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丫头一看就是扫地劈材的粗使丫头，她们永远都是粗布麻衣，面黄肌瘦。我看着那个粗使丫头怯怯地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而月千并没有示意她走人，便更加得理不饶人的指着那个粗布丫头说：“你眼睛瞎了！那么个大活人你看不见啊！你眼睛留着喘气用的？你不说不教丫鬟吗？那么个下等丫鬟你不赶，偏偏要赶我的人走，你故意找茬是不是？”
月千瞪了我一眼，冷冷地说：“那是你的四妹，芩府的四小姐！”
我顿时震惊的再也说不出话来。芩府确实是有个四小姐的，四婶的亲生女儿，但我从未见过。我根本不会想到四小姐会落魄到如此田地，连个四等丫鬟都不如，还被我误以为是最下等的粗使丫鬟。我以前只听说四婶不得宠，连累四小姐也不受宠，还不如琴儿表小姐受宠，但我如何也想象不到是如此的不受宠！我尴尬地坐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三小姐或许能发脾气打人，但是我不能。我感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大脑却停止了思索。还是小十四机灵，立刻惊呼道：“三小姐的头痛病又犯了！自打上次卅蒙老神仙给三小姐开魂后，三小姐昏迷了三年，之后就落下了这头痛的毛病！哎呀三小姐又昏倒了，三小姐你不要吓唬奴婢啊！”
十四这几句话说得太有水平了，谁都能听出来是在埋怨月千了。五十年前你家师祖把我家三小姐的魂魄误伤了，刚刚好些你又来气三小姐，还把三小姐气得不省人事，你们师孙俩跟我们芩府有仇不成？十五也赶紧将我扶住。我顺势一歪，就装作昏迷得不省人事。然后十五和十四就招呼琴棋书画将我抬出凉亭，送回梨芳苑……今天实在是太丢人了！十五在一边安慰我：“三小姐没有认出四小姐是很正常的，三小姐本来就没见过四小姐几次面，就连原来在翠屏轩服侍过四小姐的丫鬟们，也曾将四小姐误以为粗使丫鬟，吩咐她倒过夜香。三小姐不用愧疚。”
我睁开眼睛，长叹一口气：“怎么说也是正牌夫人生的嫡亲小姐，怎么沦落到这幅田地？”
十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似乎明白了一些，有气无力地说道：“说吧，是不是我开魂之前干的好事？”
小十四赶紧拍马屁：“才不是呢！是琴儿表小姐。”
“琴儿表小姐也是仗着我的势，说到底还是我的原因。”
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许是看得太专注了，眼角竟然有泪留了出来。十五说的很含蓄，但我听得出来，以前的三小姐被琴儿表小姐哄得很开心，而琴儿表小姐就仗着三小姐的势使劲儿的欺负四小姐。四小姐闺名芮莹，原本住在翠屏轩，但是被琴儿表小姐硬生生赶了出来。其余的表小姐看芮莹是个懦弱性子，于是纷纷效仿琴儿表小姐，纷纷欺负芮莹这个正牌四小姐。欺软怕硬是本性与天性，那些表小姐嫉妒芮莹是正牌小姐是本性，害怕我这个魔女也是本性，这些本性和在一起，又有了合适的契机，便像干柴遇到烈火一样，爆发了。琴儿夺走了芮莹的翠屏轩，别的表小姐们就联合夺走了芮莹的别的落脚处。四婶心疼芮莹，又给她分了新院落。可是新院落照样被人夺走！四婶给芮莹的衣服首饰更是不用说。四婶想让芮莹住在自己的院里，可是丫鬟们都是见风使舵的主儿，本来伺候四婶就很是懈怠，现在又要多伺候一个小姐，谁会愿意？竟是合伙将芮莹赶进了柴房！可怜芩府堂堂四小姐，竟然连个丫鬟都不如！娘亲如果在家里掌权的话，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芮莹被欺负成这个样子的，恰巧爹爹将娘亲软禁在了后山。四婶是个懦弱性子，四叔不管家事，琴儿是个仗势欺人飞扬跋扈的性子，整个芩府竟然成了她的天下！我昏迷三年刚刚苏醒时，琴儿立刻收敛锋芒，收集了好些珠宝准备继续讨好我，可惜我几乎不出梨芳苑，也不见外人，根本不管家里的事情，只呆在自己的小宅院里面过自己的小日子。琴儿便又肆无忌惮起来。娘亲从后山出来后对家里的事情也没有以前上心，对四院的破事也懒得管，琴儿就更加专横起来。三小姐做错的事情，自然由我来补救。我对十五说：“我以前被迷林里面的戾气蒙蔽了心智，做了很多不应该的事情，现在我醒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十五很明白我的心意，说道：“我和十四搬回来住吧。三小姐赏给我们的半月阁，好是好，就是离三小姐的梨芳苑太远，伺候三小姐不方便。我和十四本就是丫鬟，三小姐厚爱赏给我们宅院，但我们毕竟是来服侍三小姐的，还请三小姐体谅我们的一片心意。”
