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揽月沉默半晌不语。
这倒不是她故意的，实在是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回过神来第一瞬间也是怀疑苏蕴楼有什么阴谋。
青年自然也看出了她的想法，疾声道："凌大小姐觉得，什么样的阴谋值得我家城主不惜重伤，亲冒这样的奇险来朔云城？"
凌揽月垂眸沉吟，半晌才缓缓道：“白兰城和西荣到底出了什么事？”。
青年道：“十天之前，城主突然接到二皇子的传信离开白兰城与他相见，不想被人伏击身受重伤。城主身边的人拼死助他与二皇子脱身，但……",
"白兰城被人占了？”凌揽了然，心中也不由暗抽了一口凉气。
若是如此，危险的就不仅是苏蕴楼了，还有驻守在清水河小云山附近的龙朔军。.
青年脸色十分难看，却还是点了点头，沉声道：“白兰城有人背叛了城主。”。
而且还不是普通人，只怕是白兰城的高层有人叛变，还不止一个。
"苏蕴楼在何处落脚？"。
青年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出了一个地址。.
凌揽月点点头道："我会去见苏蕴楼的，只是要劳烦阁下在此多留一些时候了。"。
青年并无异议，他自然明白凌揽月不会这么轻易放自己出去。
出了地牢，凌揽月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守在门口的莫语见状连忙问道：“大小姐，可是出什么事了？"
凌揽月快步往外走去，口中问道：”舅舅可在府中？"。
莫语点头道：”大将军还没有出门。"
"我先去见舅舅，立刻召集朔云城附近待命的凤仪卫。"
莫语也不多问，立刻拱手称是。
凌揽月走到凌闯书房门口的时候，门外的护卫连忙躬身行礼。
”舅舅可在？"
护卫恭敬地道："方才卫大将军来了，正与大将军在里面议事。大小姐若有急事，属下这便为大小姐通报。"
凌揽月正要开口，里面已经传来了凌闯的声音，"阿月来了，进来吧。"
踏入书房果然看到凌间和卫冉正站在书房的偏厅里，围着铺在桌上的地图说话，旁边还站着樊洛。
“大小姐来了。“卫冉笑道。
凌揽月无奈道：”卫伯父叫我阿月便是。“。
“大小姐。"樊洛恭敬地躬身行礼。
凌问道：“地牢里那人说了什么？",
凌揽月沉吟了一下，道：”舅舅，白兰城有大变，清水河只怕安稳不了了。"
闻言凌闯和卫冉也微微变色，清水河的安稳关系着龙朔军能否在鄯城立足。
凌闯沉声道：“仔细说。”
凌揽月将那年轻人的话说了一遍，书房里一时寂然无声。
半晌才听到凌闯沉声道：“龙朔军驻扎在小云山清水河一带，驻守的将领都是老成持重之人，一时半刻出不了事。若白兰城当真易主，他们也未必敢立刻进攻龙朔军。”
龙朔军是久驻边关真正的精兵，并不是靠乌合之众就可以偷袭得手的。
西荣人若是派出相应的兵马抢夺白兰城的控制权，龙朔军散布在西北的探子不可能丝毫没有消息。
只能是白兰城高层秘密叛变。
如此西荣人想要真正控制白兰城，是需要时间的。
卫冉也点头道：“大将军说的是，西荣人想趁我们与北晋厮杀捡便宜，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能耐。除了龙朔军，龙骧军也不是吃素的。”
龙朔军镇守北方，主要应对北晋人，也堵住了西荣人从西北出兵东进的路。
而驻守西南的龙骧军同样也是直面西荣东南方的，当年容霆潜入中原当细作，选择的就是龙骧军。
凌闯思索了片刻，立即道：“陛下已经决定了，定要毕其功于一役，彻底将北晋人打残。既然西荣人也掺和进来了，那就一起打。”
“老卫，你立刻带三万兵马进驻鄯城，如何？”凌闯看向卫冉问道。
卫冉笑道：“末将正有此意，明日一早便出发！”
中原王朝被迫放弃鄯城多年，早已经是一片废墟。虽然去年已经派了兵马前去修缮，冒着冬日严寒开渠引水，但真正整军进驻的意义却大不相同。
对凌闯派自己带兵前去，卫冉心中自然很是高兴。
