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的时候，凌揽月才回到军中为她准备的帐子里休息。八壹中文網
只是刚睡下不过一个时辰，外面就响起了阵阵鼓声。
凌揽月是在边城长大的，自然能听出这鼓声是紧急召军中将领去大帐议事的。
昏昏沉沉中想起卫冉的伤势，凌揽月飞快地从床上一跃而起，飞快地穿好衣服便往帐外走去。
“出什么事了？”凌揽月问道。
守在帐门口的凤仪卫恭敬地道：“回大小姐，有紧急军情送回来，回来的人信使似乎受了伤。”
凌揽月心中一凛，顾不得多想快步朝大帐的方向走去。
大帐里的气氛十分凝重，卫冉穿戴整齐，端坐在主位上，就连脸上的气色似乎也与平常无异。
若不是知道真相或通晓医术，谁也看不出来他此时还身中剧毒。
“启禀大将军，凌小姐来了。”
卫冉眸光微闪，点头道：“请大小姐进来吧。”
大帐中几位将领相互交换了几个眼色，却谁都没有多说什么。
凌大小姐也算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晚辈，更何况如今谁不知道她将会是未来皇后？纵然有些不合规矩，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凌揽月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大将军，各位将军安好。”
卫冉也不与她寒暄，沉声道：“阿月此时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凌揽月道：“我刚刚收到消息，去西边的兵马出事了？”来大帐的路上，她已经知道了详情。
卫冉叹了口气，脸色沉重地道：“刚刚收到消息，带兵前去的周副将遭到了伏击，目前下落不明。我正要派人前去支援。”
凌揽月看了看在座的众人道：“如今鄯城不过七八万兵马，昨晚就已经分出了一部分，又走了周将军。如今再分兵，若是北晋和西荣来袭，可能抵挡得住？”
这个道理在座众人自然都明白，也正是他们此时难以抉择之处。
但若是放任那两万兵马不管，也是万万不能的。
卫冉沉吟道：“阿月可是有什么想法？”
凌揽月沉声道：“还请大将军和各位将军坐镇鄯城，周将军那里……我去便是。”
“这怎么行？”众人大惊，原本还肃穆的大帐瞬间变得喧闹起来。
一个将领猛地起身道：“此去万分凶险，怎能让大小姐去冒险？更何况，这原本就是我们身为龙朔军将士的责任，又如何能让大小姐替我们去？”
凌揽月摇头道：“郑将军这话岂不生分了？阿月难道不是龙朔军的人？”
郑将军无奈，“这如何能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凌揽月望着他坚定地道：“若是寻常时候，阿月必不敢班门弄斧，只是……如今鄯城实在离不得几位将军。若是鄯城有失，就连周将军他们的归路也会被断绝。不是么？”
说罢凌揽月与卫冉对视了一眼，卫冉将反对的话咽了回去。
其实说到底是因为卫冉现在无法再有动作，否则卫冉一人坐镇鄯城也未必不行。
但如今卫冉身中剧毒，后面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这几位将军就必须留下了。
但这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也就难怪几位将军都有些不解了。
卫冉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他太不谨慎了。
凌揽月走到他跟前，轻声道：“卫伯伯，您相信我这次，只要周将军他们还活着，我一定找到他们，将他们带回来。”
“你……”
“我也会平安回来的。”凌揽月笑道：“我还有好多事没做呢。”
卫冉犹豫不决，就在这时外面有人匆匆禀告，“启禀大将军，北晋和西荣两军同时向鄯城方向移动！”
“卫伯伯！”凌揽月催促道。
卫冉吸了口气，咬牙道：“也罢！我只能再拨三千人给你。卫桐！进来！”
