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毫无疑问是会令所有智慧生物都心生向往的地方。祂依然和平常一样巡视着这片只有祂自己的天空。庞大的躯体撞碎前方高耸的积雨云,享受着湿润的空气冲入炽热的肺部,淡蓝色的光芒在他暗金色的鳞片上闪耀,四片有力的巨翼仅仅只是展开了两片就已然达到了遮天蔽日的效果。但是这样太慢了,祂不喜欢慢。于是祂轻轻的挥动了一下双翼。轰——巨大无比的声音从祂刚才所处的位置向四周传播,彻底震散了原本高耸的积雨云,而祂则在那声巨响之时就已经直升入数千万米的高空之上。只有在这个高度,祂才能完整的看到这片美丽的世界,以及那十一根贯彻两片世界的柱子。复杂的纹路如同沟壑般爬满它们的身体,数亿岁月的沧桑暴露在宇宙之中。祂在这个普通生命永远也无法触及到的地带将自己如山般的躯体反转了过来,然后收起了那两片将祂送到此地的翼片。强烈的失重感从身体表面直达到灵魂深处,致密的大气摩擦着祂背后的鳞片,这股可以轻易融石化金的温度却在那暗金色中有着丝丝血纹的鳞片上带不起丝毫的变化。祂就在这十一根柱子之间,坠落。——————嗷吼~~……一道充满王者威严的虎啸声响彻天地,震慑着这片深林中绝大部分的生物,但却不能驱散这该死的迷雾。许久之后,迷雾中传出一个好听的声音,“大师兄啊,那颗树上已经被你插了九个窟窿了,你确定还要再在上面戳一个吗。”
铃坐在诡虎的背上扫了一眼前面的大树,漫不经心的话里似乎不仅仅只有嘲讽,“要不你把树推倒吧,那样你就可以随便插了。”
唉,可怜的树啊!就在前几天,看到了山峰影子的他们还很开心终于不用再在这片潮湿又昏暗的破林子里待着了。于是,怀揣着激动心情的他们——在这片该死的林子里起的该死的雾里迷路了很长时间……“别说了别说了,你们也赶紧想想办法,再这样下去,这个秘境里的好东西都会被人拿完的啊。”
走在最前面的洪陌在那颗树下停了下来。这几天他们已经在这个地方走了许多不同的方向,但这里就像是一个被浓雾遮盖的迷宫,迷宫的终点和起点都是这颗树。“你们……”“救命啊……”他刚想开口问一下其他人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声音打断。听到声音之后,众人立刻警觉了起来,不约而同地看向传来声音的方向,听起来不太远。“大师兄,要去救人吗。”
古然拽了拽他的衣袖小声的问到。“小心点别走散了,去看看。”
他冷静的开口。紧接着,四人一虎每人间隔五米左右,开始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慢慢的搜索着。大概走了有百十来米,众人的肺里就都满溢着血腥味,它们混合着尸体腐烂的味道令人作呕,这种浓厚的气味——绝对不会是只有几十具尸体那么简单,“大师兄。”
在这压抑的氛围里,众人原本间隔的距离早已没有,此刻的古然两只手正紧紧的抓着洪陌的衣袖,声音颤抖,“要不……我们回去吧,我害怕……”“阿然,你回头看看,还能找到来时的路吗。”
他叹了一口气,知道秘境里的空间都会有一定程度的紊乱,但空间乱的一塌糊涂的秘境还是第一次见。现在他们似乎只能往前走了!死亡一般的寂静将他们包围,不断的冲击着他们紧绷的精神。有人说,未知往往是最恐怖的。他们行进在一个未知的地方,向着未知方向的路上只有他一个人小心的呼吸声……“停一下,铃呢!”
他停下了脚步,三根“则”同时出现在他的身边。但是周围的环境却越发的怪异起来,骑在诡虎身上的女孩与她的坐骑一同消失不见,不知何时出现的藤蔓上挂着一层又一层干枯的尸体在浓雾中摇摆,自己的衣袖不知何时断开,整齐的断口不可能是任何人的杰作。压抑的环境里,没有走失的两个人靠的极近。“齐福,你离我那么近干嘛。”
洪陌的脸色明显有些不悦。“怕死。”
他说出了原因,毕竟没有谁是想死的。“现在咋办。”
齐福看了看上空那些面目狰狞,形态扭曲的尸体,有一些还在渗着血,“至少我们应该不会被饿死……吧。”
“……”洪陌思考了许久,最终还是放弃了与他继续说话的想法。“哼哼哼…………”如果不是她正骑在一只诡虎的背上,如果现在的深林中没有浓雾与藤蔓上的尸体层层叠叠,如果四周是一片鸟语花香。那么给现在的铃背上一个箩筐的话,她就像是一个采蘑菇的小姑娘,带着天真的善良与微笑。她嘴里哼着一首令人愉快的曲子,虽然叫什么名字她看不懂——她没有认真的看过那种语言——但她喜欢这个曲子代表的人。“您不害怕吗?”
