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目光一个比一个冷,敌意毫不客气地写在眼底,不屑隐藏。秦沣冷冷垂下眼,看着宁兮的头顶,“宁兮,跟我回去。”
终于还是躲不过要独自面对,宁兮眉头一锁,放下手里的牌站起来,深深呼出一口气,没有看任何一个人,“对不起,老大,我不能跟你走。”
眸光一震,秦沣咬牙问:“值得吗?”
宁兮视线低垂,心烦意乱,不回话也不想回话,就这样让他将她彻底看扁好了!顾廷渊薄唇微扬,淡淡地说道:“沣少还不走?是要留下一起玩吗?”
秦沣不理他,依旧不死心地问宁兮:“我最后一次问你,走不走?”
宁兮咬着嘴唇,不作声。看戏的人已看到了结局,流露出对秦沣的同情,自打他们记事以来,就没见过谁能从莫三手中抢走人的!秦沣抿起唇,兀自点着头,最后留下一句话,果决离去。“宁兮,我算是看错你了!”
这句话从头顶落下时,宁兮紧紧地皱起眉,倏然间压在心头的那块石头就消失了。随着秦沣的离去,包房里因对峙而起的火药味渐渐消散,有人吹了一声口哨,招呼起来,“来来来,继续,继续!这一回输了的,不仅算钱,还得喝酒了,这秋后算账啊,太考验耐心了,不爽!”
“让小妹妹输了喝酒,你小子也好意思?”
“这有什么?都是出来玩的成年人,何况三少不是还没出声吗?你急什么!”
说着那人就看向已坐入沙发的顾廷渊,“舍得吗?”
顾廷渊未出声,已听宁兮满不在乎地说:“喝酒没问题啊,不过得说明白是怎么个喝法,输了的可不许赖账!”
“哟,听妹妹这话,像是料定是哥哥几个喝了?”
“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宁兮坐下来,端起桌上果汁喝了一口。今天她脂粉未施,虽是夏末,可酷暑未消,她穿的是纯棉的蓝白色条纹衬衣配藏青色九分裤,踩着一双格子布纹的平底单鞋,扎了马尾,刘海也都梳起来,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乍一看,就是个还在念书的小姑娘,不怪众人要怀疑她有没有成年。顾廷渊依旧慵懒散漫地靠坐在沙发里,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瞧见她的侧脸,即便如此,他也清晰地看到到她喝果汁的一刹,垂下眼皮试图遮住的那抹灰暗色彩。几个公子哥不见顾廷渊同意,也没听他说不,便认为他是不管了,大着胆子和宁兮玩起输赢喝酒的游戏来。说来奇怪,前几次刚开始玩的时候,回回都赢的宁兮,在有了几轮的经验后反而开启了输的模式。输就输了,她也不废话,认罚喝酒,利落干脆。起初,顾廷渊只是冷漠观战,看她喝酒也不说什么,渐渐的,喝的次数多了,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宁兮背对着他,看不见,可对面那几个哥们儿是目睹全程变化的。有人识趣地喊了停,“够了吧,够了吧,妹妹也喝了不少了,再这样下去,她要醉的!”
“我酒量没那么差,放心吧!下一局一定是你们喝!”
宁兮语气轻快地说,可她的酒量和好搭不上边,这会儿脸颊已经浮现了粉色。“妹妹都这么说了,来吧来吧,哪有那么多顾忌!”
另一人喊道,催促着姑娘赶紧发牌,却被喊停那人阻拦。“就玩到这儿吧!够了!”
“嘿!正在兴头上呢!”
他不满地喊,接受到对方递来的目光,也随之瞥了一眼静坐不语的顾廷渊,笑道,“咱得帮帮小妹妹,让她喝醉了,回头才能好好折腾咱们三少不是?”
“你丫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嘿嘿!”
他笑两声,直视顾廷渊,“这妹妹死心塌地地跟着你,你也得表个态不是?”
说罢又看向宁兮,“妹妹,莫老三要是让你不高兴了,来找哥哥,哥哥会对你好!”
话音刚落,顾廷渊一条长腿踢过去,他“哎哟”叫了一声,捂着被踢的小腿,拧眉道:“你不表态,我表个态不行吗?”
顾廷渊冷嗤一声,一双浓黑重眸透着不容挑战的光,“你小子胆儿肥了,连我的人也敢惦记了?”
“嘿嘿,我这不是要安慰安慰人家小妹妹吗?哪儿能像你,什么也不说!女孩儿的心思细腻着呢,越细腻,越容易缺乏安全感,你得让她感到安全!”
顾廷渊听得一味冷笑,眼底意味不明,薄唇一勾,反问道:“有法律保护,够安全吗?”