他们驻守边关半生，最大的梦想不就是收服昔日的故土么？虽然这些地不是大靖朝丢的，但依然是他们这些后代儿孙的责任。
凌闯点点头，卫冉是龙朔军仅次于他的主将，由他镇守西北他自然是放心的。
卫冉也不耽搁，收拾了东西便告辞出门去了。
他是纯粹的武将，只需要关心战场上的事情，剩下的自有凌闯这个大将军和洛都的皇帝陛下操心。
凌揽月再次见到苏蕴楼也吓了一跳。
虽然和苏蕴楼不过数面之缘，但在凌揽月印象中这位盘踞西北的俊雅公子实在算得上是一方枭雄。
论容貌气度，与萧九重相比也不过略逊一筹。
但此时的苏蕴楼却是形容消瘦脸色惨白，眼下一片乌青，唇色带着几分不正常的暗红，咋一看几乎要以为是病入膏肓了。
凌揽月医术不凡，一眼就看出来了，苏蕴楼确实是身受重伤。
不仅身受重伤，而且还身中剧毒。
“苏城主？”
苏蕴楼靠着软榻，见两人进来也只是微微抬起身，有些歉意地道：“凌大将军，凌小姐，在下失礼了。”
凌揽月蹙眉，“城主这是怎么回事？陆观月不在你身边？”
苏蕴楼无奈苦笑，“在下可使唤不动观月公子。”
凌揽月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不仅是使唤不动，只怕苏蕴楼身上这毒还有陆观月一份功劳，得罪了陆观月可不是那么容易了结的。
想靠胁迫利用陆观月，必然是要接受被反噬的结果。
凌闯已经走到一边坐了下来，打量了苏蕴楼一眼问道：“白兰城有多少兵马？”
苏蕴楼明白他的意思，坦然道：“白兰城有十六位在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二流高手，六位一流高手，还有大约五六千寻常守卫。”
这样的阵容，对于一座没有朝廷兵马驻守的城池来说已经足够惊人了，但并不足以让凌闯动容。
“这些人里会与龙朔军为敌的应该只有一半，在下知道这些乌合之众必不会被凌大将军看在眼里，但这会儿西荣兵马距离白兰城只怕不远了。在下离开白兰城那日，见到了西荣征东大将军荣戍。”
凌闯轻哼了一声，道：“西荣王的亲弟弟，西荣皇室第一名将。”
苏蕴楼轻叹了口气，“让大将军见笑了。”
堂堂白兰城主，一朝落败手下半数都立刻背叛，多少还是有些丢脸的。
凌闯道：“苏城主有何打算？”
苏蕴楼垂眸道：“苏某在西北多年，对西北的战事或许能帮上一些忙。”
“城主想要什么？”
苏蕴楼挑眉道：“大将军能做主？”
“不能。”凌闯干脆地道：“苏城主既然知道，又为何要来见我？”
苏蕴楼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地道：“若是大靖皇帝陛下在北方，在下自然更想亲自与他商谈，只是如今…却实在有些无可奈何。”
他这伤能活着到朔云城已经不容易了，更何况是去洛都。
即便他能活着去洛都，见到萧九重再商量出个结果，等再返回北方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苏蕴楼道：“既然如此，不如咱们先办彼此都能做主的事？”
“哦？”凌闯扬眉看着他。
苏蕴楼闷咳了几声，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苏蕴楼沉声道：“我若是荣戍，控制白兰城后第一件事就是断了清水河的水流。白兰城不过数千之众，想要做此事并不容易，但西荣若是派出数万大军，只怕龙朔军一时半刻也难以应付吧？”
凌闯沉默不语，苏蕴楼道：“我有办法可助龙朔军一臂之力，交换条件便是需要大靖助我肃清白兰城的叛徒，救出我的人。”
凌闯和凌揽月都知道，苏蕴楼想要的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但这确实是目前他们能做主，而又确实迫在眉睫的。
凌闯不过思量片刻，便果断应了。
“可。”
苏蕴楼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微微点头道：“多谢大将军。”
