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惊羽侧过身，窗外刺眼的日光在他身上落下斑驳光影，使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可话中不惜一切代价的坚定足以让人知晓他的决心。
异能者垂下头，“考虑到路途遥远，为最大可能保证设备的完好，我希望能调用一名空间异能者。”
“没问题。”
回复没有丝毫犹豫。
“需要的人、物资，尽管提。”
异能者知晓了顾惊羽的态度，心里便有了底，“我这就去准备，即刻动身前往邻市，保证完成任务。”
顾惊羽走到异能者面前，让他抬起头来，向来清透的眸子此刻略显暗沉，灼灼地与之对视。
“记住，此事不准向任何人泄露半个字，若有人问起，你们就说外出寻找案件相关人的下落。”
异能者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顾惊羽，这一刻，仿佛有双无形的大手持着锋利的刀刃将每一个字眼深深刻进了他的心底。
等候在门外的王伯看着异能者与来时那般匆忙离开，院中重新恢复了寂静，这才进屋，将顾筱筱方才的问题完完整整地复述了一遍。
见顾惊羽久不吭声，王伯忍不住问，“少爷，小姐她真的不是……”
“王伯。”顾惊羽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微哑，不知道是在说服王伯还是他自己，“还需要确切的证据。”
王伯闭上眼，理智虽然告诉他们一切还未有定论，可顾筱筱异常的紧张反应似乎侧面证实了此事，更可怕的是她并不是毫不知情。
王伯表情痛苦，“那……那另一个孩子，她现在……”
若这些年在顾家娇宠下长大的孩子，真不是顾家的血脉。
那真正的顾家千金在何处？这么多年是如何生存的？在这危机四伏的末世里，她又是否安康？
顾惊羽扶住摇摇欲坠的王伯，“王伯，你别激动，我大概知晓另外一个孩子是谁，她很出色，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厉害姑娘。”
“我现在缺少可靠的证据，这究竟是不是针对顾家的阴谋还不可知，我们不能被背后之人牵着鼻子走。”
王伯猛地睁开眼，握紧了顾惊羽的手臂，“少爷，你一定要查清楚此事。老爷夫人一辈子从未做过一件坏事，不该经受这样的折磨，他们是那么珍惜这个女儿。”
谁不宠爱这个在期待中降生的孩子？
可若是一腔真心错付，这些年的万般疼宠都将化作世间最锋利的双刃剑刺向毫无所觉的顾家人以及那个流落在外的女孩儿。
顾惊羽敛去眼尾的湿意，郑重地拍拍王伯的手背，“我会的，在事情有定论之前，不要告诉父亲和母亲。”
王伯擦拭着眼眶，“我知道，此事我一定守口如瓶，不会让任何人觉察出异常。”
“少爷，门外有人拜访。”佣人站在院中，避讳地低着脑袋，并不靠近书房，只远远地轻唤，“是研究所的柳院士，说是想找您确认下新一批改良作物的试验田。”
每一批来自研究院的新种子，都先会小面积、多次种植，通过各项测试后，再在基地中推广。
这种耗费时间，没有收益还得安排专人看守的亏本买卖，一般都由三大家族承包。
其中顾家农场面积最大，相关人员储备最充足，便承接了许多实验，与这位院士打交道的时候还真不少。
王伯赶忙从凳子上站起，觉得自己这般失态真是有失顾家颜面，一时间懊恼至极，“少爷，您先招待柳院士，我下去换身衣服，整理一下。”
顾惊羽劝道，“柳院士是常客，佣人们都知道他的喜好，将招待的事情交给他们就行。”
王伯却是说什么都不肯，嘴里嘟囔着自己坚持了一辈子的职业操守不能毁于一旦，一边脚步匆匆地赶去后院。
顾惊羽拗不过在这方面颇为执着的老人，亲自出门将柳言迎进大厅。
“以往都是您的助理来勘验选址，今天怎么亲自来了？”
柳言欣赏着沿途的老旧砖瓦，从墙泥缝隙间，依稀还能看出末世前的悠闲自得，“这次的实验品亩产能达到一千五百斤，如果成功了，就能让更多的幸存者存活下来。”
顾惊羽瞬间惊讶，这个理由便足够有说服力了。
他连客套话都省了，认真保证道，“我一定会派专人守着这块试验田，绝不让它出岔子。”
“有顾家安排，我自然是放心的，不过要想做成这件事，我还需要顾少帮个忙。”
刚迈进会客大厅的顾惊羽下意识回头，困惑的话到了嘴边，却像是卡带的放映机，直愣愣地盯着笑容满面的柳言。
柳言唇角含笑，声线却没有丝毫起伏，“不要担心，不是什么难事，只需要你忘记一点点烦心事，这对大家都好。”
……
卧室里的王伯对着等身镜照了又照，确定自己衣着干净，面容整洁，跟往日一样容光焕发，这才重新跨出房门。
从后院到前厅的距离并不远，王伯甚至都截下了准备送去招待客人的果盘。
然而，王伯刚走上台阶，却见顾惊羽已经将柳言送了出来。
王伯怔愣几秒，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不是回房换了件衣服，而是去外面基地现买了一套，“柳院士不再多坐会儿？”
柳言视线在王伯脸上停留片刻，婉拒道，“今天还有事，下次有机会再上门叨扰。”
将柳言送走后，顾惊羽立马叫来了专管农场实验的负责人，着重强调了此次实验的重要性。
负责人将所有注意事项都用小本本记下，判断大部分都可以解决，唯独一点有些小问题。
“少爷，为了减少运输过程中对实验种子造成污染，我们向来是派遣一名空间异能者负责种子的转运工作。”
顾惊羽不明所以，“然后？”
负责人眸光疑惑，“大概两个小时前，有一支异能小队征调走了我辖下的空间异能者，说是奉了少爷您的命令，外出执行任务。”
顾惊羽拧眉，“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下过这样的命令？”
“什么？他竟敢骗我？”负责人手一抖，杯中茶水洒了满身，他不可置信地呢喃道，“也是，他没拿出任何凭证，我就是看在他已经投靠顾家三年的份儿上，直接将人借给了他。难道他背叛了顾家？！”
本意只是想安排工作，却没想到竟然还收获了意外惊喜的顾惊羽冷笑一声，“两个小时，他们跑不远，现在就给我追！”
负责人手忙脚乱地放下茶杯，冲出门，差点跟王伯撞了个正着。
王伯以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敏捷身手避开，“请慢些，免得伤到客人您。”
负责人嘴里道着歉，脚下奔跑的速度却没停，仿佛后面有鬼在追。
王伯心说自家少爷脾气向来温和，这负责人未免太不知好歹。
将刚出锅的点心送进书房，白底蓝纹的瓷盘还未接触桌面，翻看着桌上文件的顾惊羽忽然开口。
“桃源小饭馆中毒事件既然已经抓到了犯人，为什么一直拖着不结案？”
王伯，“？”
不是您也认为此事的幕后黑手还未现身么？
顾惊羽眉头蹙起，“你亲自去转告调查组，最迟明天必须公布结果。顾家平白承受这么多非议，真当我是死人不成？”
王伯呆呆地望着艴然不悦的顾惊羽，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还真是活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