一个年轻的小将应声掀开大帐的帘子走了进来，他看上去二十出头的模样，眉宇间与卫冉有几分神似。
“大将军！”
卫冉看向凌揽月道：“这是我麾下校尉卫桐，虽然年纪不大但功夫还不错，曾经也跟着大将军学过几招，我让他跟着你。”
凌揽月点点头，表示自己没有意见。
这个卫桐她自然是认识的，昨晚便是他领她们进来的。
而且他是卫冉的亲侄儿，早些年在朔云城凌揽月也是见过他几次的。
“周将军那里，就劳烦阿月了。去准备吧，两刻钟后出发。”
凌揽月很快便出了大帐，留下的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大将军，大小姐还不满二十，又是个姑娘，这是不是太……”有人忍不住道，“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如何跟陛下和大将军交代？”
卫冉无奈道：“各位，若是鄯城失守，我们才真实无法向陛下和大将军交代，更无法向天下人交代。”
众人也是一滞。
“只需要四五天，援军就会赶到。”卫冉沉声道：“周将军不是鲁莽之辈，我相信他们不会有事。我们只需要等到大军来援，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万一大小姐出事了呢？”
卫冉道：“一切由本将军一力承担。”
卫冉知道的比在座将领要多一些，凌家大小姐并不是外人以为的娇生惯养的小姑娘。
如果阿月出了什么事，他身上的毒自然也就不必解了，便将这条命赔给陛下和大将军吧。
但在这之前，他们必须守住鄯城。
“此事便到此，众将听令！”
众人瞬间肃然，“请大将军下令！”
“白兰城路远，先击退北晋兵马，再迎战西荣人！”卫冉沉声道：“不可追击恋战，记住，我们只需要守住鄯城。”
“是，大将军！”
“你要带兵往西去？”帐子里，陆观月看着亲自收拾行李的凌揽月，声音里满是不可思议。
“你知道再往西是什么地方吗？”
凌揽月点头道：“知道，荒漠，戈壁，西域。你放心我不去那么远，就是带人去探探周将军他们的情况。”
陆观月被她气乐了。
“我担心个屁！”
凌揽月无奈，站起身来看向他，“观月公子，你的涵养呢？”
陆观月没好气地道：“别指望我跟你去玩命。”
凌揽月道：“原本就没打算带你去，我有事情想请你帮忙。”
陆观月高傲地斜睨着她。
凌揽月将卫冉的情况说了一遍，“如果我没能按时回来，劳烦师兄替他解毒。”
陆观月冷笑道：“感情是我还有用才这么客气？我要是不答应呢。”
“陆师兄。”凌揽月正色道：“我现在没空跟你开玩笑，拜托你了，有什么条件随你开。”
陆观月定定地盯着她看了半晌，才嗤笑一声道：“这笔账我自然会跟萧九重算的。”
凌揽月知道他这是答应了，也不在意他向谁讨账，“多谢了。”
陆观月没好气地从袖中抛出一个东西，“别把自己弄死了，你要是死了萧九重还不知道便宜谁呢。”凌揽月伸手接住，却是陆观月平时装药的一个药囊，里面约莫有七八个药瓶。
她也不去看，直接将药囊和自己的行李打包在一起，“少乌鸦嘴，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但愿如此。”
对普通大靖百姓来说，鄯城以西的地方就是真正的荒芜蛮夷之地了。
很多人都已经忘了，在一百多年前，这里原本是属于中原人的地方。
这些看似荒芜的地方，曾经也时常有商队经过，沿途曾有不少的市集小镇和路边客栈。
但自从中原王朝失去对西域的控制，北晋占据这片地方之后彻底切断了通往西域的路。原本沿途那些市集和客栈也渐渐消失，最后彻底被埋藏在了黄沙之下。
凌揽月一行人离开鄯城后一路向西而去，沿途只有茫茫黄沙戈壁，看不到一点生机。
一口气走了三四十里方才停了下来，前面探路的凤仪卫回来禀告，“启禀大小姐，前方十里内没有发现兵马踪迹。”
凌揽月蹙眉，“昨晚卫将军收到的消息说那些兵马在七十里外，按照脚程周将军遇袭便该在这附近才对，怎么会没有？”
没有周将军一行的踪迹也就罢了，怎么会连那几万来历不明的兵马也没有？
“会不会往其他方向去了？”卫桐跟在凌揽月身边问道。
