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和周氏脸被打得有点重,很快就变得红肿起来,在这个郑重的大年夜,两人显得有点滑稽好笑。
“人家有过年礼收关你们什么事?”冯氏骂道,“不多操心家里的事,去管别人的事,遇到良心好的不跟你们计较,遇到坏良心的,不是叫你们吃苦头了?”
冯氏表面上是在骂她的两个儿媳妇,实际上却在对秦容指桑骂槐。
老秦头往桌腿上磕着旱烟杆,黑着一张老脸说,“够了,人家哪里坏良心了?这两个不安分的,去人家面前讨打,不是她们自己活该?容丫头啥时候无缘无故针对人了?叫你们嘴欠。”
“爹,你也看到了,死丫头收了这么多贵重的过年礼,一点也不分给咱们老秦家,她的心是铁打的吗?”郑氏叫屈道。
“那也是人家的事,以前是我们老秦家对不起她,现在她对我们冷淡也很正常,想要和她走得近,这不得对她好言好语,该帮她的地方也帮一帮,这样她有好吃的好喝的才会想到我们。”老秦头训导说,“人和人之间是相互的,看容丫头和其他人的来往,她也不是冷血无情的人。”
郑氏和周氏不说话了,可惜还是一阵阵不甘怨恨。
她们就是不想好好地和秦容说话,就算客气一点,也是泛着酸,忍不住想含沙射影地嘲讽。
冯氏骂道,“都给我忙去,大年夜这么多活儿,还去管别人的闲事,个个都不想吃饭了?”
老秦家总算是消停下来了,这个日子辞旧迎新,最好心态平和,不然会影响来年的心情,甚至会导致流年不利。
猪脚,炖鸡本身的香味,夹杂着佐料和中药的香,顺着水雾源源不断地散发开来。
母女俩一人守着一口锅,万氏在做麻辣排骨,秦容在做辣椒薄荷牛干巴。
薄荷是夏日熏干的,虽然香味不像新鲜的那么容易,但好过没有,而而且香味也差不多够了。
秦容连着咽了好几口口水,“娘,我现在就想吃。”
万氏嗔怪地看她一眼,“想吃就吃,家里就咱们两个人,又没有谁说那些不中听的。”
“还是算了,经过长时间的等待,等来的才是最美好的,这样才会更好吃。”秦容吐吐舌头说。
猪腿肉一半用来炖,另一半做成了东坡肘子,只有母女两个,一道菜小份一点也完全够吃。
现在隐约听到一些爆竹声,年夜饭做好,敬献祖宗,准备开吃的时候,就会放鞭炮庆祝。
这也是哪户人家开饭的一个信号。
秦容和万氏两个人,做十二个菜,根本就吃不完,但大年夜就图一个隆重喜庆,吃不完的可以留着下一顿。
还剩下最后一道菜,万氏在弄,秦容把她用的那一个大锅洗刷干净,把泡好的粽子粑都放进去,倒上几桶水,刚好把粽子粑遮住,然后用一块大圆木板盖起来。
灶孔里生着大火,烈烈燃烧着,不一会儿,粽子叶的香开始飘出来。
万氏把桌上一道道菜揭开,有清蒸鲈鱼,炖鸡,炖猪脚,麻辣排骨,干锅土豆,东坡肘子,笋子鸡蛋汤,辣香牛干巴,红烧狮子头,排骨萝卜汤,还有凉拌猪头肉,麻辣酸白菜。
这个时候,上面老秦家也噼里啪啦炸起了炮竹。
炮竹的响声,比前面几家要清脆一点,时间也要长一点,是成色稍微好一点的,但也响得比较沙哑沉闷。
秦容买了镇子上质量最好的炮竹,欧锦言送的,不知道是从哪里买的,质地更上一层楼,炸起来肯定更得劲。
“丫头,去院子里把炮竹炸了。”万氏说,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还是我去吧,要是炸伤了你的手咋办。”
“娘,炸炮竹对于我来说是小事了,你女儿连这种事情都摆不平吗?”
