乱的家具中，哭泣呜咽着把心声吐露出来。这房子南北通透，尽管天阴着，依旧明亮，光线从窗户投射进来，恰好落在林母被泪水洗过的脸上，反射出一片心碎的光。林飘从捂着脸的指缝中看出去，那些光像是锋利的针般刺痛着她的眼，她地埋下头，不发一言，任由泪水不停地流。顾益琛刚从外面接完电话回来，就看见林飘母女各坐一方，独自哭泣的场面。他在楼道里打电话的时候就听到了不小的争吵声，此时回到屋子里面对，只觉得十分尴尬。作为一个外人，或者说，局外人，他不知道也不擅长打破眼前的僵局。不过林母看到顾益琛回来，倒是率先把情绪整理好，抹去了眼泪，站起身道：“这位先生，谢谢你送飘飘回来，不过我们这里乱成一团，只怕也不能好好招待你，等我们有了新的落脚点，再请你过来吃饭，好好谢谢你。”
言语之间皆是客气。反而让顾益琛觉得不好意思，他瞄了一眼林飘，后者窝在沙发里，脸埋在膝盖上，肩膀微微抽动，应该还在哭泣。暗暗叹口气，顾益琛擅自做了主，“阿姨，别客气，我和林飘是同事，有了困难，理应相互帮助。这样吧，我那里还有一套空置的房子，你们不如今天就收拾了东西搬过去。”
“真的吗？”
好运来得太快，林母难以置信地问。没等顾益琛回答，林飘已抬起脸坚定地拒绝了，“不用麻烦了，我会找房屋中介帮忙租一套两居室的房子。”
林母听闻，当即就露出了不满的表情。顾益琛则是不予理睬，置若罔闻地对林母微笑道：“阿姨，你快把东西收拾一下吧，我的车子就在楼下，收拾好了，刚好把你们接过去。”
“好，好！”
“我说了不用！”
林飘从沙发里跳下来，扭头对林母道，“我会找到住处的，就这两天的时间。”
“明天人家就会来查封了。”
顾益琛淡淡地说。林飘瞪他一眼，“他们说了是后天！”
“证据确凿，已经立了案，本来要提前到今天，我刚托人说了，推到明天。”
顾益琛面无表情，不想和这个倔到偏执地步的姑娘多费口舌，只对林母道，“阿姨，你收拾吧，先到我那儿去，如果您女儿坚持要找别的住处，那找到了再搬也行。”
“好好好，我赶紧收拾！”
林母不敢耽误一秒，心中也担心林飘的态度会把眼前的活菩萨惹怒，临时改了主意。顾益琛漠然地瞥了一眼林飘，“我在楼道抽烟，收拾好了叫我。”
林飘没回应，僵站着，似乎还在较劲儿，不一会儿，林母过来训斥，催她赶紧动手收拾，她只得先帮忙。顾益琛的另一处房产买在遥城的北边，是城市发展的新区，配套设施已经完全，商圈也不少，都是新建的，外表给人一种现代时尚的感觉，可惜北边入住率还不够高，人流量没起来。房屋是一套面积近两百平的四居室，一厨两卫两厅，一梯一户的大平层，光线四面通透，是难得的好房源。顾益琛把林飘母女俩送到后就离开了，路上顾廷渊给他打了电话，告诉他宁兮已经赶往遥城，要他亲自去机场接一趟。他没有告诉林飘，是刻意不想告诉她。也许是因为她的态度莫名其妙，甚至偏执到了好坏不分的地步，他着实没有耐心同她废话。顾益琛一走，林母就挨个挨个把每一间房屋看了个遍。从地板到墙面到窗帘到柜子到灯到门，全都细细地看，细细地摸。林飘直接忽略了母亲的反应，挑了一个最小的房间，把母女俩的行李搬进去。恰好林母从主卧出来，看见林飘居然把东西一股脑地搬到了最小的房间，不满地叫道：“哎！我的那些你别动！我自己会来收拾的！”
林飘直起腰，叹口气，她当然看出了母亲的心思，于是耐着性子对她说：“妈，我劝你不要做得太过分，刚才那个人是我上司，他肯给我们提供个住处，已经很大度仁慈了，你就和我一起住这一间，不要这也碰那也碰的！”
“我碰什么了？我不习惯和人挤一个小床，自己睡一间不可以吗？”
林母不满地解释，果真就来拖了行李要去另一间房。林飘冲上前，挡在门口不让她进，语气是极力克制的不耐烦，“妈，我最后跟你说一遍，不要这样。你要是嫌挤，我睡地铺，但是我们俩只能用一个房间！”
“飘飘，你是怎么了？是傻了吗？你那位上司对你的心思还不明白吗？哪个男人会平白无故地对一个女人好？何况她家里还发生了这么大变故？这里一看就是没人住过的新房，他却肯给你住，他是喜欢你啊！”
林飘抹了一把脸，感觉自己快要被逼疯了，凭着最后一丝理智和林母讲道理，“不管他是不是喜欢我，我们都应该把自己该做的做好。你听我的，好吗？”
“飘飘！你这样就是不领人家情！”
“妈，我睡地铺，让你睡床可以吗？别废话了，赶紧把东西收拾好。”
林飘伸手，要去夺林母手里的行李箱。林母不让她碰，侧开身子，把行李箱护在身后。林飘的最后一丝理智被她这一举动击垮，脸瞬间冷下来，一言不发地进到那间稍小的屋子提了行李就往外走。“飘飘！飘飘！你这是干什么？”
林母被她吓到，她要是走了，那谁都别住了，“好了，好了！我和你一起住，就住一间房，可以吗？”
林飘停下脚步，站在了大门背后，仰头深呼吸一口气，满眼疲惫。……遥城机场。宁兮一见到顾益琛，就飞快地朝他跑去，后方程瀚蒙亦随之加快了步伐。“飘飘现在怎么样？”
宁兮问。顾益琛摇了摇头，“先上车吧，见到你就知道了，整个人变得莫名其妙的。”
“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受到的打击不小。”
“你别只会替她说好话，你们两姐妹脾气有些相似，是挺倔的，可我瞧着，你比她通情达理多了。”
宁兮从顾益琛的话语里听到了埋怨，遂闭上了嘴，不敢再多问。顾益琛把宁兮送到目的地，没有跟上去，借口晚上还有事情要忙，调了车头就走了。不满情绪溢于言表，宁兮只朝他挥挥手，目送他离去，就带着程瀚蒙赶紧上楼。彼时，林飘和林母已经收拾得差不多，正在说让林母外出找工作的事情。林母已经做了十几年的家庭主妇，每天除了买菜做饭打扫家务，其余的技能已经丢失得彻底，更别提进入社会重新工作了。“你以前不是做会计的吗？那去超市做个收银员，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林飘一边整理洗漱用品，一边漫不经心道。林母坐在床边翻着仅有的生活费，听闻女儿冷漠的话语，一声就尖叫起来，“我怎么可能去超市当收银员？那种地方，空气又不流通，一站就是一天，我受不住！”
“那你说怎么办呢？我现在就是一个实习律师，每个月工资就那么点儿，还不够我自己花呢，你肯定也得有份收入才行啊！”
“那就要去做收银员吗？收银员累死了，每个月收入还那么低。”
“不然你要做什么？或者说，你还能做什么？难道你会愿意去打扫卫生？”
“怎么可能去打扫卫生？”
“那你说你做什么？”
林飘来到房间门口，语气又变得不好而不自知。林母立刻把生活费放进自己兜里，这一举动叫林飘看见了，可她心里早已乱作一团，也顾不得其他任何的情感。“你们律所难道就没有适合我做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