凌闯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站起身来看向凌揽月道：“阿月，剩下的事由你处理。”
凌揽月点头，嫣然笑道：“是，舅舅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凌闯来得快走得也快，苏蕴楼也不在意。
凌大将军这样的人，若不是确实是要命的大事，即便是白兰城主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凌揽月却没有急着走，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苏蕴楼道：“苏城主的身体不要紧吧？”
苏蕴楼有些无奈地道：“还好，有劳凌小姐关心。”
凌揽月问道：“我也略通医术，不知苏城主可介意让我瞧瞧？”
苏蕴楼自然不会拒绝，很是配合地伸出了手来。
“早听闻凌小姐医术高明，有劳了。”
凌揽月也不多话，伸手探上了苏蕴楼的脉搏。
苏蕴楼确实伤得不轻，中毒暂且不说，只是内伤就不是一般的严重。
因为萧九重的病，凌揽月对内伤很是下了一番功夫，自然看得出来他的情况。
半晌凌揽月收回了手道：“苏城主着实不该如此奔波。”
苏蕴楼淡淡道：“情势所迫，哪里顾得上该不该。说来也是苏某自大了，才落得这般境地。”
这话里隐隐带着几分杀气，苏蕴楼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好人，这次若是让他缓过来，那些背叛他的人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凌揽月道：“苏城主好好歇息吧，回头我让人送药过来。城主内力精湛倒是没有伤到根基，修养一个月便能好个六七成。”
苏蕴楼苦笑道：“恐怕没有时间，我要尽快赶回白兰城。”
凌揽月微微挑眉，“城主这般不管不顾，只是为了白兰城？老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事已至此城主这么着急，是白兰城还有什么重要的人放不下？”
苏蕴楼道：“荣霆还在白兰城附近藏匿，我放心不下。”
凌揽月已经知道苏蕴楼和荣霆的关系了，倒是理解地点了点头。只是有些好奇地问道：“苏城主还想扶荣霆上位？”
苏蕴楼沉默片刻才道：“恐怕荣胤的消息此时也已经传到洛都了，却不知道大靖皇帝会如何选择？”
荣胤毕竟是大靖公主的之子，有大靖皇室血脉。
如果一定要选一个人扶持上位，大靖朝堂上下天然会更倾向于荣胤。
凌揽月微笑道：“这就要看苏城主能付出什么了。”
她并没有说荣霆，而是说苏城主。
凌揽月并不怎么看好荣霆，即便他曾经在险些成为龙朔军高层，前世甚至成功了给龙朔军和大靖带来了极大的破坏。
但荣霆想要成为西荣皇，她依然不怎么看好。
“我会将白兰城交给大靖，西荣可以让出大靖通往西域的路。”
凌揽月扬眉，注视着苏蕴楼许久才缓缓道：“苏城主当真是情深义重。”
这话自然是假的，苏蕴楼如果愿意交出白兰城，凌揽月相信那必是因为他得到了比白兰城更多的东西。
苏蕴楼并不接话，凌揽月也不再多说什么，起身漫步朝外面走去。
出了苏蕴楼藏身的小院，莫语和樊洛一左一右等在门外。
见凌揽月出来，两人立刻转身上前，“大小姐。”
凌揽月微点了下头，吩咐道：“盯紧苏蕴楼。”
“是，大小姐。”莫语恭敬地应道。
“樊洛，明天卫大将军将要带兵进驻鄯城，你也跟着一起去。”凌揽月继续道。
樊洛一怔，凌揽月看向他问道：“怎么？不愿意去？”
樊洛连忙摇头道：“大将军命属下听大小姐吩咐，大小姐可是有什么安排？”
大小姐说让他跟着卫大将军一起去，却并不是直接将他归入卫大将军麾下，显然需要他做的事情是跟卫大将军不同的。
凌揽月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道：“不错，你带人随卫大将军的兵马一起出发，但我有其他事情要你去做。”
“谨听大小姐吩咐。”樊洛垂手道。