“法律保护自然比任何语言都有安全感,可那毕竟是需要慎重……”话说到一半,那人就打住了,眼珠贼溜溜地转着,在不说话的那两人之间穿梭。其他人也大吃一惊,不敢相信,可那两人越是不说话,越像在说明什么。加之顾廷渊手上多出来的那枚戒指,见面的时候他们就都注意到了,可莫老三的事谁敢多嘴,他不说自然也没人问。这会儿他却提到“法律保护”,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喊停的那人试着问道:“三嫂?”
顾廷渊没有直接回应,目光转向宁兮的额背影,对她说道:“有人喊你了,不给个回应吗?”
宁兮慢悠悠地抬起眼,许是酒精劲儿出来了,她的反应有些慢,不够明显,可众人的反应却是极其强烈的,几乎不约而同地倒吸一气!“哇靠!莫三,你来真的?”
顾廷渊坐直身体,揽住宁兮的肩,薄唇扬着笑道:“宁兮,百宁家的四小姐,我老婆。”
众人惊得下巴几乎要掉下来。向宁兮示好的那哥们儿恨不能咬掉自己舌头,真是要死,他居然当着莫三的面撬他墙角!忙赔笑着解释,“原来是嫂子,怪我眼拙了,愣是没看出来!我给嫂子赔罪,自罚三杯!”
说着,一个劲儿使眼色给旁边作陪的姑娘,要她赶紧满上,一连喝了三杯。喊停的那人也站起来向宁兮敬酒,“既然是嫂子,初次见面,一杯酒表示敬意,嫂子不必喝,我干了!”
接二连三的,剩下那几人都找着理由让自己喝酒,先前玩输了喝酒的把戏时,他们几个一直暗暗递眼色,串通起来让宁兮输,刻意让她喝酒,谁让莫老三不表明态度,就连别的男人进来强人了,也一副淡淡的姿态。这会儿知道了两人的关系,可不得想方设法自罚吗?宁兮看着他们自罚式地喝酒,心知全是因为顾廷渊的面子,可她不清楚这些人与顾廷渊的关系,是朋友么?或者是有求于他的朋友,否则也不必这样了。慢慢的,也不知是因为酒劲儿上头还是什么,她就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了。顾廷渊的胳膊揽在她肩上,属于他的气息和温度透过衣服布料融进来,加速了血流的流动和酒精的输送,她感到头有些发晕,由着自己顺势地靠在他肩头。“我有点晕,现在可以走吗?”
她的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小的,但在座的都听到了,只因知道了她的身份,便时刻关注着她。顾廷渊微微低头看她,眉头微皱,“很不舒服吗?”
“嗯。”
宁兮从鼻腔里发声,接着就闭上了眼,捏着眉心道,“头晕,想睡觉了。”
她这么说,无疑是在表达醉酒的信息,几个人大气不敢喘,低着头尽量把自己隔出那两夫妻的世界。顾廷渊握住她揉眉心的手,目光不知柔和了几许,连着语气都似水温柔,“好,我现在就带你回家。”
说罢,扶着她站起来,也不多问,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来,然后对在座的说:“你们玩着,账算我的。”
“哎!好的!要不要我们开车送啊?”
顾廷渊斜了他们一眼,几人闭嘴微笑,也算是从小玩到大的,谁是什么样的都心知肚明,这些人说送不过就是客气一下。……一上车,宁兮就把脸转向了窗外。她其实没醉,不过有点头晕,可远不到醉的程度。但身份挑明了,她反而不想继续在那里待着,否则只会觉得尴尬,既然是夫妻,为何一开始不说,还让别人白白看了场戏。车子平稳地向御景新城驶去,自始至终宁兮都闭着眼,没出声,车子停稳,她也没有任何反应。就让她装醉吧,当一回鸵鸟,免去了和顾廷渊单独面对的尴尬。顾廷渊把车停好,见宁兮双眼闭着,气息平稳,似乎是睡着了,便为她解开了安全带,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出车子,送到卧室。“要不要起来去洗漱一下?”
他的手按在她额头上,语气轻和地问。宁兮的眼皮动了动,有气无力地说:“我头晕,先睡一会儿。”
“那我帮你用热毛巾擦拭一下?”
“嗯。”
顾廷渊便起身去了浴室,打湿毛巾,帮她把脸细细地擦拭了一番。毛巾的热度覆盖上皮肤蔓延开来的瞬间,似席卷着些许模糊的记忆扑过来,宁兮双眼微微张开,缝隙中楼下卧室暖黄的灯光,仿佛也曾有过这样的一个瞬间,一个画面,他用热毛巾为她擦拭脸颊,还有,为她涂抹药膏。那天她同样也喝醉了酒,是因为一封邮件!宁兮猛然间睁开了眼,正好对上顾廷渊沉静的瞳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