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曾清理过的土里堆满了泥沙杂草,在滂沱大雨的冲刷下,混成泥浆,只要唐梨一张口,就能吃到肚子炸裂。
拖拽的力道还在继续,像是要把她藏到丛林深处,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雨水合着泥水,模糊了视线,任由唐梨眼珠子都瞪得突了出来,也看不清究竟是什么鬼东西袭击了她,只能感觉到身体被粗壮的躯体层层包裹,有点像先前看到的蛇尾,可蛇尾却没有让她半边身子都麻木的能力。
唐梨试图动了动手指,可她并没有感觉到身体的回应,在这种情况下,实在不合适孤身深入敌营。
感觉加诸在身上的力道越来越重的唐梨直接进入了空间,一秒丢失了猎物的变异生物因为巨大的惯性蹿出去几米远才察觉出异样。
它不解地盘旋在一起,时不时摊开弯曲的身体晃了晃,像是在迷惑怎么猎物一下子就消失了。
然而,还不等它想出个所以然,消失的猎物突然从天而降,两个金属质地的圆球滚落在地。
“嘭嘭——”
两声暴雨都掩饰不住的惊响在地面炸出一个大坑,泥巴与零散的肢体像是天女散花砸了唐梨一身。
借着自制头灯的亮光,唐梨看清脚边断成一截一截的肢体,结合自己在空间里,喝了灵泉水后,检查身上发现的印记,确认了袭击她的生物,是章鱼。
不,应该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章鱼。
这也是个明显拥有人类和章鱼两个物种身形特征的怪物。
比起先前那只人类与蛇类生硬结合的蛇尾生物,眼前的章鱼怪看起来自然许多,更贴近唐梨对人类朝生物异变的想象。
它依旧保留有人类的脑袋和主要躯干,手脚异常细小瘦长却柔弱无骨,那是比蛇尾还要厉害,好像自己都能把自己玩儿打结的灵活。
最让人吃惊的是它的下肢就跟章鱼足一般,即便方才已经被唐梨炸断了一些,依旧数不清条数。
当仿若异形漫画里的生物真实出现在眼前,根本不会有人觉得惊喜。
唐梨拧紧眉头,瞧着跌进炸出来的大坑的章鱼怪在湿滑的泥土爬上又跌下,分明就只有两三米深的坑,它竟然在里面来来回回折腾,半天都出不来。
看起来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嘶嘶嘶——”
一阵急促的嘶鸣声让唐梨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桃源里那条变异巨蛇吐着信子,叫她去拿大鱼的样子。
唐梨当机立断,举起绑有炸药的箭头,瞄准了章鱼怪的头部。
章鱼怪脑袋微侧,显然也听见了那呼唤的声源。
它在坑底乱刨的触手终于停歇,以肉眼所见的速度伸长,探出坑外,抓住了路边的几颗大树,专心致志地借力往外爬。
唐梨抓住时机,松开弓弦,利箭携带着火药直刺章鱼怪脑后。
就在唐梨以为能解决掉这个麻烦时,斜地里一条粗壮的尾巴兜头砸下,猛烈的撞击令炸药当空炸开,唐梨卧倒在地的瞬间,成片的农作物与骤然出现的蛇尾一起被风刃拦腰削断。
“嘶——”
“吼——”
兴奋的兽嚎与变异生物凄楚的哀鸣混在一起,形成两个极端。
身形变大的小白兔浑身湿漉漉的,漂亮的长毛糊满了泥水,看起来就是个脏兮兮的大泥团子。
放在平时小白肯定得跳进河里泡上几个小时,把每一根毛毛都洗干净了才会出来,此刻却高兴得尾巴不停颤抖。
这是大仇得报的喜悦。
唐梨看向疼得尾巴不停抽搐,却强撑着上半身,死死盯着她们的蛇尾怪物,当即决定趁你病,要你命。
“小白,杀了它们。”
小白咧开嘴,露出与它漂亮外形完全不相符的尖利牙齿,直接冲蛇尾怪物扑了上去。