她的脑海中响起魇的声音,他在几个人还没有走失的时候去探路,但当他回来后却只看到了铃一个人,但她悠闲的像是在逛自己家的后花园。“哈,害怕?比这还大的阵仗我都见过,这才多少啊。”
她抬起头看着那些尸体,粗壮的藤蔓从它们的嘴巴里进入又从下面破出来——也有可能是反过来——一个挨着一个,一串叠着一串,就像……就像,摞在一起的糖葫芦,她想了一个奇妙的比喻。“那么接下来呢,您打算怎么做。”
“嘿嘿嘿,他们几个都不在,你不觉得这是找乐子的绝佳时机吗。”
不知为何,听到从铃口中说的这句话后,魇就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果然,在她说出这话的下一刻,一道金红的火焰从她的掌心燃起,刺目的火光照亮着铃开心的面庞。“哈哈哈,该死的树,该死的雾气,都给我去死吧,哈哈。”
她将手掌朝下,那簇火焰落在地上,但它的光芒与温度却转眼消失不见,就在魇怀疑她放火失败的时候,一条条宛如游蛇一般的烈焰陡然从刚才那簇火焰落下的位置向四周蔓延。炽热的温度烘烤着一切,肆虐的火蛇游上参天的高木与藤蔓。火光冲天,生长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高木在短短几十秒内就被烈焰吞噬化为灰烬,肉类被烧焦的难闻气味与灰烬的味道冲入火中后又被焚尽。而造成了这一切的铃早就为这一刻做了充足的准备,一股无形的能量将她与诡虎包裹,隔绝了外界的噼里啪啦。虎躯奔腾,她抛下烈焰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朝着另外三人的方向赶去。“嘿嘿,怎么能放弃漂亮的古然师姐呢。”
“大……大大大师兄,你在哪儿呢,别……别吓……吓吓吓我啊!”
不难想象,对于一个平时哪怕有人陪着走夜路但仍然会怕的要死的笨蛋来说,现在的状况一定就像噩梦……不,比噩梦还要恐怖出一个地熊那么高的……额,噩梦?就算古然已经用了非常小小声的声音去喊,但她的声音还是控制不住地颤抖。她的牙齿打着战,双手抱头佝偻着腰慢慢的走着,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恐惧。突然,她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上……好像被拍了一下……在那一个瞬间,她回想起了自己从小到大听过的所有鬼故事以及传闻。“啊~~!”
她的恐惧在那一刻达到了最高峰。古然后来回忆那一刻时,她称自己在那个时候的大脑中是一片空白,自己的身体完全不由自主地挥出了那一拳……而也正是这件事的原因,让铃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吓过任何一个人。炽热的火焰虽然染红了天空,但它却被一片宽阔的无木之地阻隔了脚步,明明刚才这里还是参天的高木。炽热的火焰终将熄灭,但捕食者愤怒却远比这烈焰更加持久。细小的它们铺天盖地,黑色的虫群如同雨水一般,在他们不知不觉中就已爬满他们的身体。而在他们有所察觉的时候,结局早已注定,他们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痛苦的喊叫声还没出口就已消亡。它们无孔不入,它们可以轻易的噬铁吞石,它们将会啃光一切见到的生物。三根亡器宛如织布一般在洪陌的身后不断交织,在他手下死亡的虫子早已堆积如山,但是虫群的数量仍然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暴增着——它们吞掉了沿途所有能吃的事物。“不要停,继续跑!”
意识到自己一直都在做无用功后他收回了自己的亡器,转而用它们在前方清理障碍物,“铃!这条路到底对不对!现在可是慢一点就会生不如死的情况!”
洪陌看向正被古然背在背上的铃。她现在的情况已经可以用半死来形容了,如果不是因为诡虎的死亡激醒了她,恐怕她还是处于昏迷的状态。“出口……就在前……面……那边有一个……大家伙……小心……”在说完这最后的一句话后,她再次昏迷了过去,任凭洪陌再怎么喊也无济于事。玉门。书阁。金色的阳光倾泻在木制的地板上,整齐排列的书架与桌子之间,一位拥有宛若天仙美貌的女子正专心地看着桌子上摆放的一本厚厚的书。她单手托着自己脸颊,淡紫色的衣裙包裹着绝美的身体,柔顺的长发被一根淡紫色的发带扎了起来垂在胸前。日照山斜,他望向山坡上影斜的晴雨木林,它们的叶片映着余日的光辉呈现出光明的金色。“殿下。”
那副黝黑的盔甲站了起来,落在他肩头的夕羽扑棱了两下翅膀飞向了天空。“殿下……嗯。睡着了?”
他轻轻的抽出了那本厚厚的书,将一个柔软的垫子放在了下面。她总是这样,不管何时何地,只要困了就会不管不顾的埋头睡去。窗外的鸟鸣声在平日里令人心情愉悦,但是在早晨明媚的阳光下却是那么的令人烦心。她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睛,看到的依然是熟悉的屋顶,一片片木板的纹路与紧密咬合间形成的缝隙组成了一种特殊的美感。“殿下,该起床了。”
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敲门后等到了她的回应才推开门走了进来。“推我去书阁。”
用完早膳,她淡淡的说。“殿下,今天……”他的声音不知为何听起来似乎有些着急,但她没有继续听下去,而是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打断了他,“去书阁。”
“紫鸢,今天是个好日子,应当出去走走才对。”
一旁长相和蔼的掌门人终于开口劝说,“年轻人想要多学知识是没错,但也不能天天泡在书阁里。出去……就当是散心了。”
“好吧。”
她沉默了好久,最终还是妥协下来,“下午之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