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话是:“安然丹青呢?”
大师兄拍拍我的手,温柔地告诉我:“晚上就能见到了。他每天晚上都来守着你。”
我的泪,不自觉地流下。大师兄帮我擦了眼泪,将我搂至他的怀中,给我喂药。我喝不下。“这是安然丹青给你配的药,多少你也喝两口吧。”
大师兄就像哄孩子一样哄我吃药。我想起在凡间被方瑾背叛的时候,也是不吃不喝只伤心,急坏了家人和师兄们,而方瑾却当着驸马逍遥快活。我知道现在这个样子,除了让亲者痛仇者快之外,别无用处。于是一勺一勺地将药全数喝光。大师兄将我放倒,掖了掖我的被子,无奈地说:“你还是那个小五,重色轻友的小师妹!”
我惭愧地说:“大师兄,你的‘色’,我始终没学会。”
大师兄安慰我道:“种族不同,擅长也不同。魅惑,你不如师兄;杀人,师兄不如小五。”
“大师兄,有你做我的师兄,真好。”
我由衷地说。大师兄却手中一颤,懊悔地说:“师兄不该让你去那种地方受苦。”
那种地方,指的是长虹阁。我道:“我们生在乱世,想自保,总要付出代价。”
“唉……”大师兄长长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天色全部黑下来之后,安然丹青来了。他穿着水墨丹青的衣衫,简单地束发,脸色憔悴不堪。五百年前,松海外,安然丹青说过的话又回荡在我耳边:“浅碧,随了我吧,我会好好疼惜你。”
可是现在,我们身份却已巨变。他是七彩魔蛛一族的驸马爷,我是长虹阁阁主的五夫人。他已娶,我已嫁。我们都已成家。虽然他娶不是出于真心,虽然我嫁也是另有目的,但我们终究错过了彼此。我的眼泪又簌簌地落。安然丹青将我的脸庞贴在他的胸口,任我的泪水将他衣服打湿。我无声,他亦无语。我们就这么静坐着,任时间飞逝。天边渐白,安然丹青该回去了。我没有说话,转过头躺下,不去看他。安然丹青也没有告别,就那么轻轻地,走了。我与安然丹青的过往,在我眼前浮现。他蓝袍加身的那一刻,突然握住我的手,说:“贤弟,今日我便在族人面前公布了你是女儿身的身份,并宣布娶你做我的王妃,你欢不欢喜?”
我甩开安然丹青的手:“大王请自重!我再强调一遍:我来五福洞,只卖命,不卖身!”
“只卖命,不卖身……”我喃喃,一切就像梦。我就在这如梦如幻的现实生活中,迷迷糊糊睡去。我的伤势不严重,只是透支了法力,需要休息而已。梦还没有醒,大师兄来找我:“小五,先别儿女情长,事情很重要!”
我收起自己小女孩儿心绪,从床上走下,坐到椅子上听大师兄说事情。原来,长虹贯天让大师兄通过梦境去检验暗夜杀团的忠心,大师兄在检验时特意去翻了翻他们的记忆,发现他们对夜兽一无所知!“怎么会这样?”
我甚是诧异,“大三元地带藏匿着一个夜兽种族,这件事只有夜公子和他的心腹知道。但是作为暗夜杀团的成员,自小寄养夜兽,又怎会不知道夜兽这个物种?”
大师兄解释道:“暗夜杀团只有几名核心人员是夜枭一族,拥有夜兽,其余人员分别来自各大仙境,各个种族,身上并没有寄养夜兽。寄养夜兽应该是夜枭一族的种族机密,核心人员不会说出来,非核心人员又不知道此事……”说到这里,大师兄看了我一眼。我立刻了然:“这可比暗夜杀团有价值多了!一个夜兽种群,能培养出多少个暗夜杀团?又能培养出多少个夜公子?”
大师兄问:“你能找到夜兽藏匿的地点吗?”
我点点头:“我做了标记,应该能找到,但是需要时间。”
大师兄疑惑道:“你做标记,夜公子难道看不出来?”
我笑道:“这风,就是标记!”
没错,我的标记是风,确切地说,是用风将夜公子所经之处周围或人或物的情绪给我吹来。我不知道路径如何,只知道这一路过去,情绪几何。于是我白天在桃花坞“养伤”,晚上一点一点地试探路径,一次一次地错,又一次一次地折返再试探,繁琐而又进展缓慢。期间,安然丹青一直陪着我。我们不怎么说话,他只是紧紧握着我的手,十指相扣。感受到他的温度,我很安心。那种感觉就像高三刷题,不停地做题、错题、改题,改完又做错,错了又改……那种没日没夜反复刷题中唯一的宽慰,便是坐在身边的,暗恋的少年。高考前期,少年对我说:“高考别怕,就当我还坐在你身边。”
有安然丹青在,寻找夜兽的过程,变得甜蜜而又温馨。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长虹贯天派人接我回芳华园。在桃花坞的最后一夜,我没有出门寻找夜兽,而是和安然丹青在密室中道别。安然丹青说:“浅碧,我大婚后,养成了个习惯,吃糖。想你的时候,就吃一颗糖,那样才不会太痛苦。可是吃到最后,发现糖也是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