大约这就是野兽的共性,哪怕拥有了异能,可骨子里还是更加偏爱采用肉搏的方式,撕开猎物的血肉,嚼碎它的骨头,让对方成为自己的养料。
蛇尾怪物即便断了半条尾巴,也不甘示弱地举起锋锐利爪反击。
章鱼怪似乎终于明白了自己与同伴身处险境,怔愣的表情没有变化,触手却蠕动着不停暴涨,齐齐向小白扑去。
尖牙已经快刺穿蛇尾怪物腹部的小白不得不后撤,避开这一波攻击。
蛇尾怪物趁机翻身坐起,被风刃截断的尾巴不停地流着血,令它本就惨白的面色更是如鬼魂一般可怖。
一双眼瞳比寻常人的大上两圈,几乎要占满整个眼眶,看起来格外瘆人。
它张开嘴,长长的舌头如蛇信一般,发出嘶嘶声响,章鱼怪像是得到了指令,在空中胡乱挥舞的触手直冲唐梨和小白而来。
“停下。”
轻飘飘的两个字穿透雨幕,却仿佛将时间都定格。
在空中扭动的触手被无形的力量冰封,成为小白爪牙下的玩物。
唐梨侧过身,为漆黑夜幕投下一道微弱白光,衬得那从浓稠暗色中走来的男人仿佛堕天的神佛,一身杀伐之气,毁天灭地。
“破碎。”
他抬手,如玉般的五指朝天空张开,雨珠在他掌心汇集,又顺着指缝滚落,仿佛某种神秘力量也随之涌出。
细滑的触手逐渐爬上了裂纹,犹如被打碎了瓷器,眨眼间化作碎片。
章鱼怪一屁股跌坐在地,仿佛被砍断了四肢的木偶。
可即便如此,它脸上依旧一片木讷,甚至还试图抬起断臂,看看自己的伤口,好似懵懂无知的孩童。
“嘶嘶嘶嘶——”
蛇尾怪大张开嘴,蛇信子吞吐的速度快到肉眼难以分辨,任谁都看得出它的暴躁和愤怒。
它上半身紧贴在地面,就像断了尾的毒蝎,哪怕只剩下一双爪子也要跟敌人战斗到底。
杜衡拔出银刀,寒光乍现。
这个举动像是彻底激怒了蛇尾怪,它不管不顾地跃过爆炸留下的深坑,招招都是不要命的打法。
横冲直撞,蛮横拼搏,即便是被银刀中砍伤腹部,削下耳朵,也绝不退缩,丝毫没有与小白周旋时的圆滑。
这恼怒到近乎可以称作是泄愤,或者想要跟人同归于尽的打法令唐梨心中生出迷惑。
分明小白砍断了它的尾巴,都不见蛇尾怪物有这么大反应,怎么杜衡一来,就拉住了蛇尾怪物的所有仇恨?
唐梨看了眼躺在泥水里,如同稚子一般单纯无害的章鱼怪,难道它们之间是什么亲密关系?
脑中各种古怪的想法还未得出结论,战斗便已经进入尾声。
本就重伤的蛇尾怪物在杜衡凌厉的刀法下节节败退,只是一招之差,就被银刀捅穿了喉咙。
“……嘶噫——”
蛇尾怪物大张着嘴,口中发出一声含糊的哀鸣,诡异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杜衡,也不知是不是头顶的光线太过惨淡,唐梨总觉得蛇尾怪物黝黑的瞳孔里倒映出了杜衡的身影,犹如死不瞑目地质问。
杜衡忽然揉了揉额头,唐梨一惊,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都被抛到了脑后,“是不是透支能力,又觉得难受了!”
杜衡食指死死按压着太阳穴,目光落到蛇尾怪涣散的眼瞳上一瞬,又收回视线,“大概,有些头痛。”
“那就别淋雨了!咱们赶紧回去。”唐梨紧张道,“小白,剩下的你解决。”
小白甩了甩耳朵,瞅着倒在地上,半点反抗能力都没有的章鱼怪,无趣地撇了撇嘴,一道风刃无声无息的掠过,轻而易举地割下章鱼怪的脑袋。
……
“看,麻烦这就解决了。”
稠密雨夜里,有人站在狂风暴雨中,静静将这一幕收入眼底,仿佛在富丽堂皇的金色大厅中欣赏一出著名戏剧。
他的视线紧紧跟随相携而去的两人背影上,语气喟叹,“不管已经见过多少次,我依旧忍不住为这神秘的力量感到震撼,这就是神明,世上只有一位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