秦容把所有的炮竹都取出来,连在一起,有半个院子那么长,为了让响声集中一点,她把炮竹一圈一圈地绕起来,摆了好几圈。
然后进伙房里,用铁钳夹了一颗炭火出来,点燃炮竹。
炮竹顿时噼里啪啦地燃起来,响声震天,红纸迸溅,烟雾弥漫。
秦容看着这样热闹的情景,唇角勾起,来年,一定是好景象。
身边嗖地都溜过一个影子,跑进到伙房里。
秦容一看,乐了。
是灰狗,狗怕炮仗吃出了名的,一听到这样的响声,它们就会到处乱窜。
万氏也出来,看着漫天飞红,她眼里闪烁着光采,“丫头,这是咱们母女俩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
秦容握住她的手,“娘,我又不嫁出去,以后每一个年头,咱们都在一起过年。”
万氏担心的却不是这个,夫人那儿,有些事情应该早就知道了吧,可是却没有动静,也不知道夫人是怎么看待这件事。
她不过是一个奴仆,却认了夫人的女儿做女儿,这是大逆不道,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惩罚可能就悬在她的头上,随时会降落。
“是啊,那是多么好的事情。”万氏带着希冀,眼圈有点湿润。
炮竹的声音太大,太响,老秦家人正在吃着饭,孩子们都跑出来,边看边啧啧惊呼。
这是他们见过的最好的炮仗。
就连小孩子都知道,大年夜的炮仗,凸显着身份,家底,是一种象征。
而且,噼里啪啦响得清脆,本来就容易带动人的心情,让人雀跃起来。
他们的眼睛亮晶晶的,兴奋极了。
“都给我进来吃饭,别人的热闹又不是你们的,别人的炮仗又不是咱们家门的。”冯氏出来,沉着一张老脸。
“才不要,我们要看炮仗。”秦旺福说。
“就是,咱们家炸的炮仗,没有堂姐家的气派。”秦旺喜说。
老秦家上下听着这样的话,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冯氏冷笑,“犟脾气是不?把菜全部吃完了,没你们的份。”
几个娃子有点动摇,毕竟今天的饭菜是老秦家一年到头最丰盛的一顿。
不过,看炮仗又用不了多久,不可能几眨眼的时间,大人就把饭菜吃完了,他们还是没有舍得离开。
秦容家的炮仗响了很久,左邻右舍,不少人出来观看,眼里都是满满的羡慕。
这种质地的炮仗,得好几两银子吧。
等到炸完了,院子里遍地是鞭炮的碎屑。
老秦家几个娃子,还有其他家的孩子都不约而同跑过来,捡地上的零星散落的炮竹,炸了这么一大堆,总有不少好的飞出来,还可以拿回去重新炸。
秦容也不阻拦他们,这种事情她才不会计较。
进屋吃饭。
外面响起了小孩的哭声,应该是争抢炮竹打起来了,不过,并不影响母女俩吃饭的兴致。
东坡肘子又糯又香,炖鸡鲜美浓郁,排骨辣香十足……
每一道菜,都让人停不下来。
因为日子的特殊,这一顿比平时都要满足。
虽然只有她们母女二人,但气氛温馨,融洽,不比一大家子吃饭差。
灰狗趴在桌边,啃骨头啃得不亦乐乎。
肘子里的骨髓,秦容吸溜一口,都吸到了嘴里,那一部窜脑的香味,都要融化在灵魂里。
“丫头喜欢吸骨髓,下个街天娘专门买几个大棒骨头来煮,让你吸个够。”
万氏见状说。
秦容点头,“嗯,好主意。”
母女俩尽情地享受着桌上的美食,优哉游哉,秦容还开了一小坛酒,母女俩都喝了一点,如果是一大家子一起吃饭,未免会拘束,特别是女人,夹一道肉菜都要看男人的脸色,哪里会有这么好的体验。
秦容一点也不后悔离开老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