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中午,离学校近的学生都回家吃饭了,像谢苗这样家里住得比较远的,则要自己带饭。
谢苗端着那种在现代根本没的卖了的铝制饭盒,和三个弟弟找了个阳光温暖的位置坐下来边聊边吃,吃完又到水房刷干净饭盒,才回到教室。
谢苗回去的时候,她前座的小胖子王大力也吃完饭了,正在那嘎嘣嘎嘣嚼豆子。
见到她,王大力忙说:“谢苗,本子我给你放桌上了啊。”
“嗯。”
谢苗已经看到了。
她把饭盒放到一边晾着,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正准备将本子收起来,王大力转回了头,犹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地问:“谢苗,这笔记真是你自己写的啊?”
“是啊,怎么了?”
“真牛!”小胖子朝她比了个大拇指,毫不吝惜自己的夸奖,“刘老师讲那些东西,有好几个地方本来我都忘了,一看你这笔记又全想起来了,你记得真好。”
谢苗记笔记,完全是上辈子养成的习惯。
她不是那种特别聪明的学生,没法做到上课随便听听都能考个不错的成绩。为了不被其他人甩开太远,只能尽量把笔记记得详细,方便以后复习。
没想到这个习惯才带来这个世界半天,就连着被两个人夸了,还都是真心真意夸的。
是她记笔记的姿势太时髦太超前,还是这个年代的学生们学习技巧太匮乏?
谢苗突然有了种满级大佬砍号重练,凭借经验在新手村碾压小新人的爽感。
真是罪过啊,嘿嘿。
小胖子也没啥学习热情,随口问了两句就继续吃炒黄豆去了,还抓了把问谢苗要不要,“我家今年豆子收得早,这是我姐今天早上给我炒的,挺香的,你吃不?”
谢苗在家里受宠,不缺这点吃的,笑着摇了摇头,没要。
小胖子就自己咯嘣咯嘣吃了半个下午。等到上下午最后一节自习,他终于不吃了,却开始疯狂挪椅子,声音大得谢苗都有些静不下心来做作业。
没办法,谢苗只好停下笔,打算拍拍小胖子问他怎么了。
可是手伸出去,刚要触及小胖子的后背,对方突然身子一歪,朝过道栽去。
谢苗当时就惊了。
她、她还没碰到人呢,他怎么就飞出去了?
难道她不但觉醒了前世的记忆,还突然得到了金手指,拥有传说中用气劲就能伤人的绝世神功?
她也没感觉身体里有什么暖流流过啊?
谢苗望着自己停在半空的白皙小手正惊疑不定,突然“砰”地一声,以饿虎扑羊的英勇姿势飞扑在地的小胖子王大力,放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巨响无比的屁。
谢苗一愣,继而“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这小子,该不会是为了掩盖放屁的声音,才一直大声挪椅子的吧?
比起谢苗,其他人的笑声就更不加掩饰了。
有几个男生还捂着肚子拍着桌子,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王大力你可真厉害,放个屁都把自己崩地上去了,啊哈哈哈哈!”
一脸懵逼趴在地上的王大力:“……”
我、我以后再也不吃炒黄豆了qaq!
虽然盖世大侠的梦碎了,但这件事,还是够谢苗很不厚道地笑上一年。
放学的路上,她把小胖子的大名用我们班有个同学代替,讲给三个弟弟听。
谢建华他们也全校疯了,然后,争先恐后跟她分享自己身边的糗事。
姐弟四个一路开着糗事百科回家,连痛失弹珠的谢建中,也稍稍驱散了些心头萦绕不去的悲伤与不舍,傻缺似的跟着笑出一口小白牙。
回去后忙着吃饭、帮大人干活、出去玩,谢苗还好,几个男孩子在外面野到天黑,等想起来自己还有作业没写完,已经是晚上点灯的时间了。
生活实在太充实,谢建华也没工夫细想其他,匆匆写完作业洗漱完就钻进了被窝。
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他才突然记起什么,垂死病中惊坐起。
完了,完了完了!
他就说怎么今天到家这么早,敢情是他姐没等顾涵江,一放学,就直接回家了。
天哪,他赌的可是两天,这不知不觉都过去快一半了。要是明天早上他姐还不去找顾涵江,他那些宝贝弹珠岂不是也得输光?
难怪回来这一路,谢建中那小子输了还能笑那么开心,搞半天是等着看他笑话呢。
谢建华脸色几惊变换,懊恼地简直想拿脑袋撞墙。
他妈却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咋了?”
“没咋,没咋,我睡毛了,缓一会儿就好了。”
谢建华赶忙又直挺挺躺了回去,望着黑乎乎的棚顶绞尽脑汁想自己该怎么办。
第二天早上一起来,谢苗就惊奇地发现,他们家最爱赖床的谢建华,竟然难得地起了个大早。
吃饭的时候,他一直朝王贵芝屋里摆着的小座钟看,吃完又催他们赶紧出发,别迟到了。
谢苗就从来没见他对上学这么积极过,不禁疑惑,“你这么着急干嘛?想去学校抄作业?”