我静静地躺了会儿，道：“好吧，把半月阁收拾出来，请四小姐过来住吧。另外，让琴棋书画去服侍四小姐。”
不知何时窗外下起了毛毛小雨，梨树枝头的花瓣吸饱了雨水，变得沉甸甸的，一如我的心情。接下来的日子里，我都在院里装病不去学习法术，每次都是吩咐十五和十四去学，学完再回来教我。可能是月千真的以为他把我气病了，心虚得很，只好装十五和十四不存在，以免给自己添堵。他这次下山是带着任务来的，就是交给我们几个简单的法术，教完就完了，至于学成什么样就不关他的事了，所以他连心法都没教授，直接让我们学习术士。真是个不负责的家伙！十五和十四很认真地学习，回来后很卖力地练习，这可是只有大户人家的小姐才有资格学习的东西啊！小户人家谁学得起啊！月千教授的术士很垃圾，都是一些施展法术之后，会让自己在被施术的人眼里变得美丽动人而已。说白了就是富家女勾引小白脸，富家男吸引小美女的招数，我是很不齿的。虽然不齿，我也同十五十四一般，学习得很卖力。艺不压身，多学点儿反正没坏处。如此又是半年。直到有一天，十四跑来禀告我，那个琴儿表小姐将芮莹堵在花园里，正在为难芮莹。待我赶到时，正见芮莹和我赏给她的琴棋书画五个人齐齐地跪在地上扇自己的脸。我问十四怎么回事？十四道：“刚才我和四小姐一同回来的时候，琴儿开玩笑说月千仙人长得那么英俊，不知道会便宜哪个小狐狸精。我就说：‘琴儿，你发情了？居然思慕月千仙人。你好没羞啊！’可是偏偏就这么凑巧，琴儿表小姐正好也走在园子里。她听到我打趣琴儿的话，非常生气，但又不敢对我怎么样，便拿四小姐出气。我找了个由头，就赶紧禀告三小姐了。”
我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估摸着今日月千那个没脑子又称赞芮莹一番，然后又训斥了琴儿表小姐一番。那个表小姐琴儿，估计是看上了月千，有事无事都去献殷勤。而那榆木疙瘩月千，偏偏只顾着修炼，对于修炼得好的，称赞起来没完没了，修炼不好的，训斥起来更是不给情面！今日表小姐琴儿又被千月训斥了，又误以为十四拆穿了她的心事，恼羞成怒了。我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哎呦！这是谁呀？好大的威风啊！跑到我的花园子里面教训起我的丫鬟来了！这芩府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人，我还不知道有谁敢替我三小姐教训丫鬟呢！”
表小姐琴儿听到我的声音，立刻吓得脸色一变。但她很快就谄媚地堆起笑脸向我问好，并解释是四小姐辱没她在先，她只是替四小姐管教一下丫鬟而已。我没有揭穿她，只是阴阳怪气地问到：“琴小姐怎么有雅兴来我的花园子散步？如果不来这花园子，也就不会听到丫鬟们嚼舌头。听不到丫鬟们嚼舌头，也就不会生气。不生气，就更不会做出替别人教训丫鬟的事情来了。琴小姐，你说说看，是不是这个理儿？”
“是是是！都是我听丫鬟们说，三小姐的花园子里面景致最好，一时没忍住，想过来饱饱眼福，所以就……”琴小姐赶忙顺着解释道。鬼才相信她是来看风景的，她就是故意来找茬的！我冷冷地扫了一眼琴小姐带来的丫鬟，喝道：“来人！把这些乱在琴小姐面前嚼舌根的贱人们给我拉下去喂狗！”
那些丫鬟们立刻跪下来求饶，但仍旧被我的人拖走。哀嚎声响了一路。琴小姐脸色一片铁青，刚想替她的那些丫鬟求情，却看到我冰冷的眼神，立刻把话咽了回去。没有几秒钟，琴小姐又堆出一张笑脸，道：“三小姐真是爽快！这种乱在小姐面前嚼舌根、搬能是非的丫鬟就该拉下去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