凌揽月怀疑道：“周将军遇袭到现在也不过七八个时辰，虽说足够让精锐骑兵跑出很远了。但周将军带了两万人也不可能一点反抗都没有，凤仪卫和暗卫也不可能一点消息也没有啊。”
卫桐也沉默了。
确实，将近十万兵马在这荒漠戈壁中遭遇，怎么可能一点痕迹也不留下？如今这情况，说双方这近十万兵马是原地消失的他都相信。
“现在怎么办？”卫桐有些担心，他们只有几千兵马，因为赶时间也没有带太多的粮草补给。
不管周将军这边情况如何，他们都不会走得太远。但现在的情况显然不同，他们是应该继续往前走还是无功而返？
凌揽月思索了片刻，道：“先原地休整，凤仪卫再往前面查探消息。”
“是，大小姐。”莫语拱手应道。
队伍暂时在戈壁中一个避风的山坡下停了下来，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泉眼，周围还结着一层薄冰。
将士们纷纷下马休息，拿出身上空了的水囊去泉眼处取水。
凌揽月和卫桐站在不远处看着，凌揽月问道：“这附近水源多吗？”
卫桐摇头道：“不多，刚到鄯城的时候我们派人出来探查过，有水源的地方都标记过。这附近方圆十里内这是唯一的水源。”
“但是这个地方我们来之前，最近似乎没人来过。”凌揽月道。
卫桐点头，周围的痕迹都表明了，这附近在他们之前没有大批兵马来过。水在这种地方是很珍贵的，即便那些人还不缺水，遇到这样的水源多少也会停下来补充一些。
除非那些人跟他们一样，对这戈壁上的水源地了如指掌，确定自己完全不会缺水。
“距离这里水源最充沛的是什么地方？”
卫桐想了想道：“距离这里百里之外有一处湖泊，也是这方圆几百里内唯一的一处湖泊。不算大，但短时间内供应几万人的水应该不成问题。”
“哪个方向？”
卫桐从袖中掏出一张简易地图递给凌揽月道：“西北方一百里，一百多年前那里有一个小镇，后来被北晋人占据之后，那地方成了北晋一个小家族的领地。但是……”
“但是什么？”凌揽月问道。
卫桐道：“这个部落总人口也不到两万，他们哪来的七万骑兵？北晋现在也不可能还能抽出七万精兵给他们啊。”
凌揽月思忖良久，莞尔一笑道：“既然不知道，去看看不就是了？”
闻言卫桐不由一怔，“大小姐的意思是……”
凌揽月道：“我们这一群人在荒漠里游荡也无济于事，凤仪卫和暗卫继续搜寻周将军的踪迹，我们往西北方向去看看。”
卫桐到底是年轻人，也不劝凌揽月，反倒是隐隐有些兴奋起来。
“大小姐说的是，那么多人总不会凭空消失了，咱们去一探便知。”
两人一拍即合，等手下兵马休整过后，便带着人一路朝西北方而去。
今晚天空无星无月，举目望去是一片不见底的幽暗。
夜幕中，几道人影飞快地掠过。
呼啸的寒风和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成了他们最好的遮掩，几个人影飞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大小姐。”
凌揽月靠在一块大石头边闭目养神，听到身影才睁开了眼睛看向来人，黑暗中只能看到几双眼睛的光亮。
“什么情况？”凌揽月问道。
莫语低声道：“确实是个北晋部落，属下在里面找到了龙朔军的东西。”
闻言凌揽月神色一凛，原本慵懒靠着的身形也瞬间站直了起来。
“周将军他们被俘了？”
莫语摇头道：“那地方守卫十分森严，属下只潜入到了外围就无法前进了。但属下并没有看到周将军和龙朔军将士，只看到守卫的人，看衣着装扮确实是北晋人。这个家族隶属北晋贺兰氏，挂着的也是贺兰氏的部落徽章。”
凌揽月垂眸道：“有多少人？”
“至少有数万人。”
凌揽月冷笑道：“贺兰氏若是在这么远的地方还能有七万精锐，还能让阿史那燕都骑到头上？”
“大小姐的意思是？”
凌揽月道：“明天天亮之前，搞清楚这些人的来历。”
“大小姐觉得他们不是贺兰氏的人？”
凌揽月断然道：“他们绝不会是贺兰氏的人，只怕也未必是北晋人。”
不是北晋人，那就是西荣人了？
西荣人悄无声息地占了北晋人的地盘是想要背后捅刀子？莫语忍不住在心中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