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还是不喝，这是个问题。
此时，长夜无比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善心大发，随手就将可以完美替代鲜血的黄金杯送了出去。
心中反复告诉自己，这个世界的血族就是以鲜血为主食，是正常的，如同米饭面食之于人类。再者，上辈子鸡血鸭血猪血三分熟牛排什么的，不也吃得挺欢？
心理建设完毕，长夜手捧一小颗血魔法提纯净化的血球，深呼吸，视死如归般吨吨吨一口闷。
“……”
居然，还挺好喝的？
不是说动物血很难喝吗？还是说魔兽和一般兽类不一样？
长夜茫然片刻，就将这个学术问题抛到一边。
“渴血”的状态还没有消失，狼兽尸体中渗出的香甜血气与腹中的饥饿感不断地刺激着长夜，她需要更多、更多。
……
有些东西，一旦开始就再也回不了头。
“兽血”这一看似理所当然在常规食材列表之中的存在，麻痹了长夜的警惕心。
回过神来的时候，袭击的猎手已经倒在长夜的脚下，鲜血被吸干。
从“渴血症”所支配的恍惚中清醒，长夜怔怔地看着脚下的尸体，胃里一阵翻涌。
然而，“阿西娜”这具同时拥有两大起源血脉的身体天赋实在太好，鲜血咽下的同时已经消化得差不多。
长夜听到耳旁有人在笑，笑得开怀，笑得酣畅。
她得承认，她小看了如今的布雷兹·安格。
布雷兹早已经是“祂”，是完全体的神话，执掌鲜血权能的血族神灵。
在无法直接动用本体位格的现在，长夜仅凭精神力壁障，哪怕这份精神力来自于本体，也根本无法屏蔽这一位“种族神”与血月界血族之间的联系。
结论摆在眼前，之前的种种线索与不协调之处亦变得鲜明。
长夜闭了闭眼，缓缓地说：“你影响了她。”
祂仍然在笑，似遥远似近在咫尺、仿佛永不会停歇的笑声中，细密的、层叠的呓语响起：“我只是告诉她，这里有一个身具两大起源血脉的新生儿。”
确实，只是这样的话，根本算不上是“伤害”。
但是……长夜叹了口气。
果然是个倒霉家伙，谁遇到准要倒霉。
这位倒霉的前猎手现受害者，是一个高阶血族，实力对标失落塔的高阶魔法师。
她来到，偷袭重伤了长夜，然后在“诅咒血皇”加量不加价、清仓大甩卖般的呓语套餐中失神，被陷入“渴血症”支配的长夜一口咬住脖颈血管，简简单单反杀成功。
诅咒血皇，从前猎手血液里残留的记忆，长夜知道这是血月界的血族对突然出现的、不断在他们耳边叨叨的新的起源血族的“尊称”。
如今的血月界血族社会，对于有过记载的起源血族，不论其当年有何功绩，都统一进行了“皇”字加封，如众望所归、建立起延续至今的领地体系的血月女皇，如分外讨人嫌的“诅咒血皇”。
“所以说，”长夜又叹了口气，“图什么呀！”
名为布雷兹的存在乐呵呵：“好玩呀~”
疯子。
长夜再次确认，心中没感到意外，毕竟早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明白这一个事实。
对于太阳界的人类来说，布雷兹确实是牺牲自我成就大义的“救世主”、“伟人”；而对于血月界的血族，布雷兹毫无疑问就是故事中恶劣成性、玩弄众生于股掌之间、需要被打倒推翻、可恨可憎的魔神。
当初布雷兹补充许愿自我限制时之所以带上血月界，也不过是血月界与太阳界关系过于密切，同生共死罢了。
作为一个“新生儿”，陡然间吞掉一个高阶血族毕生积累的“血能”，长夜开始有些昏昏欲睡。
强打起精神，长夜一道腐蚀魔法毁去地上的空壳，就近找了一颗大树用魔导书布设下重重结界，然后再也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耳畔，祂仍然在笑。
……
长夜做了一个梦。
梦中，血海渐渐淹没她，她挣扎、挣扎，却四肢无力，一切异能与魔法全都失效，仿佛变回那个没有任何力量的普通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血海中密密麻麻探出的血色手臂拖曳，不断下沉。
直至周围只剩下艳丽的血色与极致的芬芳。
……
血月界，某棵树上，“阿西娜”缓缓睁开艳丽的血红双眼，嘴角一点一点咧开，无声地微笑。
血色的月光不知何时穿透细密的枝叶，照耀在“阿西娜”身上，她的身体逐渐淡化，在越发盛大的猩红月光中无声消融。
长夜布置的一系列防御警戒手段，目标当然不会包括自己。
……
血月领。
即便在起源血族销声匿迹很多年的今天，当年血月女皇所庇护的领地仍然是特别的。
内城，血月宫，宴会厅。
每千年一次的盛大血月节，本该是宴饮正酣的时候，精心装饰的宴会厅中却不合常理地一片昏暗死寂。
猩红的月光透过水晶落地窗照耀进来，隐约映出光可鉴人的黑曜石地面上细碎的残肢。
“嗵——”
是血珠落于血泊的回响。
宴会厅中央，月光照耀不到的所在，一身礼服式风衣的“阿西娜”于残肢中独自矗立，细细舔舐指尖沾染到的丝丝血迹，神情陶醉而忘我。
“砰——”
宴会厅的大门被人粗暴撞开，脸色铁青的现任血月公爵快步走入，碎肉在她的踩踏下发出“吱吱”的轻响。
在血月公爵的控制下，宴会厅的魔法灯齐齐亮起，光芒大放。
“阿西娜”似乎被过于明亮的光芒晃到眼睛，舔舐的动作停止，不悦地眯眼侧头看着闯入的血月公爵。
“你到底是谁？！为何这么做！”血月公爵脸色铁青地喝问。她只是临时离场处理一个突发小事件，没想到……
多少年了，居然又有胆敢挑衅血月威名的渣滓。
“呵呵……”
在血月公爵越发杀意蓬勃的目光中，“阿西娜”乐呵呵地笑起来，天真而纯洁。
“真好啊……”“阿西娜”呢喃着呓语，“姐妹什么的……当然要融为一体啊……”
猩红的月光穿透建筑，如同血海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