“啊?是、是啊,这都叫你看出来了。”
谢建华嘿嘿笑着摸了摸后脑勺,“昨天晚上玩太晚,作业没写完。”
“没写完怕啥?你把作业本留在家里,说忘带了不就得了?”
谢建中不以为意,一看就很有经验。
就连谢建军也点头附和,看得谢建华那个气啊。
我就是顺着咱姐的话头那么一说,你俩一唱一和的想干嘛?
坑死我,然后一起继承我的弹珠吗?
谢建华义正言辞,“你这是说的啥话?我是那么不诚实的人吗?”
谢苗:“……”
抄作业跟诚实也搭不上边好吗?你对诚实这两个字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既然谢建华着急去学校抄作业,谢苗他们今天走得就快了点。
谁知眼见要到村口了,谢建华突然一拍脑门。
“啊!我才想起来,昨晚写作业写得太晚,我忘把作业本装书包里了!”
他说着,转身就往回跑,“姐,建军见中,你们先等我一会儿啊!我回去拿一下作业本,很快就回来!”眨眼的工夫就窜出了老远。
谢苗有些无语,“他这速度,不去跑短跑真可惜了。”
谢建中:“姐你忘了,去年运动会他一百米、四百米、一千五百米,都拿了第一。”
谢苗:“……”
原来她上辈子之所以体育不好,要靠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能及格,归根究底是因为从小就没有赖床、忘带作业的习惯,呵呵。
谢建华说是很快就回来,可谢苗和两个弟弟在村口等了好半天,也没瞧见他人影。
“就拿个作业本,至于这老半天吗?”谢建中等得不耐烦,忍不住踢了踢路边的杂草,“再待一会儿,咱们上学都要迟到了,他哪还有时间抄作业?”
谢建军却想到了什么,将他拖去一边,小声嘀咕了两句。
“不带他这么玩儿的!”谢建中一听立马跳脚,“我昨天……”
“嘘——”
谢建军忙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谢苗还在呢。
谢建中赶忙又捂了嘴,极小声极小声地抱怨:“我昨天都输了,我说啥了我?”
“你昨天怎么劝咱姐的,你心里没点逼数吗?”谢建军斜眼看他。
谢建中底气立马弱了三分,“我、我那不是还没说完就被你打断了吗?”
“现在说这些有啥用?还是赶紧想个办法吧,万一一会儿顾涵江来了……”
谢建军话说到一半,突然住了嘴,甚至想抽自己一个嘴巴。
不远处,两个熟悉的身影正一前一后朝这边走来。前面那个身姿笔挺却薄唇微抿、一身孤僻气息的,不是刚才他口中的顾涵江又是哪个。
叫你乌鸦嘴!
“涵江哥你慢点儿,刚才出门走太急了,我书包还没背好呢。”
今天早上,顾涵江不知为什么比往常走得早了许多,大有不等表妹吴淑琴的架势。吴淑琴不敢埋怨他,只能一路小跑着,艰难地跟在身高腿长的他后面。
正说着,她前面始终健步如飞的人突然慢下了脚步。
吴淑琴一愣,抬头看去,发现谢苗和谢家那对双胞胎兄弟正等在村口。
还以为能坚持多久呢,没想到这才不到两天,就又厚着脸皮凑上来了。
她眼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不屑,“哟,这不是谢苗吗?我记得昨天还有人问我她为啥要等涵江哥,一副不稀罕跟我们打交道的架势,咋今天就变卦了?”
这话说得不太好听,谢建军谢建中兄弟俩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
谢苗也无语地看了她一眼。
见谢苗没说话,吴淑琴以为她这是无言以对,忍不住嗤笑,“咋不说话了?你昨天不是嘴皮子挺利索……”
嘲讽刚开了个头,顾涵江突然冷冷扫过来一眼,让她一下子住了口。
“走吧。”顾涵江在谢苗身边稍微停了下脚步,难得主动开口跟她说了句话。
谢苗却看也没看他,表情如常地往旁边挪了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顾涵江眼中闪过丝错愕,接着危险地眯起眼,“你在欲擒故纵?”
谢苗没想过顾涵江会主动找她说话,原本只打算和他当陌生人,见了面相互不搭理就行了。
此刻顾涵江这么问,她不得不为自己解释一句:“不好意思,建华忘带作业本回去取了,我们在这儿等会儿他。”
言下之意,我没等你,你可以圆润地离开了。
顾涵江闻言,黑沉沉的眸子里反倒更添了几分探究。那眼神,那表情,分明写着不信。
吴淑琴更是嗤笑出声,“你片谁呢?昨天谢建华走晚了,你们咋没等他?想等涵江哥就直说,找那么多理由干啥?你以前死皮赖脸那股劲儿哪去了?”
“我姐愿意等谁关你屁事?你不会说话就闭嘴!”
比较沉不住气的谢建中听不下去了,谢建军也站到了谢苗前面,隐隐将她护在身后。
谢苗闻言,眼神本来已经冷了下来。见两个弟弟这维护的举动,她突然又心情好了不少,笑着问对面二人:“你们知不知道水仙花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
吴淑琴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愣愣反问了一句。
谢苗:“自恋恋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